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大紅袍之夜

“圖案從中心到四周分成了若幹組,上麵的花葉和花朵看似複雜淩亂,但其實上下和左右不僅對稱,而且從內到外層次分明,錯落有致,顏色豔麗,充滿濃鬱的伊朗民族風格,竟然還是當地人純手工編織。”海櫻在地毯上走來走去,眼裏帶著難得的熾熱,“果然做工細膩,精美絕倫,沒想到你會把最好的鋪在地上。”

站在旁邊一身白色運動套衫身形挺拔高大的年輕男人微微頷首,狐狸眼裏劃過一抹沉醉的光:“自然,這才是它的價值所在。當時我現場看了鏤空和立體的編織,但很可惜,因為時間原因,我錯失了欣賞雙麵地毯的編織過程。”

“那真是遺憾,我最喜歡的就是雙麵地毯。”

“真巧,我也是。不過立體編織也十分不凡,很龐大的一項工藝,高超的技術實在叫人歎為觀止……”

……

我一邊用指腹摩拭著手中小巧精致的紫砂杯,一邊呆滯地聽著那兩個人對伊朗地毯無窮無盡的討論。身旁小羽在和沐沐討論她最新題材裏的男主最後到底要不要死於非命,阿淺則饒有興致地豪飲著號稱是“茶葉之王”的大紅袍。雖然她表示是因為這個茶實在太好喝她才忍不住幹掉一壺又一壺,但我覺得她純粹是想讓文知理狠狠地破一回財,這大紅袍是他花了大價錢從一場拍賣會上拍回來的。

那個正在和海櫻聊地毯的男人,就是文知理。

十五分鍾前——

“天,我竟然就這麽坐在一千年的古董上麵,這算不算踐踏文物啊?!”

海櫻剛推開包廂的門我就聽見小羽這麽一身驚呼,緊接著又聽到一聲輕笑聲:“當然,如果你覺得幫它實現自我價值是在踐踏它的話。”

我琢磨著這麽低沉的聲音不可能屬於任何一位我認識的同性,所以應該是那位臨時去處理緊急事件的文先生回來了。

“你們好慢啊!”看到我們小羽隨意地喊了一句。

包廂裏比之前多了些東西,但是在一片鮮豔背景中我唯一注意到的,就是她旁邊那團及其顯眼的白,我默默地戳了戳海櫻的腰,低聲說:“這種妖嬈受竟然還能將阿淺一軍,我突然覺得我們很失敗啊。”

海櫻沒搭理我,因為妖嬈受已經笑吟吟地走到了我們麵前,近看他斜長眉毛下的狐狸眼愈發勾魂**魄:“這兩位想必就是耀耀和海櫻了,果然養眼。我是秦淺的大四學長,姓文,名知理,”頓了一下又補充,“也就是知天文,曉地理的知理。”

海櫻沒對他“淵博”的自我介紹有太大反應,大大方方地和他握手說了句“餘海櫻”,就繞過去坐著了。

“白耀耀。”我依葫蘆畫瓢,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想抽回來的時候卻發現手被抓得死緊,我呆了一下。

“聽秦淺說,耀耀在大學城附近開了一家甜品店,真是厲害,這麽年輕就成了老板娘。”他笑眯眯地望著我。

我頓了一下:“哪裏哪裏,靠自己當老板不厲害,靠自己攀上一個老板那才是一等一的好本事。”

他轉過去看了阿淺一眼,又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哦,是嗎?看來白老板對我知道的還挺多。”

“慚愧,除了這個就沒了,不過也是今晚才知道。”我對他這聲“白老板”很是受用。

他笑了一聲:“因為很少去夜市街,所以不太了解那裏的情況,真是不好意思,沒能早些去幫襯。”

“沒關係,以後記得多帶人去捧場就行。”我晃了晃手,認真地說,“隻是,文同學,在你還沒給我製造點利潤之前,你這樣抓著我手不放,我會覺得你對我一見鍾情的。”

他有點詫異地挑了挑眉毛,緩緩地鬆開手,狐狸眼裏帶著一抹笑意:“真是抱歉,因為是第一次見到白老板,心裏一時好奇,就失了分寸。”

作為一個熱衷於研究“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愛”的女性,我其實不太明白他一個妖嬈受對我這麽個異性有什麽好奇的。而且他是第一次見我,難道我就是第二次見他?看著他在燈光下波光瀲灩的眼眸,我耐心地等他說完。

他低低地笑了一下:“白老板為人還真是風趣又特別,難怪……”後麵卻沒再繼續說下去,隻是抬了一下手臂,“請入座吧,上好的大紅袍。”

我這才注意到包廂裏擺的竟然是張暗色的根雕茶幾,上麵放了一整套紫砂茶具,嫋嫋的白氣正從壺頂緩緩升起,茶幾旁邊是紫紅色的靠背木椅,不多不少,剛好六把。

“原來這裏有插座的啊。”我驚訝地指了指那個小小的電爐。

一個幽幽的聲音接口:“連洗手間都有,小小的插座又怎麽會沒有。”

我被那雙有點腫的眼睛驚了一把:“沐沐你……怎麽了?”

“她沒事,就是被隻渣版的幽靈給嚇到了。”阿淺冷冷地看了文知理一眼,大概地說出了事情經過,聽完我隻覺得頭頂的冷風成了陰風。

原來在我和海櫻去洗手間之後,沐沐一時無聊就看起了地毯,正盯著一個地方出神的時候,地毯突然自己動了一下,她以為自己眼花,伸手去摸的時候卻觸到一隻冰涼的手,還沒來得及尖叫陡然間又看見一張蒼白且麵無表情的臉,然後……立刻被嚇哭了。

“簡直就是畫壁的恐怖版,不,驚悚版!”沐沐小聲說著,眼眶又有點泛紅。

文知理一臉歉疚:“我真的沒想到,會有人站在洗手間外麵。”然後視線微微傾斜了一點,“沒掛指示牌確實是我的疏忽,你不用再重審了,下次我不會再犯這種錯誤。”阿淺合上嘴,冷哼了一聲。

我試著想了下那個場景,覺得如果是自己很可能會直接暈掉,不由得默默地摸了摸沐沐的頭,真是個膽大的孩子。但是,總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我突然想到那張便簽紙上的內容,試探性地問他:“所以,你所謂的會短命夭折的緊急事件,就是指上洗手間?”

他抿了口茶,認真地點了下頭,見我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他又繼續補充:“因為這陣子有些上火,腸胃功能不太好,幾天都沒有晨便。今天又一時大意吃了某人煮的麵,所以才……”

我撫著額頭打斷他:“你確定要頂著這張臉跟我們說你便秘這種低俗的話題?”在女生的潛意識裏,帥哥從來都不蹲廁所,蹲廁所的從來都不是帥哥。

“這話題似乎是白老板先提起的。而且,”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糾正一點,是腹瀉不是便秘。”

“……”

又東扯西扯幾句之後,海櫻不期然地問起這滿包廂地毯的原產地,於是兩個民族特色工藝愛好者一拍即合,開始了漫長的學術專業討論。

再次一口飲盡杯子裏有些泛紅的**,拎著茶壺的阿淺立刻又想添滿,被我堅決擋住。過了幾分鍾我又有點難受地扭了扭身子:“你們有問文知理為什麽這裏連張沙發都不擺嗎?”這椅子還真不是一般的硬,對坐慣了沙發的我簡直是折磨。

阿淺懶懶地答了一句:“以茶會友裝備當然要齊全,這是原話。”

小羽也扭頭過來說:“耀耀你別不識貨,這個小葉紫檀椅可是文知理從印度買回來的,是紫檀中最高級的一種,而且要**百年甚至上千年才能長成材,我們坐的就是千年紫檀,文物級古董!”

我茫然地哦了一聲,望了望天花板:“回去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