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過沒有就此退出洞窟,他本能地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左手掐著清心訣不敢散開,身上有淡淡光華如水環繞,排斥一切不良的影響,他在腦子裏急速思索破解之法。

打又打不過,連接幾次,他連對方的毛都沒有摸到。

打得轟轟烈烈,最後發現是一場被控製的幻境,讓他心頭警惕又頗為無奈。

黑狼眸子深處的幽光不可察覺轉動,他問道:“什麽意思?你自己動腦子想的?不對不對,我的獨門幻境不是你能想到破解法子,你小子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常思過聽得心頭一動,右手自左手腕口抹過,蓄養日久的刀光如同在空中打了個閃,化作輝煌犀利寒光,霎時間照耀得整個洞窟纖毫畢現。

出刀便劈到了二十丈外的黑臉男子額頭前方,快若奔雷。

“轟”,男子臉色的驚詫隨著刀光粉碎,岩石地麵劈出了一道到對麵石壁的深深刀痕,虧得是在石山樹地盤,否則,整個山頭都毀在這一刀之下。

“啪啪啪”,黑臉男子出現在左側的空中,輕輕鼓掌,笑道:“厲害啊,心中想著出拳,實則拔刀,想殺我一個措手不及,小子,你有這份陰險心思,很厲害了!”

刀痕在緩緩合攏,洞窟又恢複昏暗。

常思過無奈把劈出的遲悲刀收回,橫刀護持身前。

黑臉男子譏笑道:“還說不是碰巧?敢與我動刀子,明著與你說吧,我當年與通殺那個老家夥拚過劍,七八招不敗,今天便讓你見識下,班門弄斧的下場。”

說話間,黑臉男子雙手食指中指合攏做劍訣,對著常思過就那麽憑空一斬。

空氣往兩邊分開,一道黑色劍氣突兀而至,是由魂力凝成。

速度不算太快,氣勢卻是絕無僅有。

至少常思過還是第一次見識如此平常又獨特的劍法,他心湖湧起狂濤,隱約明白,這就是純碎的劍道,給予他的性命威脅。

常思過差點後退避讓,他本能地覺得不能退,咬著牙揮刀對劈。

有石山樹罩著,他肯定死不了!

這就夠了,隻要死不了,那就往死裏拚命。

“噗……嗤擦”,輝煌刀光與普普通通黑色劍氣碰撞,劍氣完勝。

刀光崩潰,細碎光耀飛濺。

他的寸土法袍金光燦燦,古篆符文如烈日大輪,體表皮膚陰陽規則顯化流動,仍然敵不過劍氣臨身一擊,劇烈痛疼中常思過執刀的右手自肩頭齊斷。

伴隨他征戰多年的遲悲刀“哐啷”跌落岩石地麵,刀柄彈起再打了兩個翻滾。

常思過忍著痛疼左手掐訣,身上清氣重現,他肩頭遭受創傷噴湧鮮血一下子止住,這次居然是真的,不是幻境。

手臂斷了倒是可以重生,至多損失一些修為。

他被打擊到了,不知該如何對付這頭非常難纏的黑狼?

石山樹隻保他性命,沒有任何多餘幹涉,他得自己做出取舍。

黑臉男子輕描淡寫一道劍訣,把常思過劈傷,沒有再追擊,收手嗬嗬一笑,道:“小子,我受困於此,這次手下留情,留你一條小命,我想與你做一樁交易,若是答應,我便送你出去,還能給你想要的好處,如何?”

意思不言而喻,不答應他的交易,進得來,可就出不去了。

常思過不動聲色往後靠去,果然,他撞在堅硬冰冷石壁上,他的身後早就不是什麽出口,這頭黑狼的本事太過匪夷所思,玩弄他於股掌之間,沉聲道:“什麽交易,你先說說看?”目光自男子身上,看向地麵的斷臂和遲悲刀。

黑臉男子笑道:“這就對了嘛,咱們無冤無仇,沒必要弄得彼此不愉快。我想請你把我帶出鎮魔樓,就像當年的牛遲,你放心,我出去了馬上便要渡劫,不會給你造成任何不好影響,還能給你天大好處。”

常思過目光一凝,盯著地上的遲悲刀,突然道:“假作真時真亦假。”

以遲悲刀的犀利,掉落地上還翻滾了幾下,刀鋒居然沒有紮進岩石中,甚至連劃痕都沒有留下,隻能說是咄咄怪事?這就是破綻。

左手一掐清心訣,眼前景物變幻,他仍然是與黑臉男子對視,右手完好無缺長在肩膀上,遲悲刀好端端的蘊養在左手竅穴,剛才的一切,又是黑臉男子弄出來的幻境。

真是高明如斯,差點點他沒有勘破。

空中響起石山樹的聲音:“醒狼,你別費力氣了,事不過三,常思過連破你的若離幻境三次,給你機會你把握不住,怪得了誰?你就老老實實待著吧,別想著出去。”

黑臉男子瞠目結舌半響,怒道:“老木頭,你口口聲聲兩不相幫,明的暗的給我使絆子,那刀掉岩石地麵怎麽回事?還叫破我的幻術名號,你居心不良啊。”

常思過暗自搖頭,這頭黑狼能聽到他的心聲,還以為是逛語。

先前出刀,他也是有了念頭,導致後續一切發生,看似順理成章,實則是他自己在念起的那一刻就陷入幻境。

這可是麻煩,想都不能想了。

石山樹嗬嗬一笑,道:“隨你怎麽說,我沒出手,是你自己考慮細節不周,留下破綻導致施法失敗。”又對常思過道:“出去吧,別理他,輸不起的家夥。”

“誰輸不起了?老木頭,明明是你在搗鬼。”

黑臉男子氣惱不已,對著空中大叫,再也沒了幻境中出劍的大宗師氣度。

常思過點點頭,警惕地盯視著氣急敗壞的黑臉男子,往後一步緩緩倒退。

他眼角餘光瞥見洞窟在縮小,便放心地走出結界光幕,轉身走到通道中間,從寶庫中取出收魂玉壺,謹慎地揭開蓋子,裏麵空空如也。

舒了口氣,常思過左手仍然掐著清心訣,保持著無塵心境,把玉壺收了,目光往兩邊洞窟打量,他與黑狼鬥了幾場,除了消耗一些精神,修為法力無損,自不能就這樣回住處。

來回轉了一圈,常思過在兩壁許多目光複雜沉默注視下,往通道斜下方的岔道走去。

他選擇了那個早有過節的老魔頭。

“哈哈,小子,你有種,進來啊,讓老子好好的伺候你一番。”

隔著洞窟光幕,傳出老魔頭的獰笑聲。

常思過麵無表情,氣息寒漠,他已經把心神全部遮蔽,整個人像一把銳利刀兵,毫不猶豫一步跨進奇寒無比的洞窟,無數的黑色蟲子蜂擁而上。

老魔頭說得豪氣,卻使出了下作的陰險手段,驅使魔蟲發起第一波攻擊。

常思過展開了虛握的右手掌心,一顆金色太陽冉冉升起,無數的“噗嗤”聲以及密集爆裂聲響,在迅速擴大的洞窟響起,以他現在的修為再施展神元普照,威力之大,超乎想象。

光芒無處不在,隻此一招,便瓦解了老魔頭的蟲群攻擊。

與老魔頭之間是搏殺,不單單是磨礪,常思過不會迂腐地認為老魔頭是個君子。

他比老魔頭在修為上還要稍遜,當然是什麽手段能夠克製魔物,他便使用什麽。

早就防備著老魔頭給他一個下馬威,他且能不出手段應對?

“混蛋啊。”

老魔頭在金光照耀下顯出身影,是一個臉型方正的中年大漢,濃眉大眼,長得很正派,見計劃落空,老魔頭怒罵一句,一隻螺旋狀黑金錘對著洞窟門口站定的常思過狠狠砸下,

既然不能智取,那麽便隻有力敵了。

麵對早些年連壞他兩次好事、斷去他希望的仇人,老魔頭恨不得把送上門的家夥碎屍萬段,他才不會在意石山樹是否會出手幹涉?他沒有違背鎮魔樓內的狗屁規定,石山樹整治不了他。

“去死!”

黑金錘未至,沉重氣勢壓迫在洞窟口,結界光幕受壓往外鼓出。

他要一擊至少重創那個不自量力家夥,還敢與他叫板。

常思過腳下狠狠一踏,“咚”,聲震洞窟,破碎對方的氣勢壓製。

對付這些以強欺弱的伎倆,他極有心得和應對手段,戴土經常拿這種招式欺他,他早就熟能生巧,右手一拳往上砸去,勁力盤旋如蛟龍出海,吼道:“開!”

“鐺鐺鐺”,拳影與灶台大的黑金錘碰撞,連發出三聲巨響。

一拳三擊,轟一聲爆響,陰陽勁力如漩渦,**開老魔頭勢大力沉的一錘。

常思過腳下一動,身影飄忽,鬼魅般穿過激**勁力風暴,出現在老魔頭上方,揮拳便猛砸,沒甚太多講究和蓄力,到了他這等地步,每一拳攻擊都是勁力如濤,相當於神通術的七八分威力,搶的是先手。

“嘭”,砸碎老魔頭的身影,常思過返身一閃,一道黑金錘偷襲在空處。

他通過些微波動再次找到隱匿的老魔頭,揮拳快如雨打芭蕉葉,一拳勝似一拳,“咚咚鐺鐺”,打得老魔頭隱藏不了,隻能顯身以單錘和左掌抵擋。

常思過攻得狂野,不守自身,全部是搶攻。

以攻為守,老魔頭若是反擊,他亦是不管不顧要以傷換傷的架勢。

拳頭隻管往老魔頭身上要害招呼,拳頭每一次碰撞黑金錘,都是實打實的。

如此瘋狂不要命的打法,老魔頭非常被動,口中怒罵:“你他娘的瘋子,哪有你這般打法?”他自是知道對方如此有恃無恐,是仗著石山樹會給予療傷。

他卻不同了,真要是換傷,吃虧的是他自己。

他得花費許多時間才能修複,那家夥狗屎一樣黏他身上,多上門挑戰幾次。

到時他傷多了,重了,還焉有活命?

“老子樂意!”

常思過麵上如萬古不化的寒冰,口吐冷言,手底下絲毫不放鬆。

放開手與這樣的對手搏命,讓他隱約地找到了一絲拳意純碎的方向,他身影繞著老魔頭縱躍閃動,一拳接一拳隻管狠狠打去,拳意充沛,全力以赴。

老魔頭眼眸中凶光隱藏,在洞窟內上躥下跳,堅持了刻餘鍾,突然不接對方的拳頭,黑金錘往常思過頭頂猛砸。

以傷換傷,來呀!

這鬼地方不比外界,動起手來束手束腳,普通術法造成不了傷害,拖延一下時間都做不到,再大的神通卻需要些許時間,對方逼迫太緊,他哪有施展餘地?

他倒要看看對方怎麽接他蓄意的黑錘轟頂?

隻要爭取稍許時間,他搶得了主動,勢必給予對方一輪魔道神通打擊。

當他一身偌大本事是擺設不成?

然而事情的發展不按老魔頭的算計方向走,他看著那小子眉頭都沒皺一下,右手拳頭仍然朝他當胸狠狠打來,對於頭頂砸來的黑金錘視而不見,老魔頭眼眸中凶光一閃,拚了!

“砰”,老魔頭胸口先中一拳,力道之大,差點沒把他的黑錘打得改變方向。

咬牙切齒,單錘砸落。

老魔頭察覺對方的頭顱頂上有旋風般的勁力,一陰一陽往兩個方向扯動。

“鐺”,黑金錘把對方砸向地麵,老魔頭平複著胸口中拳的勁力,止不住身形往後退卻,左手對著下方一撒,他準備的魔道神通“嗜血”化作一道無形黑圈,隨著手訣擴散。

“唰”,一道寒光自下方一閃突兀劈來。

速度奇快,幾乎與他的神通同時攻擊,老魔頭再想用黑金錘抵擋已來不及。

他沒料到那家夥不療傷,不抵擋,反而再次搶攻,在頭頂遭受重擊情況下,即使用秘術化解部分他的攻擊,那一錘也有七八成力落到了實處,他猜測對方很不好受,疏忽了啊。

“瘋子!”

老魔頭真不想這樣子兩敗俱傷,他太憋屈,猛地扭動一下身軀。

“嗤擦”,左腿自大腿中段一痛離開身體掉落,魔魂受損,老魔頭真是差點氣瘋,他看到那個瘋子沒能躲過他的嗜血魔道神通,身上纏著閃爍的黑光,招手間把他剛掉落的斷腿收了,氣得他神色猙獰大吼:“給老子……嗜血!”

他倒要看看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怎麽從魔魂嗜血的神通中掙脫?

太囂張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常思過身上火焰一閃,他發現燒不掉纏繞的黑光,神元力亦崩不斷,體內血氣湧動往體表的黑光方向靠攏,便知道一時半會的他破解不了老魔頭的手段,他輕喝一聲:“若離。”

他要驗證某些靈光閃動的想法,還不能在心頭提前起念。

左手掐一個清心訣,眼前景物變換。

他與黑臉男子隔著二十餘丈,他們兩個之間的站位好像沒有大的變動。

但是常思過知道這次不是幻境,他身上纏著的黑光黯淡閃爍,被他鼓**神元力震得粉碎,他聽到老魔頭氣急敗壞的聲音自下方傳來:“醒狼,你他娘的壞老子好事!”

事情變得有趣了,常思過用神識察看空間內禁錮著的由那條斷腿化作的一團魔魂,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心中故意起許多亂七八糟的念頭。

黑臉男子罵道:“蠢物,被利用了還不自知,老子不與你計較。”

揉了揉額頭,他的手段被常思過反過來利用了,還故意用這些雜念幹擾他的窺探,這小家夥不好對付啊。

洞窟內傳出石山樹的笑聲:“醒狼,你輸了我四次,四份魂力,概不賒欠。”

“還沒結束呢,老木頭你急甚,還怕我跑了不成?”

黑臉男子不急不緩道,他盯著洞窟口邊的常思過,一時間沒甚主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