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內的壁燈氤氳出了一層暖黃色的光暈,在地板上,影影綽綽地照出兩道緊緊擁抱在一起的黑影。
明桉的耳機滑落到了脖子上,音樂聲慢慢溢出。
是首節奏舒緩的英文歌。
不知道哪裏的窗戶開著,有燥熱的夜風不斷湧入進來,那絲風還拂動著幾片看不見的樹葉子,發出“嘩嘩”的響聲。
明桉皮膚白皙,臉頰的線條被燈光柔和著,她的眼睛亮閃閃的,像是這片天空中消失了的星星。
她臉上的梨渦很淺。
半晌以後,才輕輕地皺了皺眉,“可是......”
“沒什麽好可是的。”
魏澤騫及時打斷,眉眼之間也多了幾分溫柔與繾綣,他抱著明桉,又在她的嘴唇上輕輕啄了一下,低聲笑道:“你是小福星。”
明桉的心裏還是有點負擔。
她睫毛斂下,灰蒙蒙地嘟囔道:“你都給我花這麽多錢了,還叫我小福星?”
那瓶紅酒還開著。
魏澤騫把買賣合同收到了一邊,仿佛想盡快過了這個話題似的,他用很總結性的口吻說道:“屋子裏基本上沒什麽家具,都要你到時候親自去挑喜歡的了。”
“設計師我會幫你聯係好,你隻要告訴他們,你喜歡什麽風格就好。”
比起在江市的那套現成房。
這裏的,更需要傾注時間去對待。
反正,一張沒有密碼、沒有額度,可以隨便由這小姑娘刷的副卡,他在看過一眼房子後,已經為她留在了玄關處最顯眼的地方。
魏澤騫說完就走出了臥室,低頭解開著塑料袋,裏麵也不是酒店餐廳裏的食物。
而是一家大多隻有當地人才知道的老牌粥店,味道很不錯。
他拆開盒子上麵的蓋子,又將筷子和勺子擺好,才讓去洗了手走過來的明桉坐下。
明桉也沒坐在沙發上,想直接在地上盤起腿。
“等等。”
一旁的男人蹙了蹙眉,隨手給她丟了個抱枕在地上,大概是嫌不幹淨,他還在枕頭上麵又鋪了一件他的外套。
畢竟明桉身上隻穿了一件他的襯衫。
沒有褲子。
明桉乖乖等了幾秒鍾,才坐下。
抱枕軟軟的。
她晃了一下,然後拿起勺子,輕輕地攪動著眼前的白粥,裏麵有切得很碎的牛肉,這粥裏幾乎沒有任何的調味料。
純靠嫩牛肉的味道在提鮮。
“好吃?”魏澤騫往對麵懶洋洋地一坐,看著麵前小姑娘喝粥的模樣,略微挑了挑眉。
看來他剛才是沒白加粥鋪老板的微信的。
那幾頭順便的阿根廷草飼牛也沒有白買。
魏澤騫繼續打開著保溫盒子,裏麵還有燒賣、蝦餃、琵琶鴨等等。
都是明桉平常喜歡吃的食物。
明桉也確實吃得很開心,直到她不小心咬到了自己蛀掉了的那顆後槽牙,頓時疼得眼淚都掉出來了。
手中的勺子也掉下,碰到碗壁,又落到了桌麵上。
都說牙疼的等級可以高達八級。
明桉兩隻手掌都緊緊握了起來,那種鑽入神經透析出來的痛感,一陣一陣不停,跳動著、噴張著,似乎無論如何都隱忍不了。
而她因為害怕看牙醫,總是把這顆蛀牙一拖再拖。
直到反反複複地疼起來。
魏澤騫剛喝了一口粥,在給明桉夾蝦餃時,注意到了她的臉色忽然又白了兩個度,一瞬間心都慌了,無措問道:“怎麽了?有哪裏不舒服?”
他起身,走到了明桉的身旁,不停問著:“肚子?還是腿?”
過了一會兒,又匆匆忙忙地去那隻剛才帶回來的袋子裏翻找東西,他聲音很低,也很沙啞:“我買了藥膏回來。”
“還是,我們直接去醫院查查?”
明桉搖了搖頭,想靠自己的意誌力先撐過去。
她一低下頭,注意到了這向來嚴謹的男人,此時竟然連拖鞋都穿反了,尤其是右腳上的那隻,總感覺快要滑到腳踝處。
實在是太好笑了。
“撲哧——”
明桉也是真的沒忍住,笑出了聲音:“我沒事啊,魏澤騫,你快過來吃晚餐吧。”
她重新拿起勺子時,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自己的那顆蛀牙好像沒有什麽感覺了。
愛,原來可以止住牙疼。
魏澤騫轉過身時,順便將他找到的那支新藥膏放到了桌子上,他拆出了裏麵的說明書,認真在燈光下閱讀著。
出於好奇,明桉也偷偷地瞥了一小眼。
然後,她整個人就沉默住了。
原來是消腫的藥膏。
——消的,還是那裏的“腫”。
明桉拍了拍自己突然發燙了的臉頰。
她多吃了兩三口以後,就自己放下了勺子,然後往身後的沙發上一躺,看起來懨懨的,沒什麽精氣神似的說道:“我等一會兒餓了再吃吧。”
“你別倒了。”
魏澤騫“嗯”了一聲,也算是熟知她的調性。
還跟個小孩子似的,經常吃飯吃到一半,要去做點別的事情,才能繼續再吃。
他現在竟然也變得有些這樣了。
沒吃幾口東西,便拿了毛巾打算先去浴室裏衝個澡。
明桉則是窩在沙發上,捧著一本很厚很大的本子,在上麵寫著她的劇本。
靈感總是時有時無。
她握緊著的筆尖也一會兒停頓,一會兒劃長。
直到鼻息間,撲湧過來一陣清涼的沐浴露香。
明桉微微仰起頭,才發現是洗好澡的魏澤騫走了過來,她笑了笑,稍微坐起來了一些。
魏澤騫順勢在她旁邊坐下,目光也落到了她手裏的本子上,壓低嗓音問道:“寫的是什麽?”
“一個,很幸福很幸福的故事?”明桉自己也不太確定地回答道。
雖然劇本內容還沒有太過完善。
魏澤騫卻還是注意到了這個劇本的結尾已經被定好了——女主角幸福地向大山走去,長眠於此。
他不禁好奇,漆黑的眼底滑過一絲疑惑,“自殺的結局,也能算是幸福?”
“嗯!”
明桉很認真地點了點頭,“隻要心願實現,就都是幸福。”
倒是沒想到,這話會在她自己的身上,一語成讖。
牆壁上的時鍾,一格一格,緩慢走動著。
時針與分針所形成的夾角,吞噬陰暗。
明桉現在寫到一個劇本上很重要的節點轉換,女主角隨之麵臨的也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選擇,她苦惱了很久,最終用筆戳了戳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在沙發上抱著她的男人。
“你覺得,下一步應該怎麽辦?”
魏澤騫疲憊地掀了掀眼皮,再次看向那張紙。
他沉吟片刻,坐了起來,回答道:“接吻。”
“什麽?”
——“下一步,應該接吻。”
明桉的嘴唇再次被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