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土興奮地繞著常思過轉圈子,欣賞稀世珍寶一般口中不停念叨,“有點內味了”,“兩種規則之力疊加”,“氣韻天成”,“真完美啊”,還不時捏一捏,或戳一下。

親手造出一個當年神族戰士雛形,戴土很有成就感。

他的設想思路是對的,可惜一般修神者難以承受碎骨、刻骨的過程。

這次算是運氣好到爆棚,幾乎沒怎麽周折,便順利的成了。

常思過忍受片刻,便不動聲色躲開戴土的不安分騷擾,道:“戴土道友,你上次說過刻骨隻是追本溯源第一步,第二步又是什麽呢?”

“第二步是銘心,在你的神心上做出本源銘文,暫時不急。”

戴土往後退出數步,招手道:“你的刻骨隻算初成,規則顯化不能收放自如,還要花大力氣進行錘煉,來吧,咱們上手練練,我盡量壓低拳勁。”

常思過自是求之不得,拱手一禮,腳步一滑,身形如電,留下一串殘影。

拳頭擊破空氣,發出急促爆音,對著戴土的腦袋砸去。

他用不著留手,隻管全力以赴。

整個三十餘丈大的洞窟內,頓時間充斥著漩渦般的勁風,那是他體內陰陽規則之力顯化出來的表象,每一絲絲細風不盡相同,陰陽交互,激流碰撞,把洞窟各處施加了一層層無形禁製。

拳頭眼見著把戴土打爆,四分五裂,卻是一個清晰殘影。

殘影的嘴角還在咧嘴笑,而下一瞬間,常思過身體往左邊機警平移出十數丈,“砰”,他扭動著的背脊仍然挨了重重一拳,拳力之重,常思過背脊半截都痛麻了,差點把他打得撞上堅硬的石壁。

他身上紫色光華一閃,左腳斜移三尺,脊骨和肋骨在內的全身關節,如鼇魚翻背,拳罡炸開,拳意傾瀉,猛然間右腳如虎尾斜著蹬出,反肘橫打。

“砰嘭”,與近身追擊的戴土兩下連撞,打退了戴土的攻擊。

“不錯啊,戰鬥本能不錯,注意了,我不會再留手。”

戴土退出十丈,看著翻轉身體放低下盤取守勢的常思過,笑著讚了一句,移步前衝,拳頭中規中矩當胸打來,他已經把刻骨初成的常思過看成了對手。

拳拳到肉,轉眼間兩人拳頭交換百十下,在相對於他們身高隻算鬥室的洞窟打得激烈無比,兩道身影糾纏,格擋,互換拳頭挨打,看得聽了動靜從石室內探頭出來觀望的連漪表情豐富。

兩個家夥打得太狠了,聽聲音都肉疼。

拳罡暴烈堪比刀砍劍劈,餘波過處,在岩石擦出火星。

要不是此地特殊,屬於石山樹的地盤,早就整個洞窟轟坍塌無數次了。

戴土出拳迅猛,氣勢如鯨吞飲虹,招式大開大合,拳法簡單直接,與常思過以傷換傷,以拳換拳,一場狹路相逢的急促廝殺,最後以常思過堅持了盞茶時間落敗,趴地上喘息再也站不起來。

“不過癮啊,小胖子,來,過來打架。”

戴土正在興頭上,就沒得打了,他朝縮頭縮腦的連漪招手,小胖子打起來手感肯定不錯。

連漪對上對方慫恿的目光,他唰一下縮回石室。

魅心險惡,打死他都不會出門半步,他要練功,他要發憤圖強。

以他現在的修為和戴土打,是自己找虐受,他才不上當。

常思過顫顫巍巍從地上爬起,骨頭沒斷,全身打腫了,戴土這家夥下手真黑,後麵幾十拳,他純碎在挨打,全方位跟不上又擋不住了,最後連站都站不穩才倒下,否則還要多捱不知多少拳頭。

全身像剝了皮沾了鹽水一樣火辣辣的疼,無處不痛,他一聲不吭往洞外捱去。

所過之處,規則之力混亂,空中翻湧出一個個氣旋,歪歪斜斜亂撞。

這麽長時間的淬煉,他有應付的經驗,便是回去趕緊吞服黃金**泡進岩液池子裏,可以緩解痛苦,快速恢複。

戴土笑嗬嗬招呼一聲:“常思過,明天再來啊。”

歡迎來挨打,好多年沒這麽爽過。

枯燥的日子裏,終於找到一點樂子消遣。

隻可惜小胖子不上道,以後得想個法子,讓小胖子加入遊戲當中。

常思過第二天沒來,他挨了一頓胖揍,從挨打中學到了一些出拳用力技巧,把自個埋進岩液中恢複消化所得,五天後才再次出關,繼續接受戴土的捶打。

隔三差五挨頓結實毒打,一直打得爬不起來。

如此挨打久了,常思過的拳法自是磨礪得越發精粹,一身拳意規則之力,神華內斂,返璞歸真,可一旦出拳廝殺,山崩地裂的豪傑氣概。

三年時間就這樣打了過去。

常思過在變強,可不論他多強,都是挨打的那個。

每次捱滿盞茶時間,必定打得全身浮腫精疲力盡倒地不起,次次如此。

“差不多了,常思過,你下次養好傷,自己去那片囚籠洞窟尋個看不順眼的家夥,進去打架修煉,那裏有幾個家夥不好惹,憑眼力勁吧,是挨打還是打人,都是自找的。”

戴土看著地上不動的常思過,有些興趣缺缺道。

常思過的長進再快,還是不能滿足戴土全力出手的願望,暫時就這樣了。

打久了也挺沒意思的。

好半響,常思過才憋出一聲“嗯”,又躺一陣,摸索著爬起來,回隔壁洞窟修養,他已經能夠做到即使打得很慘,體內的規則之力也不會散開太多。

待常思過離去,戴土衝右邊縮回去的身影叫道:“小子,該你了,出來。”

“……不出!休想打我主意。”

“嗬喲,給我出來吧,你能躲哪兒去?”

戴土探手間,把縮小到尺許大的連漪捏到手上,掐巴著揉圓搓團,道:“我是為你好,就你這懶散勁,不趕在剩餘的二十六年時間晉升到八階,你自個修煉,到猴年馬月去了。”

“……你輕點,我怕痛。”

“怕個屁的痛啊,你瞧瞧常思過,他骨頭碎成那樣,挨了那麽多次打,叫過一聲嗎?你和他那麽久,怎麽就沒學到一點?別丟你家火祖宗的臉。”

戴土恨鐵不成鋼,手上掐巴的力道加重了點,連漪發出殺豬般慘叫。

“黑哥哥,救命啊。”

常思過顫顫巍巍走在通道上,聽得洞窟內的淒厲聲,他略一停頓,繼續往回走,由得戴土折騰去吧,隻要不死,隨便他往死裏折騰。

玉不琢,不成器。

眼不見,心不煩。

修養了五天,把身體調整到巔峰狀態,常思過特意把幽姬收進空間,一身輕鬆走進灰蒙蒙的陰寒氣中,往七八裏外那片聚集囚禁的地方走,耳中聽得從戴土洞窟內傳出連漪斷續的哼唧,他有些詫異,還在折騰,沒有休息一天嗎?

“……輕點,土……爺爺,我身子骨弱,不能和黑哥哥比。”

“老子都沒用力,你喊個屁,忍著。”

聽得洞窟內兩個家夥對話,常思過嘴角露出一絲笑,徑直走過去,不打擾他們。

石山樹自從三年多前做那一次交易露麵,到目前,再沒有見過。

常思過重新踏入依舊顯得喧鬧的通道,聽得各種辱罵、譏諷、挑釁、討好聲,他用神識仔細探查所過之處洞窟內關押著的魂物或鬼物。

他在挑選合適的下手目標。

柿子要挑軟的捏,在不動用遲悲刀的情況下,他對自身實力暫時沒有合理參照。

撿個弱的練手、吞噬,符合他的謹慎性子。

戴土已經警告了他此地有幾個不好惹的家夥,他不會一上來便挑戰高難度。

平常與戴土聊天,已經知道,鎮壓此地四個八階與九階之間的高手,都在集中區域的兩頭單獨關押,享有一定的自由。

走了一遍,把所有洞窟內不管是出聲還是安靜的囚犯,統統觀察比較一遍,常思過折返回來,挑了山頭上方一間洞窟攀爬上去,鑽進作為囚籠封禁的珊欄寒霧。

他打量著從地麵爬起身的一條三丈長的碩大蜈蚣。

暗紅的頭顱,烏黑的身軀,氣息比較虛弱,看著隻有七階中期的一頭陰魂。

紅頭蜈蚣身軀昂起,化作一個紅麵孔三丈高的黑痩漢子。

常思過盯著對麵漢子眼中透露出來的一絲不懷好意的譏笑,他心知撞鐵板上了,這家夥故意裝得虛弱,引他上當,此刻,進入的寒霧珊欄洞口又增添了一層紅黑色斑斕禁製,他想退出都不可能。

外麵傳進來的聲音消失,約十餘丈大顯得窄逼的洞窟無聲無息往後擴大。

常思過見對麵漢子一愣,便知是石山樹的手筆,他心中大定,衝對麵蜈蚣漢子拱拱手,道一聲“請”,也懶得請教姓名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身體已經借助右腳蹬地飆射出去,右拳砸出爆音,直取對方的頭顱。

對付一頭沒有軀體沒有武器的陰魂,即使八階又如何?

他滿身流走的拳意,洶湧剛烈的拳罡,要與對方用他擅長的武技做過一場。

一道白光遽然從對麵速退拉開距離的漢子口中噴來,突兀至極,後發先至,搶在常思過的拳頭砸中漢子之前,肯定能夠先刺中常思過。

常思過這一拳遞不出去,他拳頭微轉。

“嘭”,皮開肉綻,鮮血淋漓,一道翻卷傷口露出銀白色指骨。

拳頭砸飛了紅臉漢子口中噴出的一顆殘缺尖牙,是實質牙齒,不是神通秘術所化,否則傷不到常思過皮膚,他大步一踏,“咚”,山洞震鳴,十多個常思過出現在擴大到百丈大小的洞窟各處,對著稍顯錯愕的漢子四麵八方打去。

那漢子前胸後背突然生出十多隻手臂,赤手空拳,站定正麵迎接來自各處攻擊。

“砰砰啪啪”,一連串爆響,空中十多道身影消散一空。

兩個影子糾纏不休,移形換位,打著了一團,自地麵打上空中,從這頭打到那頭,顯然那蜈蚣漢子也是近戰好手。

十多條手臂揮舞的拳頭,把自身前後防守得嚴密,以快打快,守中突攻。

常思過仿佛不知痛疼,不知疲憊,與對手纏鬥換傷。

每一拳快到極點,每一拳都挾帶發自身體骨骼的規則之力。

怎麽運用,存乎一心,或擋或卸或剛,拳技簡單,力量變化萬千不重樣。

任由戴土錘煉了三年,常思過對於挨打很有經驗,他拳拳凶猛,打得一時大意脫不開身的漢子叫苦不迭。

盡管手多抵擋得住,漢子卻非常被動,他不願與常思過換拳換傷,但由不得他。

兩拳換一拳,甚至三拳換一拳常思過都幹,他隻求打中對手。

常思過拳意暴漲,貼身一撞,打得漢子趔趄摔向地麵,但是對方出乎意料一個凶狠甩腿,掃中欺近的常思過脖頸,打得常思過身形倒轉兩圈,一掌撐在地上,頭朝地,腳朝天,身形靜止不動。

那漢子不攻趁機猛退拉開距離,雖然百多丈對於他們這等修為隻是咫尺,拉開一些,還是好事,能夠有利於某些手段發揮。

那樣硬碰硬蠻打,紅臉漢子自認吃虧,手多也頂不住啊。

挨了二三十拳,漢子傷得不輕,他雖然善近戰,可是這麽多年沒有實際交手,哪知現如今的小輩打架這般不要命,瘋子一樣纏上了甩都甩不脫。

更吃虧的是他沒有前世的軀體,以陰魂之軀與一個修神者硬拚,殊為不智。

常思過以手撐地翻飛,撲向急退的紅臉漢子,一聲“啾”響自側麵襲來,身在空中的常思過微微一晃,一串弧形殘影一掠而去,他讓過那顆神出鬼沒的尖牙,再次截住紅臉漢子,打著一團。

洞窟空間有限,紅臉漢子再拉開距離都沒甚用處。

何況常思過身法原本以詭異靈巧小範圍騰挪取勝,他追著十多條手臂的蜈蚣怪窮追猛打,紅臉漢子眾多手臂拳頭打廢了幾個,張口一道黑霧對著蠻不講理的家夥噴去。

常思過身影急閃,自前方繞弧形轉到側麵。

紅臉漢子腦袋如車軲轆轉圈,一路狂噴。

到最後,繞著紅臉漢子形成一道墨黑濃稠的毒霧圈子,其內有無數指頭粗細的黑紅蜈蚣,那是毒氣規則顯化,扭曲盤旋,猙獰凶惡,把想打架的常思過生生隔在外麵,遞拳不進。

常思過能察覺蜈蚣怪噴出的毒氣非常厲害,一道火焰燒去。

嗤嗤幾聲,霸道的神元火焰奈何不了對方的毒氣,被細小蜈蚣幾下就撲滅。

常思過見那家夥隱藏其中不出,也不驅使毒氣圍攻,頗為無奈地狠狠呸了一聲,罵道:“孬種,下次再找你打過。”

蜈蚣漢子默不作聲,很有唾麵自幹的隱忍勁,看著那個闖進來的修神者一拳砸破他布置的禁製,出了囚籠,所在洞窟又緩緩恢複正常。

他才沒那麽傻呢,石山樹明顯在偏袒那個修神者,他犯得著與對方拚死拚活?

輸了他性命可能不保,贏了屁好處都得不到。

這架打下去有意思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