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少爺,您看咱們這個禮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在藍發青年不解的眼神中,年輕男人咬咬牙,陪著笑臉道:

“我的意思倒也不是不送了,就是……嗯……就是先緩緩?或者幹脆少送點兒?比如說先送五……先送三分之一?”

藍發青年聞言皺了皺眉,神情不悅地道:

“為什麽?這些東西不是父親按照我的要求準備的禮物嗎?為什麽要先送三分之一?”

“……”

哥!我的親哥啊!你爹出的那是給兒媳婦的厚禮!跟你以為的見麵禮它完全不是一回事兒啊!

眼見大幾百萬金戈德就要打水漂,年輕男人急得嗓子都快冒煙了,但又怕直接戳穿真相衝擊太大,激得這兩父子再鬧上一場狠的,於是隻得委婉地開口提示道:

“安迪少爺,因為之前的事情,布羅姆大人對所有的煉金術師都有很大意見,尤其是您那位老師,到現在都過去那麽久了,布羅姆大人還是每年都要寄幾十封信罵她。

安迪少爺,您……您就沒想過,布羅姆大人他這次為什麽會送一份這麽貴重的禮物嗎?”

“唔……你這麽一說……確實有點兒奇怪。”

藍發青年摸了摸下巴,蹙眉道:

“老頭子既古板又記仇,而且還特別嘴硬,這的確不像是他能幹得出來的事兒。

我之前寄信的時候,還以為他會回信狠狠罵我一頓,然後再讓小媽偷偷借我船呢……可沒想到他這回罵人歸罵人,但借船居然還挺痛快的。

嗯,估計是過去這麽多年,他已經差不多想通了吧?”

他想通了個屁呀!

聽完藍發青年得出的結論後,年輕男人整個人都佛了。

我的大少爺啊!布羅姆大人再怎麽小心眼,那也是你親爹!你那信寫得那麽曖昧,他還以為你準備成家了,這種時候他能不痛快嗎?

抬手抹掉鬢角急出來的細汗後,年輕男人無力地半躺在城主府會客室的沙發上,徹底放棄了和這個死腦筋講道理的打算。

自家少爺智力雖然沒什麽問題,但小時候每天都在學習各種東西,時間一直排得滿滿當當的,再後來又一頭紮進煉金裏,平時估計也就和他那個老師跟師妹混在一塊兒,人情世故什麽的明顯不過關啊!

更倒黴的是,自家少爺性格的某些方麵,那真是完美繼承了他爹的習性,尤其是認死理和愛麵子,這兩方麵簡直一毛一樣。

眼下估計就算明說也沒用了,東西都已經送到地方了,要是硬拉回去一部分的話,他肯定要鬧上一場……算了算了,就當花錢買安生吧!

……

然而,錢雖然買得來別人家的安生,但貌似並不能買來自己的安生。

見到年輕男人半倚在沙發上的姿勢後,藍發青年不由得微微皺眉,抬腳踢了他一下,低聲斥責道:

“坐好!你是來別人家做客的,往沙發上一仰像什麽樣子?”

還做客……我的大少爺啊!這些錢都夠添置幾條主力戰艦了,我一個外人都替你爹心疼!所以……你確定我們是過來當客人,而不是來當冤大頭的嗎?

兩人雖然身份有別,但畢竟是幼時的玩伴,關係實際上相當親密。如果有外人在的時候,年輕男人一定會立刻起身,以示對海盜王大人的尊重,但眼下屋裏隻有他們兩個,他也就懶得像之前那樣端著了。

而平白要虧上大幾百萬金戈德,年輕男人的心裏本就怨氣不小,再加上旁邊也沒有外人,便少見地沒有給自家少爺麵子,隻是把屁股往後蹭了蹭,整個人依舊陷在皮沙發裏,有些懶洋洋地開口道:

“安迪少爺啊,要不然……”

“吱呀。”

略微有些刺耳的門軸轉動聲響起,打斷了年輕男人的話,一名看上去比“年輕男人”還要更年輕些的男人推門走了進來。

掃了眼沙發上的兩個冤……遠到而來的客人後,威廉立刻鎖定了自己的目標,直接略過旁邊正襟危坐的藍毛小嘍囉,找上了大馬金刀地仰在沙發裏的年輕男人。

“你就是安德烈婭的師兄吧?”

完全不在意對方稍微有些放肆的坐姿,威廉朝神情有些錯愕的年輕男人伸出手,眼神相當親切地道:

“安德烈婭剛才在忙別的事,身上沾了不少塵土,準備先去收拾收拾。她怕你們等得著急,就先喊我來接待一下,她一會兒就過來。”

“……”

看著遞到自己麵前的手掌,年輕男人先是微微一愣,搖搖頭剛想說些什麽,結果腋下微微一麻,嘴巴裏好像吞了兩大碗膠水似的,想說的話全都被封回了肚子裏。

‘他身上沾了【妖精之淚】,情況可能有點不對勁,你先和他聊著,我出去看看。’

聽到耳邊響起的聲音後,年輕男人瞳孔微縮,趕忙起身握住威廉的手掌,姿態僵硬地晃了晃。

與此同時,旁邊正襟危坐的藍發青年則緩緩起身,朝著握手的兩人鞠了一躬,神情恭敬地倒退幾步,隨即轉身朝門口的位置快步走了過去。

臨出門前,藍發青年微微側身,朝威廉皺巴巴的衣角瞄了一眼。

不會蒸發的透明**有很多,帶著微弱花香的**也有很多,不過同時滿足兩種條件的**就很少了,而他恰好曾經見過一種——妖精悲傷時流出的眼淚。

把目光從威廉的衣角收回來後,藍發青年眼神冷肅地退出了屋內。他先是和守在門外的侍衛點了點頭,隨即從懷裏取出一隻綴滿寶石的羅盤辨認了一下方向,便朝和城門相反的方向開始發足疾奔。

安德烈婭!不要怕!師兄我來救你了!

……

與此同時,屋裏的兩人卻陷入了令人尷尬的沉默當中。

威廉對這位遠道而來的冤大頭師兄幾乎一無所知,連名字都是剛從女妖精嘴裏問出來的,正在琢磨該找個什麽話題開口。

而他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但年輕男人則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藍發青年這些年明顯沒白學,隻是用手指頭那麽一戳就把他的嘴給封上了,弄得兩排門牙就跟粘死了似的,他努力了好半天,結果還是一個音節都吐不出來。

令人尷尬的沉默持續了一會兒後,還是威廉先想好了話題,朝著對麵的“師兄”點了點頭,聲線平和地詢問道:

“安德烈婭的老師怎麽樣,她老人家身體還好嗎?”

那個該死的女煉金師?她好得很!就上個月,她還腆著臉給布羅姆大人寫信拉讚助呢!

(點頭)

“哦……她老人家身體健康就好,老年人最重要的,就是有個好身體。”

威廉點點頭,繼續沒話找話道:

“對了,我聽安德烈婭說,你的父親是一位海盜王?”

(點頭)

“那你父親呢?他老人家的身體還好嗎?”

“……”

雖然感覺話題好像有點不太對勁,但年輕男人眼下張不開嘴,正巴不得能用晃腦袋來回答問題,於是略顯遲疑地點了點頭。

“啊……也健康就好……”

見到這“師兄”光點頭不接茬,威廉不由得也有些麻爪了。

正常聊天,都是一方隨便找個話題,另一方回答完了後,拋出個話頭順著再聊上幾句,那氣氛不就熱起來了嗎?你這光點頭不說話我該怎麽往下聊?

威廉在心裏抓耳撓腮地琢磨了一會兒,但奈何他對眼前這個悶葫蘆知之甚少,實在找不到什麽共同話題,為了避免繼續冷場,隻得硬著頭皮繼續問道:

“那……那你母親呢?她身體怎麽樣?”

“……”

不是……你這是準備把“我”家裏的人問一遍,非要找出一個有病的來嗎?

作為一個情商基本正常的人,屬實被威廉的靈魂三問搞得頭皮發麻,年輕男人早就已經憋不住了。

但也不知道是情急之下沒想到,還是一時著急出手重了,藍發青年臨走之前那一戳,直到現在還發揮著效力,試了好幾次依舊沒辦法開口說話,年輕男人隻得一臉蛋疼地再次點了點頭。

“啊……也挺好的啊……”

屬實被對麵這個鋸嘴兒葫蘆弄沒脾氣了,威廉咂了咂嘴後,同樣一臉蛋疼地道:

“那什麽……你家裏還有什麽兄弟姐妹嗎?”

“……”

“篤篤篤”

就在年輕男人絕望地再點了一次頭時,會客室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聽到門響的時候,屋裏的兩個男人齊齊渾身一陣。

威廉臉上露出的是放鬆的神色,他實在是不想繼續和冤大頭師兄尬聊了,別管來的是誰,隻要能和他搭個茬就行。

而年輕男人臉上的神情則忐忑和解脫並存,他既不想再繼續聽威廉的尬聊,也有點擔心來的會是那位師妹,把自己這個冒牌師兄指認出來。

不……仔細一想的話,還不如是那位師妹呢。

如果安迪少爺想多了,隻是虛驚一場的話,被看穿了也隻是有些丟臉,但如果真的出了什麽問題的話,今天恐怕就不能善了了。

“進!”

在屋內兩人期待的神情中,會客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名膚色黝黑,穿著城衛製服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朝威廉鞠了個躬,聲線微顫地道:

“威廉大人,禮單已經清點完了,共計一百一十一輛大車,上麵的各式財貨加起來,總價值約為三百六十五萬金戈德。”

噝……好大的手筆啊!自己抄了法蘭那麽多的商會,也還沒賺到這個數,幹海盜這麽賺錢的嗎?

聽完黑皮城衛的匯報後,威廉被尬聊搞得有些憋悶的心情,瞬間便再次飽滿了起來。

這位師兄的坐姿雖然不是很禮貌,但他大方啊!這位師兄的人雖然悶了點兒,但他大方啊!這位師兄雖然……管他什麽雖然但是,隻要他出手夠大方就行了!

聊!接著聊!

尬點兒怕什麽!看在這三百六十五萬金戈德的份兒上,今天隻要你敢吱個聲,我能幫著你把族譜都給捋上一遍!

擺擺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讓黑皮城衛退下後,威廉朝著悶葫蘆師兄點點頭,微笑道:

“嗬嗬,不愧是安德烈婭的師兄,你還真是清楚她的喜好啊,如果她知道……嗯?你怎麽了?為什麽要按著胸口?是身體哪裏不舒服嗎?”

我不是身體不舒服,我就是單純的心疼錢……媽呀!那可是三百多萬金戈德啊!居然就這麽都給出去了……

一臉憋屈地搖了搖頭後,年輕男人驚喜地發現,黏住自己牙關的那股力量稍微鬆動了些。

努力了幾次之後,他的舌頭雖然還不是很聽使喚,但嘴總算是能張開了,可以配合著不大靈敏的舌頭,發出一些略顯含糊的音節。

見到悶葫蘆師兄居然開口說話了,威廉先是詫異地挑了挑眉,隨即有些好奇地道:

“安迪先生?你的聲音怎麽不太對?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沒事的”

勉強捋順了舌頭後,年輕男人鬆了口氣,搖頭道:

“就是……以前從沒來過這邊,所以稍微有些水土不服,嘴裏長了塊潰瘍。”

“哦……”

水土不服長潰瘍?一般人水土不服的話,難道不是應該先竄稀嗎?

雖然悶葫蘆師兄難得接一句茬,但威廉既不會治口腔潰瘍,也不好意思問他到底竄稀沒竄稀,在沉默了一會兒後,還是主動把話題拽了回去。

“對了,安迪先生。”

在金錢的魔力下,威廉的態度比起之前明顯好了一大截。

“既然你有兄弟姐妹的話……那他們的身體還好嗎?”

“……”

不是,我真的求求你了,咱們還是換個話題吧!

眼見威廉似乎還想繼續“刨根問底”,好像一口陳年老屎噎在了喉頭,被尬得渾身難受的年輕男人趕忙攔話道:

“都好都好,我家人的身體都不錯,安德烈婭呢?她在這邊過得怎麽樣?”

唔……好像還行吧?

悶葫蘆師兄這句話問道點子上了,威廉琢磨了一會後,覺得女妖精雖然幹活一直沒有薪水拿,但煉金工坊算是搞起來了,所以對於破曉領的生活,她應該還是基本滿意的。

然而,正當他準備回答這個問題時,係統提示聲卻突然提示響了起來。

【警告,“諾姆巨像軍”受到攻擊,魔紋武鬥家LV50正在與你爭奪“泥岩巨臂石偶”的控製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