在骸骨山,陪著一對不務正業的師徒又呆了三天,留下分身,常思過帶著幽姬告辭離去,該了解的都有所了解,他得回去謀劃下一階段的事情。

林籠兒在石頭牌坊左近半山腰處打理一塊平坦土地。

泥土是從老爺空間湖畔挖的,厚厚一層鋪在骨頭殘骸上,再加蓋黑色有肥力的沃土,她從白秋渝那裏學到不少東西,開溝做田壟弄得像模像樣。

撒上她從嫣山藥圃采集到的種子,早晚從山頂打井水澆灌,師父不約束她,她每天下海捉魚,生火燒煮魚湯,田壟地裏忙忙碌碌的,除了山上清淨沒人陪著說話有點無聊,一切都好。

鍾魁領著常思過分身進了道觀偏殿,幾天不見出來。

待出來時候,鍾魁手中托著一團黑霧般的東西,招呼半山腰侍弄土地的林籠兒:“乖徒兒,上來一趟,我把你從前的軀殼取出來了,你重新換回去。”

林籠兒就著木桶裏的清水胡亂洗了手和臉,幾縷發絲濕漉漉的貼在臉龐和前額,跑上山頂。

“師父,您還真把它分出來了?師父,我以後還能換下來吧,我不想做器靈誒,被大能修士抓了永無出頭之日,做修士多好,可以到處跑。”

林籠兒繞著漂浮空中那團熟悉的黑霧,轉了幾圈,她很糾結。

認鍾魁做師父,一則是鍾魁的本體也是器靈,她沒看出來,師父拿了證據她才相信的,再則師父說話好聽又不拘束她,教她燒飯做菜,可以與她一起喝酒,本事還大,她沒有猶豫就拜師了。

她心思單純,又不是傻子,能找一個如此厲害靠山,何樂不為?

“傻徒兒,你換回器靈軀殼,我才有辦法讓你在百年之內晉級到八階。”

鍾魁一句話說得林籠兒眼前一亮,繼續道:“到時你再把軀殼換下來就是,又不是多大難事?至多有些剝魂之痛楚。等你修為到了八階,青源界誰敢抓你,那才是得真正的大自在。”

“好哇好哇,我換我換。”

林籠兒聽得到時可以像脫衣一樣再把軀殼換下來,她迫不及待叫道。

當初融合這具金丹魂傀骨架,她很是遭了一番刻骨銘心痛苦,此刻要生生脫出來,痛苦更甚,她忍著魂魄撕裂劇痛,緩緩地把自身從金丹骨架裏一點一點拔出來。

漫長歲月的沉睡,昏暗中的枯等,使得她害怕孤寂,害怕失去目前的自由。

她卻不怕痛,隻要痛不死,往死裏折騰也無所懼。

鍾魁在一邊看著,原本他是想在徒兒不濟時候幫一把手,看著林籠兒愛玩耍的內裏如此堅韌不拔,便沒有插手,很好啊,不愧是他收的開山大弟子。

這份為了自由連命都敢搏的毅力,他由衷欣賞、高興。

待林籠兒把有些虛幻的光團從束縛中完全拔出,已經虛弱得魂光黯淡,似乎隨時會散去一般,連說話力氣都沒了,鍾魁伸指一點他麵前的黑霧,道:“去!”

黑霧罩上林籠兒的靈魂之光,骸骨山上刮起了一陣輕風,陰涼森寒。

天上日頭消失,很快便陰雲密布。

無數的灰白色光點,飄飄****,自空中雨點般落下。

黑霧擴散到丈餘,承接更多灰白光點滋潤,翻湧不息,其中有一團幽光若隱若現波動,與黑霧重新融合。

鍾魁看了片刻,沒甚紕漏,他轉身走出光點灑落範圍,往另一邊垂釣岩走去。

徒兒重新融合器靈軀殼,他得隔三差五釣上來好東西,給徒弟補一補修為,有骸骨山數萬年積累的靈氣和淬煉精純殘魂力做滋養,相信百年時間,能造就出一個八階林籠兒。

骸骨山上,必須得是器靈之身,才能適應無處不在的煞氣、死氣。

即使以計無謀的本事,在山上呆三五年,也得外出離島,逼出體內侵染的絲絲雜息,再返回來,否則,待不住三五十年。

……

常思過沒急著返回宗門,他特意來到三嶼城上空。

趕得很湊巧,瞧了一場妖族各部發起的攻城大戰,與他那時經曆的攻城戰相比,妖族派出了更多的精英戰妖,更有章法和戰術,打得相當激烈。

守城修士全部由陸賢指揮調遣,能夠看出,陸賢在以練兵為主。

戰法多樣,戰術多變,戰損不小。

待雙方的金丹、六階妖修交手告一段落,下方的大戰也結束了,妖族各部有序撤退,三嶼城的修士忙碌著打掃戰場等等,一切都那麽按部就班。

常思過把坐鎮三嶼城沒有參與戰鬥的張狂傳音叫出來。

兩人見麵,張狂自是高興,施禮後請常思過去三嶼城坐坐,這可是難得的稀客。

常思過擺手拒絕,他交代張狂一定要注意陸賢安全,即使三嶼城破都無所謂,陸賢的安全一定要保證,若不是陸賢修煉的是戰陣之道,金丹心境需在戰場上磨礪,他把陸賢安置在雲海福地更好。

張狂拱手應承,以常思過現今身份能夠親自跑這一趟,他哪敢不重視?

他在考慮秘密約請蒙半山前來,不讓城內修士察覺,也不讓妖族知曉,與他一起坐鎮三嶼城,以防出意外,這可是常思過親自交代的事情,而且最多隻一百年。

兩人聊了一個多時辰,常思過告辭走人。

……

回到宗門,與在外奔波才回來一天的魏維恭見麵,閉門商談。

“怎麽樣,事情進行得可還順利?”

“還行,我和計師兄一起出麵,跑了無邊海妖宗和海蜃樓,與申山公、蜃龍王分別聊了,公開了你的身份,告訴他們骸骨山大師兄徹底覺醒百年後即將飛升、青源內外域天道不全的事情,等等,兩個老家夥氣得破口大罵,他們會找時間約起去一趟骸骨山,親自找大師兄求證。”

魏維恭簡略講述,又道:“浩渺雲海島那邊,計師兄單獨跑了一趟,有些事情暫時不急著告訴蹇離和蘇正行,蹇離會抽時間去一趟骸骨山。”

“那就好。辛苦兩位師兄奔波。”

常思過客氣幾句,他還從牛遲送給他的仙血珠子,和申徒武王送給幽姬的陰火內裏,分別抽取了幾絲微弱氣息,用神通附著在幾枚玉佩中,交給大師兄。

到時候以大師兄的名義,分發給前去拜訪的申山公、蜃龍王、蹇離,計無謀和魏維恭也會有一份,用做尋找牛遲和申徒武王送出去的幾個得了好處的有緣人。

能得成仙的牛遲和申徒武王看重,肯定是修道好苗子。

唯有超級宗門才有這個能力,在各自地盤內翻遍尋找到那幾個人或妖。

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壯大內域實力的機會,找到那幾個人之後,由各宗門花費資源,著力培養,三五百年內成就神遊境的機會極大。

有大好處的事情,各宗門都會賣力尋找。

“魏師兄,另外有一件事情,不知師兄可否感興趣,與小弟跑一趟?”

常思過把大師兄告訴他的關於鎮魔樓的秘密,講與魏維恭聽,倒沒甚保留的,其他人即使知道怎麽進去,也不敢貿然行事,否則又將如何出來?

魏維恭很感興趣,大師兄能知道這些稀奇古怪的秘聞,他不奇怪,就連他都知道鎮魔樓其實是一顆還活著的石山樹,隻不知該如何進去?

“大師兄可告訴你出來的法子?”

“他隻說我能進去,自能尋到出來的法子。”

“這個大師兄啊,如此大的事情,他可千萬別開玩笑。行,咱們跑一趟,我空間內正好有一顆六階樹妖合用,你稍等我片刻,我與逸先打聲招呼,讓他謹守宗門。”

魏維恭摸出一枚傳訊符,默念幾句,揮手打去。

兩人默契地沒有提及讓計無謀參與,有些事情心知肚明,親疏有別。

走神隱峰傳送陣離開宗門,兩人在大海域撕裂虛空進入碎仙城荒域,有魏維恭領著,兩人很快在黑淵沼泥潭嶺的地下密室顯出身影,啟動陣法抵達鎮魔空間。

魏維恭遞給常思過一枚鄔逸先煉製的玉牌,順利地從一層的陣法中穿過,下到二層,魏維恭帶著常思過輕車熟路走過重重陣法。

鎮魔空間內一片昏暗,寂靜得有些瘮人。

魏維恭仔細掃視了兩遍,笑道:“來鎮魔空間好幾次,似乎每次都要整出一些嚇人的東西。你第一次帶我們進來,那個搗鬼的家夥是申徒武王,他重生轉修魂修,也不知在此地潛伏了多久?”

常思過探查了空間,隨口岔開道:“聽說申徒武王渡劫飛升了。”

“是啊,當時渡劫,我們在遠處旁觀,那家夥弄出好大動靜,還順帶著把繆問天坑死了。狠人啊,拚著增加渡劫難度,也要把仇先報了。”

魏維恭把當時的情形詳細講一遍給常思過聽,自己人嘛,這些事情都可以講。

常思過還是第一次完整聽說此事,對申徒武王的狠是由衷佩服。

等他從這裏出去,走一趟映沙島,見見覡師季悠玲和得了申徒武王真傳的幾人,他還掛著一個映沙島長老的名份,是季悠玲塞給他的。

為了能對抗外域,他必須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兩人談話間,飛到了鎮魔空間中間矗立的孤山下,魏維恭打量著岩石般的石山樹,笑道:“我們在樹下收集延魂煙,這顆樹從來沒有任何表示。”又指著頂上,道:“倒是那塊石碑,搞出一次嚇人的動靜,無緣無故突然綻放出一道灰色光芒,嚇得我們三個差點就跑出了空間。”

常思過笑道:“大師兄教過我法子,我試試能不能與石碑溝通。”

“哦,你快試試。”

魏維恭隨著常思過飛到孤山頂上,見常思過伸手在石碑四處摩挲,弄了好半響,沒看到任何響動,見常思過停下來,問道:“怎樣?可以溝通嗎?”

“還行,有些感應。”

常思過含糊其詞,道:“還得琢磨琢磨,感覺不是出來的法子。”

待了片刻,往下方落去,道:“要不我一個人先進去瞧瞧?”

“那怎麽成?我肯定得陪你走一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嘛,大師兄說了能出來,肯定沒問題的。”

魏維恭從空間內用法力裹住拔出好大一顆鬆樹。

隨著樹妖落地,法力散去部分,矗立如山的石山樹發出唆唆抖動,有細碎岩石自孤山各處往下滾落,整個鎮魔空間灰塵揚起,嗡嗡顫動。

常思過示意魏維恭稍安勿躁,等了一陣,動靜緩緩地停了下來。

一股精神波動傳遞,聽在兩人耳中,便成了四字:“找吾何事?”

那顆六階樹妖已經嚇得在地上連枝葉都不敢稍動。

常思過用精神波動與對方交流,道:“我們獻祭一顆六階樹妖,進一趟鎮魔樓,還請通融。”

“可!”

石山樹回了幹脆利落的一個字。

一股暗綠光霧自孤山腳下湧去,把百多丈高的六階樹妖淹沒。

很快,暗綠光霧消退,樹妖消失得無影無蹤,山腳處顯出一座參差不齊的岩石門洞,十餘丈高,七八丈寬,幽深黑暗中有隱約的嚎叫聲傳出。

常思過與魏維恭交流一個眼神,兩人自不會被嚇倒,緩緩走進洞開的入口。

洞口無聲無息關閉,就如同沒有打開過,石山樹再沒有出聲過,似乎又陷入了沉睡,陰寒氣極重的寬闊過道內,稀稀拉拉有幾點幽綠光芒,使得此地更顯陰森恐怖。

隨著兩人的進來,鎮魔樓內的嚎叫響動驟然消停。

緊著一個怪笑聲從地下傳來:“小子,咱們又見麵了,哈哈,風水輪流轉,看老子怎麽消遣你!”

常思過眉頭都皺一下,他聽出是那個老魔頭,對疑惑的魏維恭道:“一個囚犯,當初與牛遲爭著要出現去失敗的魔頭,他把我記恨上了。”

老魔頭怒吼道:“放屁,放屁,老子會爭不過牛遲?”

常思過懟道:“那你怎麽還在這裏?牛遲早就渡劫成仙,飛升上界,你呢?可憐的階下囚,有本事出來對付我,口水仗算個屁的本事?出不來你就閉嘴。”

老魔頭氣結,叫道:“你……你給老子等著。”

常思過撇嘴,這話他聽多了,道:“等你。”

鎮魔樓上下響起一片的鬼叫。

“嘎嘎,老魔頭你他娘的出去啊,把那囂張小子撕成碎片。”

“老魔頭你當年也是獄頭,自爆也要出去啊!”

“那小子,有種你去老魔頭禁錮房間,有種嗎?”

不知多少鬼哭狼嚎聲在唯恐天下不亂,常思過懶得理會,他在四處打量,尋找出去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