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老爺子已經被搬上了救護車。

他的身體上布滿了監控儀器,整個人還是在沉睡之中,一點也沒有要蘇醒過來的意思。

看到這樣的一幕,明桉連心口都在疼。

她好不容易才緩過來一點,現在又像是被一股吸引力拽入進了最深、最黑暗的穀底裏。

不管怎麽樣,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楊信逸會變得這麽極端,其中也有她的原因在,所以是她害爺爺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你們兩個人當中,誰是病人的家屬?一起跟著上來吧。”救護車上的一位護士問道。

原本這救護車也隻能規定一名家屬上來陪同。

魏澤騫實在是不放心明桉一個人的狀態,提出願意每公裏都多付錢,便取代了一個擔架員的位置,一同坐了上去。

那名擔架員則是跟著後麵的救護車輛一起走。

車輛出發了以後,醫生始終盯緊著心電監護儀上的數據,還用聽診器聽了聽,他先看了明桉一眼,隨即是下意識地對著魏澤騫說的,“暫時先不用擔心。”

“病患的心率、血氧等,目前為止都是正常的,具體昏迷原因去醫院裏做個檢查就能知道了。”

明桉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而輕鬆多少。

內心深處反而更加自責了起來。

她緊緊握住了爺爺的一隻手,而現在唯一能做的——不過也隻是繼續祈禱罷了。

多沒用啊!

最後麵一輛救護車上,楊信逸因為戴上了固定呼吸機,他的意識正在一點一點漸漸回複著,不過一隻手腕上戴著銀色的手銬,與擔架綁在了一起。

剛才,他從第十八層樓上摔下去,並沒有像魏澤騫那麽幸運,雖然也有幾個破破爛爛的網為他兜了幾下,但他落在墊子上後卻又被彈到了一塊磚頭上。

磕傷了後腦勺,還導致失血。

楊信逸無聲翕動著自己那張滿是幹燥死皮的嘴唇。

他不會那麽輕易地就死去的!

那個姓魏的男人,他是故意殺人!

——至於明桉,還有那塊玉佩可以牽製住她呢,不是麽?

根本就無須擔心。

就看誰可以真正的笑到最後吧!

*

救護車是直接往縣城裏的大醫院開的。

明桉每一步都緊緊跟著,不願離開。

麵對醫院的白牆,她再次雙手合十,做著禱告。

人就是如此貪心。

有過一次幸運,就幻想著下一次也會發生“奇跡”。

整個檢查的過程,明老爺子都沒有醒來。

主治醫師還是今天正好從省醫院下來看診的專家,用聽診器聽了一會兒明老爺子的心跳聲後,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

他將明桉單獨叫到了辦公室裏,從上到下將她給打量了一遍,倒是沒先多說什麽。

“醫生,請問我爺爺的情況怎麽樣了?為什麽他一直都醒不過來?”明桉焦急地問道。

剛才,她還看見了護士給爺爺上藥。

老爺子身上不知道為何都是密密麻麻,粘著碎石子的傷痕,那消毒酒精澆上去時,似乎都有“滋滋滋——”的聲音了。

醫生深吸一口氣,開口回答道:“很顯然,情況是不容樂觀的。”

“你可以看一下這個血常規以及CT掃描的檢查,你爺爺應該是被注入了大量的迷幻藥劑,就差一點兒就到致死量了。”

“況且,老爺子年紀又這麽大了......即便是清醒過來,很有可能也排除不了腦損傷的情況發生......”

越晚一天蘇醒,危險性也就越多幾分。

明桉的眼淚毫無征兆地就掉落了下來。

仿佛斷了線的珠子。

她當然很恨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楊信逸,卻也沒有辦法輕易原諒自己。

“醫生,真的沒有治療方法了嗎?我爺爺......我......他最大的夢想就是看著我結婚了......我真的不能讓他以後永永遠遠都躺在病**啊!”

醫生再次歎氣,又看了一眼明桉的氣質。

覺得她也不像是沒什麽錢的樣子。

雖然這個想法過於現實,但在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殘忍的現實了。

——成活的概率從來都看的不隻是幸不幸運而已。

恰在此時,魏澤騫交完所有的費用,也敲門走進了這間辦公室裏,他安靜地站到了明桉的身後,微微低頭聆聽。

“這位是......”

明桉解釋道:“請您繼續講吧,他不是什麽外人。”

醫生也不再猶豫了,直言道:“其實我知道國外有家私立機構有過診治和你爺爺差不多情況的病例,並且最後結果是成功的。”

“他們用的技術非常複雜,但也是目前為止,世界上最先進的一種,你爺爺還真有可能恢複蘇醒......隻不過......”

明桉的心情好像在坐什麽過山車似的。

一會兒上雲霄,又一會兒猛地衝下了地獄。

她揪緊了自己的手指,擔憂問道:“隻不過什麽?”

真的,她已經接受不了任何的打擊了。

魏澤騫及時伸出一隻手遞給她,好讓她不再繼續用指甲掐著她自己的掌心,他的神色也同樣緊張,直勾勾地看著醫生,等待著下文。

醫生頓了頓後,終於將話給補充完整道:“隻不過治療費用是真的很昂貴。”

“先不說什麽匯率差問題,那家醫院實施的還是封閉式治療,光病人進去一天可能就要花費上萬的美金了。”

所以他剛才也一直打量著明桉的穿搭等等。

看她是否有能力可以承擔。

不想給了病人家屬希望,又讓他們立刻破滅。

畢竟這真的不是一筆小錢,更何況還要承擔著有可能治療失敗的風險。

最後人沒了,還要再欠一屁股的債。

這又是何苦呢?

活著的人終究還是需要活著的啊!

明桉皺緊著的眉頭始終沒有鬆開。

在她身後,魏澤騫卻是鬆了一口氣。

能用錢來解決的問題。

於他而言,從來就不是什麽問題。

魏澤騫漸漸站到了前麵,代替明桉,沉下聲音,卻底氣十足地說道:“我們一定會去治療。”

“麻煩您先提供一下那家私立醫院的聯係方式吧。”

醫生見自己麵前的這個男人如此沉著。

便也放心地給了名片。

明桉被牽著,走出了辦公室。

陰暗的長廊上,此刻也沒有其他人在。

魏澤騫見她情緒不佳,把她摁在了靠牆的冰涼椅子上,他則是蹲下,略低明桉一個頭,低聲安慰道:“別再擔心了,嗯?”

“我會先讓人去查查國外那家醫院是不是靠譜,如果靠譜,立刻就把你爺爺轉過去,不管花多少錢,都一定會讓你爺爺重新醒過來的。”

明桉慢慢地抬起了頭。

認真地盯著麵前的這個男人,思緒複雜。

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一仰起自己的臉,眼淚就再次不受控製地滑落了下來。

臉頰上的淚痕都紅起來了。

魏澤騫心一緊,啞聲說道:“桉桉,如果你想陪著你爺爺一起過去治療,也可以。”

——縱使天南地北,他們需要就此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