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蟬鳴聲聒噪。

就在魏澤騫要繼續說有關於他那個弟弟的事情時,出租車司機大叔猛地一腳油門,衝過最後一個綠燈,到了附近的醫院。

血紅色的“急診”二字,在黑暗中很是刺眼。

魏澤騫躺到了白色的病**。

經過檢查,他並無大礙。

主要是身體素質很強壯,就連醫生都有些驚訝:“你吸入的迷藥,劑量大到都能暈倒一頭成年的大象了,你竟然還可以撐到現在不睡過去?”

魏澤騫隻是笑笑。

他微微抬起眼皮,看著不遠處正在問護士要毯子的明桉,低聲回答道:“嗯,不敢睡過去。”

“怕老婆會嚇到哭鼻子。”

醫生摸摸豎起大拇指,給他點了個讚。

然後開了兩瓶鹽水和一粒退燒藥,讓他接下來一段時間多注意休息就行。

明桉始終守在這男人的病床旁邊。

後半夜,她上下眼皮子打架,實在是撐不過去,才趴在床邊睡著了。

不過,第二天清晨,她醒來時是躺在病**的,而那個真正的“病人”反而換了衣服,去給她買早餐。

魏澤騫已經寄出了那份牛皮紙文件袋裏的資料,由他信任的,並且遠在江市的助理去跟進處理。

現在,隻欠“東風”。

“醒了?”魏澤騫將手裏的早餐放下,看著坐在**,正揉著惺忪睡眼的小姑娘,笑容溫和,他坐到了床邊,揉著她頭頂的發絲說道:“你接下來有什麽安排嗎?”

“明桉,我打算——全心全意地陪著你。”

*

出院以後,魏澤騫確實說到做到了。

他放下了自己手頭的所有工作,無時無刻都隻跟在明桉的身後,如果這小姑娘是窩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地寫劇本。

那麽他也會搬張椅子在旁邊,看著她寫劇本。

直到明桉去上衛生間時,見這男人也想開門擠進來,她才終於忍不住發了火:“魏澤騫,你真的夠了啊!”

“如果你還不出去,我就開始討厭你了!”

人與人,還是需要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的。

魏澤騫聞言,也隻好無奈地走了出去。

正好他手機響了,走到落地窗邊以後,才慢慢悠悠地接通:“跟工作有關的事情不用匯報。”

“不是的......魏總......是公司出事了!”

助理心急如焚,連聲音都快有些平翹舌音不分了:“突然......突然來了很多紀檢監察部門的人,說是我們有項目負責人賄賂了相關領導,已經把電腦的主機都搬走了。”

“而且似乎有同一個人一直都在暗地裏收購公司股票,現在所有的職員都慌了神,恐怕人心不穩。”

相較之下,魏澤騫其實平靜很多。

他不用動腦子,大概也猜到了這是他自己家裏人的手段。

在逼他“後悔”,逼他回去結婚。

“魏總?魏總?”助理等不到回答,很心焦地催促起來。

半晌後,魏澤騫聽到衛生間裏的動靜聲,才壓低嗓音回答道:“我知道了,你代替我,給所有人放帶薪年假吧。”

“具體的措施等紀檢部出了調查結果再說。”

總之,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家族的能力即使再一手遮天,也無法永遠都不讓新的太陽升起來的。

明桉從衛生間裏出來,甩著自己手上的水珠,表情很苦惱。

因為她又在劇本的某一處卡頓了。

“這又是什麽壞習慣?”魏澤騫皺了皺眉,抽過一張紙巾,幫她擦著濕漉漉的手,他忽然間想到了什麽,笑著說道:“等你今天忙完以後,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吧?”

“好地方?”明桉一下子就期待了起來。

她甚至還有些扭捏,“怎麽這麽突然呀......今天又不是誰生日,也不是什麽紀念日之類的......我們要去哪裏?我可不可以穿裙子?”

魏澤騫僵硬了兩秒鍾,點頭回答道:“可以。”

他提前在手機上先進行了預約。

——不管是哪一項,都要最好最貴的。

而明桉也很給力,大概是因為有了一種獎勵作為目標,她腦海中的靈感都被激發了,沒一會兒就把劇本空白處都填上。

這也代表著,她可以拿這份完整的劇本去和電影製作人開會了。

接下來的流程,都將按部就班。

明桉是真的很期待出去玩,她在酒店裏,打扮了很長的時間——一條色彩明媚的碎花裙,黑色馬丁靴,微微卷起來的長發盤成了一個丸子頭。

有些碎發因為紮不進去,隻能蓬鬆地留在外麵。

倒是更添了幾分靈動性。

她總覺得,魏澤騫是要帶她去遊樂園裏玩。

畢竟男人們也就這些招數了,不是嗎?

一路上,明桉都在高興地哼著一首走調的歌曲,她眼睛不停地望向車窗外,期待值已經被拉到了頂峰。

弄得,魏澤騫反而良心愧疚。

車子最終是停在一家私立的口腔醫院前。

明桉起初還沒有反應過來,前前後後地轉頭看著:“這裏有啥呀?好玩的,還是好吃的?”

直到,她的目光裏也出現了那家口腔醫院。

魏澤騫已經早有預料地將車門鎖死。

他很嚴肅,像是在給下屬開會似的,認真分析道:“明桉,牙齒蛀了不是可以拖延處理的事情。”

“你這幾次吃飯,那顆蛀牙也一直都在疼,是不是?這已經嚴重影響到你的日常生活了。”

明桉還以為自己真的隱瞞得很好。

她又怎麽會不懂這些道理,隻是一看到口腔醫院門口那顆潔白發亮的牙齒圖案,心裏都覺得畏懼,隻能淚眼汪汪地盯著麵前的男人,問道:“今天一定要弄嗎?”

“一定是今天?是我穿得這麽這麽漂亮的今天?”

“我知道你很漂亮,你一直都很漂亮。”魏澤騫繼續嚴肅地說著,他大概也感知到了這小姑娘一點抑製不住的恐懼感,拉起她的手,低聲說道:“不然這樣吧。”

——“你弄一顆壞掉的蛀牙,我陪你一起拔一顆我的牙,好嗎?”

他是真的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

就算是要拔掉好端端的門牙,也認了。

這下是連明桉都有些愣住了。

她騎虎難下,最終也隻能夠點了點頭。

但又怎麽可能真的讓這男人好端端地把拔掉一顆好的牙齒,他的牙齒又整潔又白淨,簡直比這家醫院打的廣告上的圖片都要好看!

魏澤騫牽緊著明桉,深怕他自己一個不留神,這小姑娘就狡猾地溜走了。

在走進口腔醫院裏時,他還在不斷地安慰著:“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好不好?”

“而且我給你約的是這裏技術最好、脾氣最溫柔的牙醫,麻藥也是效果最佳的那種,一定不會讓你疼的。”

明桉隻是冷冷地笑了一聲。

她不合時宜地反問道:“那你就不怕我愛上牙醫嗎?”

魏澤騫:“......”

早知道,他大學應該攻讀口腔科的。

明桉先去醫生那裏做個簡單的檢查和拍片。

魏澤騫則是在前台把剩下的治療費用付清,他雖然在錢包裏拿著卡,但是目光一直緊緊盯著那個已經躺在藍色牙椅上的小姑娘身上。

他的心揪得很緊。

還好牙醫是位女大夫。

不過,那檢查蛀牙用的口鏡都還沒有完全伸進明桉嘴裏時,她就已經先怕在前頭,開始委屈地哼唧起來了。

也怪他,先騙她是來一個“好地方”。

連給她做一點心理準備的時間都沒有。

口腔醫院的前台工作人員接過那張卡,一邊刷著,一邊對眼前這位英俊高瘦的男人打趣道:“那位預約做根管治療的明小姐是你的妻子嗎?”

“她對這點疼痛就怕成這樣的話,以後到了生孩子那關,可該怎麽辦啊!”

說白了,這不就是矯情麽。

魏澤騫原本不是一個很愛去和陌生人計較玩笑話的人,他覺得那樣做,純粹就是在浪費時間而已。

但是今天所聽見的這番話,卻令他臉色陰沉。

周圍空氣都在一瞬間凝固了起來。

魏澤騫板著臉,接下了自己的卡。

他眼睫半斂著,散漫之中,又有幾分淩厲與肅然,低聲說道:“如果我妻子不願意。”

——“我可以這輩子都沒有子嗣。”

縱使,他一直以來都很想要個長得像明桉小時候的女兒。

但,這全部都憑明桉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