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位調查員看來，這一刻是絕處逢生的僥幸。

血肉正在收縮，撕咬和糾纏戛然而止。

隨著成躍身上的黑火蔓延到整條馬路，在他身上，原本冷漠的一麵仿佛消失地無影無蹤，如今反而怒火升騰，就像擺脫了某種控製。

帶著傷員們退到一邊，林立終於從瀕死的恐怖中得到了解脫，喘著氣，顫抖著想拿出一根煙。

冷靜……

自己到底是萬華殿的隱藏監察員，就算修為低了點，不至於沒見過世麵……

但是當卷煙從嘴邊不自覺地掉落到大腿，看著不遠處的轟鳴與嘶吼。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太弱了一些，連身邊的小老弟好像都不如。

“這下我們都欠了他一條命。”

一樣癱坐在地的伍興川不由得苦笑道。

“嘁……

我不喜歡一直欠著別人，可別讓我沒了還回來的機會。”

林立啐了一聲，但眸子裏的複雜和擔憂無法掩蓋。

其他人默不作聲，因為他們的表現實在沒資格對現在的成躍說三道四。

尤其是何山國，默默退到了隊伍的最後，抬頭看了一眼紅月。

但他們的態度事實上無關緊要，因為在這種異常的狀況，唯有活下來，才能為他們剛才的話賦予意義。

而一切的希望，就維係在那個十八歲的少年身上了。

怪異與幻境本就一體，隻要在它的領域範圍內，一切都是它能夠掌控的空間。

它將公路的路麵用血肉凝聚成一張大嘴，在成躍發起攻擊之前將他吞噬殆盡。

一時間，血肉四濺，就像脆弱的身體已經被撕碎！

但成躍澎湃的負麵情緒馬上就衝破阻隔，碾碎唇齒，幾乎將上一刻淩虐眾人的怪異碾成殘渣。

“咿咿咿啊啊啊！

！！”

怪異發出極端痛苦的嘯叫，就連血月上的巨眼都布滿了血絲。

仿佛這燃燒的情緒火焰衝破了幻境阻隔，將痛楚貫穿到了他的身體。

但這裏到底還是怪異的主場，在不斷被殺的同時，它也在不斷地膨脹，重生。

“你還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不值得，不值得……”“媽蛋，能看著你被碾的哭爹喊娘，就算值得！”

成躍噴薄著怒氣，說道。

他已經徹底豁出去了，不出手，等隊友全部被殺，自己不僅要死，還得留下個無法磨滅的心理陰影。

出手，盡自己全力去拚一把，就算打不贏，會有遺憾，至少不會後悔！

與其任人擺布，不如縱情廝殺。

到了這個境地，他有什麽好猶豫的？

何況看著怪異愈發恐懼痛苦，他的情緒就愈發高漲，火焰洶湧燃燒！

再一次被怪異的血肉包裹，這次成躍讓情緒能量圍成牢籠，幻化出無數地刺，切割、刺穿著不斷重生的怪異殘片。

即使力有未逮，他也提起重錘，一次又一次，想要將它徹底消滅。

“怪物……

簡直就是怪物……”“我總算知道為什麽指揮官會那麽看重他，為什麽決定分隊的時候，幾位隊長會為了搶人，大打出手了……”伍興川和高喜良不由得驚歎，馮清楠更是詫異。

同是新人，他跟成躍之間的差距有如天壤之別。

他甚至無法看清，也無法理解這種差距到底達到什麽程度。

唯有對成躍的能力和狀況有點了解的林立，發出了不妙的沉吟。

這家夥的特殊狀態依托於劫玉裏的情緒能量，但僅靠自身靈氣去驅動的話，他到底要承擔多大的負荷？

又能堅持幾分幾秒？

眼下，已經過去了快兩分鍾……

就如林立所想，即使攻勢愈發暴亂，成躍現在的靈氣儲備已經接近極限了。

隻有鑄鐵三階的他，能維持的時間實在太短，太短，甚至不夠讓自己殺個痛快，就開始感到四溢的情緒無法控製。

在這樣下去，又會被情緒侵蝕……

他不由得收回了情緒鎧甲，想在攻勢延緩的間隙後退。

但怪異明顯早就看穿了這一點。

了解他無法持久這個弱點，等到成躍鎧甲褪去的瞬間，隱匿在附近的魑魅馬上就攀附上他的後背，朝他的肩胛撕咬。

“哈哈哈哈……

就這，就這？

在我的幻境裏，你隻配成為我的食物！”

肩胛上的靈性被眨眼撕裂，劇痛襲來。

但這一切卻隻是個開始，無盡血肉化為魑魅，在成躍的周身肆意啃食。

應該已經無法抵抗了……

幻境之主心有餘悸地眨了眨眼。

他看著失去靈氣的成躍無法抵抗，隻能看著自己靈體上的靈性不斷逸散，逐漸虛弱。

可被怪異化身的屍魅瘋狂撕咬的他，卻始終抬起頭，盯著血月上的眼睛，充滿冷漠與挑釁。

……

怎麽看，都隻是落敗前的垂死掙紮罷了。

可不知道為什麽，幻境之主心中的不安卻在不斷發酵。

像是一種被負傷的猛獸窺探的威嚴，即使他早就從羅蘭會那裏知道，這家夥隻是個三分鍾真男人，隻要稍微撐一下，就無力還擊的紙老虎。

可自從他掙脫自己的迷惑，渾身燃燒黑炎開始，他心中的恐懼就越來越濃烈。

這是為什麽？

就因為他在短暫的時間裏，其實擁有斬殺自己的能力？

可他現在明明就是個甕中之鱉……

“嗬嗬嗬，一把年紀居然會被一個年輕人唬住，我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但我還是很好奇，你一個鑄鐵三階，哪來的這種詭異的能力？

難不成是你們涵夏天理會的秘密？”

“嗯？

難不成就不能是我天賦異稟？”

成躍若無其事地向天上這隻巨眼笑道。

幻境之主的眼神一下子沉了下來。

嘶啦！

又一隻怪異化身的屍魅將成躍的左臂咬碎，徹底吞噬。

“小夥子，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我可能也會覺得在劣勢的時候向著敵人豎中指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但是流落到了未見邊界之後，我才開始明白，很多時候，稍微低頭並不丟人。”

“再見了，小夥子……”說完這句話，幻境之主就驅使怪異，在無數屍魅與血肉的集合下，張開一副貪婪的大口。

而這張大口，即將把沒有反抗之力的成躍吞噬的時候。

他卻忽然用一種低沉，晦澀的咒語，詠頌道：“跨越清醒的人世與迷幻夢境間的間隙，用絲線架起橋梁。”

“遺落的支配者終將帶來救贖！”？

？？

這家夥是怎麽回事？

臨死前的失心瘋嗎？

幻境之主沒能理解成躍這一刻的舉動，但是在怪異將要咬下的瞬間，他忽然感覺到。

一股令人恐懼到極限的氣機，正打破著幻境的間隙，自天空降臨……

沒有太監，也不會太監……

算了，不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