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徹底沉沒在了地平線之下。

村口的一盞路燈閃爍幾次,慢慢亮了起來。

明桉的眼眸同樣被映亮,白色光點像是天上的星星,熠熠生輝。

她有些不太確信自己剛才聽到了什麽似的,茫然地眨了眨半翹起來的睫毛,出聲問道:“你......說什麽?”

魏澤騫的回答很是果斷。

這男人看向她的眼神,也漆黑真摯,他低聲回答道:“明桉,我說我願意的。”

“不管你需要我為你假扮成誰,我都會答應你。”

——就當是他的一種贖罪也好。

隻要,她還願意跟他說那麽一兩句話就行。

不遠處的院子外,有道風風火火的嗓音忽然傳來,大聲喊著:“老明啊,你回家了沒有?你養的鵝有沒有生蛋啦,我來買兩個回去給我的二兒媳婦補補身體吃!”

直到聲音的主人走了進來。

明桉才想起,這位燙著時髦卷發的大嬸兒是隔壁鄰居。

她也看見了她。

一愣過後,神色一喜地說道:“呀,明桉啊?”

“你今朝怎麽會突然回來看你爺爺?嘖嘖嘖,小姑娘從小就漂亮,這長大以後,比電視機上的明星都還要美了!”

明桉臉皮薄,不好意思地紅了下耳尖。

其實這種逗她的話,她也算是從小聽到大了。

村子裏的叔叔嬸嬸們還經常戲稱她是什麽“南桑第一小美女”,這種名號,如果有一天讓魏澤騫知道了,她一定會挖個地洞鑽進去。

想到這兒,明桉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男人。

與此同時,卷毛大嬸也抬起頭,看向了幾乎比她快要高出三分之一的魏澤騫,她皺緊著眉頭,試探性問道:“小桉,你是不是換新的男朋友了啊?”

之前跟她一起回來過的那個男人,她身為住得很近的鄰居,雖然沒有麵對麵說上過話,但也是看見過一眼的。

好像確實長得不太一樣了。

——這一個,明顯帥的都不在一個層次上。

明桉下意識地就看了眼黑漆漆的屋內。

還好她爺爺還在房間裏搗鼓著什麽東西,沒有走出來,自然也就沒有聽見方才的那句話。

她長舒了一口氣,隨口胡扯道:“嬸兒,沒換......”

“那個......就是我......太崇尚外貌主義了,非逼著男朋友去醫院裏微整了一下,所以您看著可能不太一樣了,但其實真的還就是同一個人!”

這說大不大,但說小也決不小的村子裏,傳點個小八卦簡直比火燒雞毛還要快。

她強調了,是她逼著“男朋友”去整得容。

其他人也能少講幾句關於魏澤騫的閑話了。

鄰家大嬸兒似乎一時之間都沒能接受得過來這些信息,正好明老爺子從屋裏的房間內走出來,她便也走進去,要了兩枚新鮮的鵝蛋。

兩個都年過半百的人,因為八塊錢而推過去又還回來,樂此不疲的。

最後,明老爺子佯裝生氣地吼了一喉嚨:“你好了,你要是再給我錢,我以後也不給你鵝蛋啦,你就上那集市上去買不健康的吧!”

大嬸兒笑了笑,隻好把那零錢給塞回了自己的口袋裏,她手裏捧著兩枚又大又白的鵝蛋,打趣道:“老爺子,不得不說,你的孫女還真是好福氣啊。”

“給你找了個特別特別聽她話的孫女婿呢!”

臨走之前,她還是將那一張五塊錢的紙幣以及三枚舊硬幣輕輕放在了桌邊上。

和明桉跟魏澤騫揮了揮手後,又風風火火地離開。

“滋——”

屋內忽然響起一陣短促的電流聲。

先是那台許久未使用過的老式電視機閃了一下雪花屏,隨著牆壁上的開關“啪嗒”一聲,整個屋內瞬間都溢滿了暖黃色的燈光。

連角落裏的晦暗都被驅散了。

明桉愣了一下。

她其實知道,爺爺單獨在家時,總是什麽燈都不打開的,有幾次視頻通話,他那頭黑得仿佛是懸崖的底部。

“丫頭,怎麽樣,爺爺自己換的這個燈泡亮不亮?”明老爺子樂嗬樂嗬地問道,他眼睛隻能微微感受到一絲光線。

明桉緊縮著雙眉,連眉毛都在輕顫著。

她剛想責怪爺爺為什麽要一個人換燈泡,這天花板又不低,他肯定是摸著黑站到板凳上去換的,如果不小心摔倒了呢?

獨居老人本來就生活得很危險了。

倘若真的摔了暈了之類的,說不定一個禮拜都不會有人發現。

驀地,魏澤騫的手在她後腰上輕輕抵了一下。

明桉納悶地抬起臉,沒有說話,就見這男人斂起了眸子,他淡淡出聲道:“爺爺,下次你不要自己換燈泡了。”

“桉桉會擔心你的。”

魏澤騫掃了一眼四周,記下了屋內的所有燈泡數量。

“我這不就是防的明桉會突然回來嘛,總不能叫她和我這個老瞎子一樣,一起在屋內摸黑吧?”

明老爺子歎息了一聲,又說道:“這丫頭肯定又鼓著嘴在生氣了,信逸,你快用手戳戳她的臉。”

魏澤騫稍有不適應自己的這個新身份。

但他心裏也清楚,這隻能算是他自己作的孽。

竟然會有一天,“活”成了最討厭的那個人。

家裏蒸的米飯不夠三個人吃,明老爺子打算先下點麵條,並且明天一早就去鎮上的菜市場裏把最新鮮的肉和海鮮買回來。

“爺爺,您就好好坐著吧,我去煮麵條。”明桉說道,將老爺子拉著坐在椅子上,不想他亂走動。

明老爺子當即輕嗤一聲,“你還學會煮麵條啦?別把爺爺的廚房給炸咯。”

從小到大,他都沒怎麽讓自己的孫女做過什麽家務活。

也不想她做,更不想她長大以後,被囚禁在這些家庭瑣碎的破事裏。

明桉想否認,但卻沒那個底氣。

她下的麵其實也能吃,就是有可能幾條熟爛了,幾條還是生的而已。

廚藝全部憑運氣。

就在此時,魏澤騫主動說道:“爺爺,我來煮麵條吧,您休息就好了。”

明桉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連忙附和道:“嗯嗯,爺爺,您就讓......信逸來下廚吧,他手藝真的很好!”

好不容易勸住了老爺子。

她也口幹舌燥了,拿起一瓶剛才爺爺去房間裏拿出來的牛奶喝,才剛吸了一口。

明老爺子突然出聲問道:“你們兩個平常有沒有做什麽避孕措施?”

“噗——”

明桉直接把嘴裏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牛奶全部都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