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澤騫躺在**不動,但是也睡不著。

他失著眠,周遭沉寂著的黑暗中,仿佛有洪水猛獸猛在一點一點將他吞噬。

隻有那條被明桉枕著,正在逐漸發麻的手臂,在提醒著他——他還活著。

離天亮起來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

魏澤騫睜著眼睛,看著那盞已經熄滅了的燈。

他的腦海裏,全部都是家庭醫生在手機上給他回複的信息——生化妊娠並不能算是真正的懷孕,因為精卵結合後,並未在子宮成功著床。

受影響的因素很多,有可能是胚胎發育不好、自身免疫力有反應,亦或是精神過度緊張,對懷孕有嚴重焦慮感等等導致。

但不管怎樣。

魏澤騫輕歎了聲氣,抬起另外一隻手臂,捋了一下懷中小姑娘的碎發。

——他和明桉曾經有可能會擁有一個孩子。

家庭醫生後半夜還發了條短信來。

【盡量保持好心情吧!雖然沒有相關研究證明,但是一般生化過後,女方受孕幾率是會大大提高的!】

直到早上四點多,天際邊泛起一片淡淡的橘粉色,陽光透過灰白色薄紗窗簾,落在窗台上的一株白茉莉花上。

空氣中,有細小的浮塵在飄**。

魏澤騫開始意識到眼皮的酸澀。

他看了眼時間,緩緩從單人**坐起。

一旁,明桉早就熱得貼牆而睡了,懷裏還夾著個枕頭,她睡得很熟。

魏澤騫就這麽安靜地看了很久。

——如果,不是什麽生化呢?

他壓低的嗓音仍顯嘶啞,手掌懸在明桉的臉頰上,不敢觸摸,“明桉。”

“你會留下我們的孩子嗎?”

公司和外國商人臨時有場很重要的會議。

魏澤騫原本應該親自現身的,但是他現在人在南桑,一個稱之為與“都市隔絕”的小鎮也不為過。

便也隻能把會議改成線上視頻的模式。

怕有聲音傳出會打擾到明桉休息,魏澤騫走出了臥室,坐在昨天吃飯的椅子上,略有些熱,這裏既沒空調,也沒風扇。

他仍聚精會神地與客戶談判著。

手臂上被蚊子咬了好幾個紅包,都沒在意。

大概六點多時,不僅村子上養著的那些公雞開始逐漸打鳴,門外嘈雜的人聲也多了起來。

魏澤騫摘了一邊耳機,與合作商交談。

他淡淡道:“合作愉快。”

話音剛落,門外忽然響起一道尤為尖銳恐怖的嗓音,像是雨夜裏的雷鳴,“轟隆隆”震破天際,“不好啦!真的不好啦!”

“出事了,快逃啊......”

鼻息之間,魏澤騫似乎隱隱約約聞到了一些嗆鼻的煙味,他神色驟變,剛才麵對工作上的沉著冷靜已完全不複存在。

幾乎沒有任何的思考以及猶豫,魏澤騫衝入進臥室內,直接將**的明桉用被子裹起來,然後扛著,大氣不喘一下地跑到了屋外。

他掃了眼四周,目光所及之處,似乎都沒有看見明顯的火光。

明桉在睡夢裏,直接被上下顛醒。

她人明明還在被子裏,一睜眼,似乎是倒著的大地,她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地問道:“怎麽了?是不是地震了?

“魏澤騫,你還好嗎?我爺爺人呢?出來沒有?”

然而,回答她的,隻有清晨一片寧靜祥和的風聲。

過了一會兒,明桉也意識到有哪裏不對勁了,她用手拍了拍還把她人給扛著的魏澤騫,擰緊眉頭說道:“你先把我給放下來呢。”

當她的雙腳站到地上時,就後悔了。

——周圍聚集著不少村民,紛紛向她和魏澤騫投來奇怪的眼神,有的老人原本正在家裏吃早飯,還特意端了碗出來。

跟欣賞一出“小品”似的。

明桉看了看周圍全部都安然無恙的建築時,心裏猛然咯噔了一下,她緩緩轉過頭,疑問地看著魏澤騫。

所以,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眼前的男人好像有幾分不好意思,不僅逃避了與她的眼神對視,還抬起手,摸了摸鼻子,低聲解釋道:“剛才......有人在喊出事了,要逃。”

明桉更加不理解。

就在這時,另外一戶鄰居站了出來,指著一個抱著桃子樹不肯鬆手的小胖墩說道:“是我家這個調皮蛋亂喊的。”

“你們兩個人可能剛回來住,所以不太清楚,他這小孩兒每天早上都要來這一出的,就是不肯去上學,好像會要了他的命一樣。”

但是,這麽相信一小孩兒的大人。

似乎也就這裏一位了,萬裏挑一。

甚至還知道自己逃跑時,要把老婆卷著被子一起從屋裏扛出來。

魏澤騫有意避開明桉持續瞪著他的眼神,聲音越來越小了,“那......我還聞到了煙味。”

確實是像燒起來的味道沒錯。

明桉已經無語,伸出手,撐了一下自己的腦門,肩膀上披著的薄被子也順勢滑落了下去,她沒管,回答道:“那一定是我爺爺早上在燒爐子的味道呀!”

魏澤騫深知自己做錯了,默默低下頭。

又注意到明桉裏麵露出的睡衣,立刻給她裹緊。

圍觀的村民們也大致搞清楚了所有的來龍去脈,沒有直接當麵調侃這個外地來的英俊男人,隻是朝著明桉開玩笑道:“桉丫頭,你怎麽回事呀?”

“怎麽會從大城市裏找了個大傻老公回來?”

明桉隻得賠賠笑臉。

等人都散了以後,她才歎息一聲,對著麵前的男人說道:“走吧,回家吧。”

“爺爺應該已經給我們兩個人做好早餐了。”

明桉吐著氣。

一大清早的美夢已經被打擾,還被鄰居們當成是“猴子”一樣觀賞,既然事情都已經發生過了,她也就不計較了。

也不知道爺爺今天早上會做什麽早餐。

她很想喝現磨的,加了很多很多糖的豆漿!

驀地,她身上披著的被子被人在後麵輕輕拽了一下。

明桉不解地轉過頭,問道:“怎麽了?”

站在她跟前的男人眼尾泛著點紅。

好像很委屈似的。

“魏澤騫,你到底怎麽了啊?”明桉問道。

男人的聲音是真的苦澀,有幾分被欺負了以後的可憐感,他回答道:“他們都說我傻。”

明桉一愣,踮起腳尖,摸了摸這男人額前垂落下來的黑色碎發,她安慰道:“你乖。”

魏澤騫也怔住了。

他好像——還是第一次被這麽摸頭安慰。

再回過神來時,眼前的小姑娘已經雙手背在身後,蹦蹦跳跳地走回屋內去了。

明桉頭也不回,笑著調戲道:“魏澤騫,你這個城裏麵來的大傻子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