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饕餮的鮮果之宴
程喬說完這一大堆話後,四周已然是一片死寂,隻有蟬鳴夾雜著其他鳥類的叫聲源源不斷地傳進我耳朵裏,聽得人心煩意亂。
我呆怔地睜大眼睛,胸腔裏心跳的頻率持續飆升,腦子裏像是有一群亂舞的野蜂,震得我整個腦神經都嗡嗡作響。
程喬他……剛剛是重現了當初在何默天麵前出現過的那霸氣冷豔的一麵嗎?可是現在何默天又不在,程喬這廝是怎麽做到在沒有誘因的條件下舊病複發的?還是說他隻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莫龍逼得黑化了嗎?不至於吧?多大點事啊?
定了定神,我伸手用力戳了戳他腰間,意思是讓他放開我,他的手卻越收越緊,灼熱的溫度從皮膚間傳來,淡漠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如果不想再自取其辱的話,讓開。”這話應該是對莫龍說的。
下一秒,一陣四散開來的雜亂腳步聲立刻響起,程喬這才鬆開捂在我腦後的手,我總算得以重見天日。一抬頭就先劇烈喘了幾口氣,顧不得看四周的情形,我正想挪腳離黑化的程喬遠遠的,才發現他還有一隻手禁錮著我的腰。
我還是動彈不得。
靠!少年你是被奧特曼裏的觸手怪獸附身了麽?!我在心裏怒吼。
劍眉星目還算英俊的莫龍依舊呆呆地立在原地,目光死死地盯著我的臉,臉上有一種不敢置信的絕望。
我舔了舔嘴唇,琢磨著這時候我這個女主角是不是應該表個態,來個大結局總結發言?
但是程喬剛剛已經說得夠狠了,不僅把莫龍貶得一文不值,還把他家一個堂堂暴發戶也說得跟B市菜市場裏賣大白菜的沒什麽兩樣。要是我現在一個不小心再說錯話,在眾人眼裏會有一種故意在他傷口上撒鹽的嫌疑吧?
倘若細聲慢氣地安慰他幾句,萬一他又覺得其實我對他是有Feel的。剛剛那些隻是對他的挑戰,跟著絕望的心又迅速死灰複燃,那不是得換成我死不瞑目了?
想來想去最終我還是決定保持緘默,麵無表情地和程喬肩並肩從這個包圍圈走了出去。
莫媽媽和小羽姑姑她們已經走到前麵很遠,倒是很放心我們這裏的情況,估計是以為我們聚在一起沒準是在討論為什麽榴蓮隻在淩晨和晚上掉吧。
“你抱夠了嗎?”走了十幾步遠之後我腳步不停,也不看程喬,隻盡量平靜地說出這句話。
他沒說話,乖乖收回手,還主動往另一邊挪了一點。垂著眉眼十分溫順地跟在旁邊。
看到他這軟綿綿任人**的樣子,我心裏頓時挫敗得不行。少年,剛剛從頭到尾都是你在鄙視莫龍。囂張得就像是你已經是我爸的誰一樣也就算了,還用詞那麽毒辣,讓人毫無還擊之力,你真以為小羽家跟他們家以後會斷絕親戚關係啊?
現在居然還擺出這麽無助又無辜的樣子給我看,我欺負你了嗎?剛剛那一切是我主使的你嗎?這計劃明明是你想出來的好嗎?剛剛那些也全都是你的臨場發揮好嗎?!
我被他氣得肺疼。原本對他的詰問也說不出口了。
這時候阿淺和小羽走了過來,表情如出一轍地麵癱狀。我嚴重懷疑她們此刻會沉默也是因程喬的黑化現象而起,都說善的反麵是惡,現在程喬純白的反麵衍生成了黑化,我和我的小夥伴明顯都接受不了。
隻有天真的沐小夏興奮得好像被香蕉爆了某個地方:“原來媳婦兒和小白臉隻是假扮的,我就說嘛。我這麽好的男人媳婦兒你怎麽會不要呢。太好了太好了,還是媳婦兒的眼光好啊,你還是我的。誰也搶不走,回去我就和爸媽說哪天我們要訂婚……”
我看了沐小夏一眼,然後彎腰扯了一把野草趁他不注意直接塞進他嘴巴裏,這下他總算消停下來——哭著吐草去了。
“我說你就沒有什麽要解釋的嗎?”我猛地頓住腳步,怒氣衝衝地看著頭越垂越低的程喬。
他怯怯地抬頭瞅著我:“解釋什麽?”
“你難道不應該為你剛剛種種反常的行為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瞪著他。
“哦。不用。”
我惡聲惡氣地吼出來:“什麽不用?”
“不用解釋啊。”他聲音放得很輕,輕的要湊近才聽得清楚他在說什麽。“隻是因為想那麽做,就那麽做了啊。”
“想那麽做就那麽做了?你以為是在菜市場,想買大白菜就買大白菜嗎?不信你去路上隨便找一個人,讓他一字不漏的把你之前的話照說一遍,你看看他有沒有你這種舉手投足間能把對手說到塵埃裏去的高冷氣質?”
他咬唇羞澀地看了我一眼,又飛快地收回目光:“謝謝阿耀誇獎。”
“你……嗝!”我被氣得一口氣岔不過來,打起嗝了。
很快榴蓮林的路就快到盡頭了,那圈籬笆圍住的外麵有個“荔枝園”的指示牌。我們五個人還是就這樣沉默地走在前麵,時不時還有我的打嗝聲,莫龍則帶著他那些兄弟姐妹走在後麵,兩撥人明顯劃分出了楚河漢界。
“阿耀,”程喬突然扯住我胳膊,臉上浮現出濃濃的懊惱之色,“我是不是把你們要掃**果園的機會給毀了?”
我還在生氣,見狀不由得瞪了他一眼,等他鬆開手才佯裝不明白他意思地開口,“為什麽……嗝……這麽說?”
他抿唇看著我,神情柔弱而無助,澄澈的眼底湧出一層薄薄的霧氣。
不想被他的神情影響心裏的衡量,我別過視線,不輕不重地說:“你意思是……嗝……因為你在別人的地盤上扇了主人家一個……嗝……響亮的耳光,所以造成我們等下的行事多了……嗝……很多忌諱嗎?”
“對不起……”
我重重地哼了一聲:“都到這個地步了,說這個……嗝……還有用嗎?”
“阿耀……”
“叫阿姨……嗝……都沒用!”
“……”
他不吭聲,默默地跑到阿淺那邊去了。
我一邊死命瞪著叛變的程喬,一邊和小羽雄赳赳地走進了荔枝園。
雖然程喬的話有理,但其實他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確實。剛剛還在那麽一大幫親戚麵前甩了冷臉,現在卻神色自如地跑到人果園裏想吃免費的水果,這事要換了一般人一定會覺得非常尷尬,從而不好意思再繼續賴在這裏有礙視線。但我和閨蜜黨就算不是外星人,也不是一般人啊。遇到這種事我們向來不走尋常路,絕對不把沒價值的人或者事放在心上,該幹嘛還幹嘛。
所以我們怎麽可能會因為得罪了莫龍他們,就改變我們憧憬已久的果園掃**計劃,造成對自己心靈和胃的雙重殘害呢?
當看到園子裏那些碩果累累的荔枝樹時,小羽的眼睛瞬間紅了。進擊的兔子一樣奔到她姑姑那裏拿了個頭盔。匆忙戴上後又飛快地奔到一棵枝幹分叉的荔枝樹下,三下兩下爬了上去,震落荔枝和葉子無數。末了還拽著胸口前麵一大串鮮紅的荔枝得意地衝我們狂笑。
我沒她那麽奇葩的愛好,也沒那麽好的身手,站在入口附近的地方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直咂舌,連嗝也忘記打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荔枝樹,沒想到還真是像程喬說的是一大串一大串的。好多不堪負重的枝葉甚至都已經垂到了地上。那些又飽滿又密集的鮮紅荔枝嵌在深綠的枝葉間,顏色鮮豔得仿佛能溢出來,這裏環境陰涼,早晨沾上的露水還沒完全蒸發,在漏出的幾縷陽光下折射出彩色的光芒。
它們真的新鮮得讓人想連殼帶核地整個吞下去。
我和阿淺在小羽姑姑那裏拿了兩個竹籃和一個幹淨的大木碗,帶著沐小夏去了一棵枝葉低垂到地上的荔枝樹那裏。程喬自然也亦步亦趨地跟上了。雖然臉上表情依舊惶惶,但我偶爾幾次扭頭竟然發現他望著我的眼裏流動著明顯的笑意。
每次看見我在看他,他又立刻垮下臉做出可憐巴巴的表情。然後慢慢垂下頭,雙肩微微抖動,像是因為懺悔自己的所作所為而哽咽。
但我真的很懷疑他肩膀會顫抖,是因為他把自己的蝴蝶骨病態地扭曲成了駝背骨。
到了那棵小羽姑姑說是最好的一棵“妃子笑”的荔枝樹那裏,我體貼地讓沐小夏蹲在旁邊休息。自己則和阿淺彎著腰去摘荔枝。
以前我們吃“妃子笑”和“糯米糍”吃得也不少,但最新鮮的也是被摘下來超過一天的。那時我就已經覺得這兩種品種的荔枝是所有荔枝中最好吃的。不僅果肉肥厚,鮮甜多汁,連果核都隻有三分之一的指甲蓋大小,吃起來身心俱暢。
現在看到這些還在樹上掛著,活生生的荔枝,我竟然激動得手都有點抖,結果被阿淺毫不留情地恥笑了一番。
由於我們隻挑成串的摘,所以這活兒很輕鬆,托著荔枝一伸手,剪刀“哢嚓”幾下,幾分鍾不到,一個籃子就滿了,然後我和阿淺慈愛地把籃子放到了沐小夏麵前。
不是我們覺得小矮人沐小夏摘不到荔枝,所以良心發現幫他摘,而是我們需要一雙剝荔枝的巧手。沐小夏的手就很巧,他剝的荔枝永遠不會沾上任何髒東西,整個果肉包括果蒂都是幹淨無暇的,連我爸媽都誇他這雙手是金牌剝荔枝手。
而大家都覺得,他能有今天的成就,靠的就是熟能生巧,因為他從六歲開始就幫她親姐姐和我們剝荔枝了……
沐小夏看到這兩籃子的荔枝,也不追究前麵我喂他一嘴草的事,從善如流地扯下一顆直接開始剝,雖然他毫不猶豫的動作看起來更像是條件反射。
在我和阿淺垂涎的目光裏,沐小夏那幾根短短的手指閃電一樣翻滾,平均每兩秒就有三顆雪白剔透的荔枝被拋進木碗裏。我和阿淺你一個我一個拈著圓滾滾的荔枝吃得不亦樂乎,偶爾還塞一顆進沐小夏嘴裏,但是在注意到他一吃荔枝效率就會降低後,我和阿淺果斷地不再喂他。
程喬在研究了一下沐小夏的動作後,也加入了剝荔枝大軍。剛開始動作還很生澀,雪白的果肉上也屢次沾了荔枝殼的髒東西,但在幾分鍾後,他居然在質和量上都超過了沐小夏。
這果肉生產線高效率得讓我不得不把在樹上自摘自吃的小羽給召喚了過來,然後我們三個的牙齒和程喬他們的手指展開了激烈的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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