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承載著如同濃墨般的烏雲。
兩邊了無邊界的水稻田裏,蛙鳴聲聒噪。
明桉有些氣到想笑,她抬起手,將自己頭頂的長發向後抓了抓,特別煩躁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剛才他是說了些什麽東西來著?
——她不過是和魏澤騫心裏一直喜歡的一個女人,長得很像?
孟子堯見她神情不悅,緩緩笑了一聲,他又自信地說道:“不然,你覺得那種離你、離我都很遙遠的男人,卻來南桑這麽做的理由會是什麽?”
“顯然,他們這些上位者是沒有真感情的。”
“明桉,你可能覺得你自己漂亮,但這個世界上,會缺漂亮的女人嗎?而且她們可以源源不斷的年輕,你卻在一年又一年地衰老。”
這話好像是在人身攻擊一樣。
明桉下意識地想懟回去,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尖,她疼得臉上五官都一皺,語氣頗為不爽,“夠了,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麽?”
天上的烏雲似乎都蓋到了她的頭頂上方。
孟子堯無所謂地聳了聳自己的肩膀,回答道:“我沒有任何惡意,我隻是想幫助你認清現實。”
“明桉,你是魏澤騫心裏的一個替身、替代品而已,你懂嗎?”
千篇一律,可有可無。
等到真正的正主回歸,就隻有被甩開的可悲下場。
到那個時候,新的形容詞也就隨之出現了——“破鞋”。
明桉似乎意識到了眼前這個男人想繼續開口說的話,她擰緊著眉,連同喉嚨口都發緊了:“你閉嘴吧。”
“不說什麽替不替身之類的東西,你又是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難道你也喜歡魏澤騫,在暗地裏調查了他?”
孟子堯搖了搖頭,正好一隻蚊子飛停到了他的手臂上。
他一巴掌拍死後,回答道:“在剛才吃晚飯前,我就想跟你說了。我在國外負責燈光策劃的那間美術館,開業那天,遇到了一個你絕對意想不到的人。”
——“魏澤騫的未婚妻。”
興許是因為彼此都是華人,又同在異國他鄉,所以兩個人就去美術館附近的咖啡廳裏多聊了那麽幾句,蘇皎溪說了自己被未婚夫“拋棄”的事情。
一問原因,追究到了明桉的頭上。
孟子堯則表示他也認識明桉,所以這次才匆匆回國,又聽說她在南桑,才跟著一起回來的。
明桉冷冷地笑了一聲。
和蘇皎溪扯上了關係的事情,恐怕她就不能想得太單純了。
隻是,她不清楚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是收到了什麽利益好處,還特地回來告訴她這些。
難不成因為兩個人小的時候一起玩過,算有情誼,所以不願看見對方受傷?
這也太扯淡了。
“小桉,趁著事情還沒有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你盡快回頭吧,以後還是可以幸福的。”
明桉微微撩了撩眼皮,很是從容。
半晌以後,她才輕聲反問道:“如果我隻想幸福這當下的一秒鍾呢?”
至於事實如何,她會親口問本人。
但不管怎樣,“替身”這個詞,委實令人惡心,她這輩子再差,也斷然不會成為一個哀傷且可悲的替代品。
孟子堯的嘴角掛著淺淺笑意。
他低聲回答道:“其實答案很簡單。”
“我們兩個人自小就認識,兩家長輩也交好,對彼此的家境、品性知根知底的。當然,我也讚同以後去大城市裏買房發展,所以,明桉,我們兩個人是最合適的。”
話音剛落,明桉就接了一句:“你多冒昧啊。”
她真的請問呢?
現在的人隨隨便便就可以因為合適而在一起嗎,步入婚姻殿堂也完全不需要感情的基礎,那把另一半當什麽了?
純粹搭夥過日子,順便造出個小孩來的合租舍友嗎?
明桉強忍著自己內心的髒話,警告道:“孟子堯,我也是看在我們小時候就認識的份上。”
“我警告你,別在這個村子上,更別在我爺爺的麵前瞎說八道,你做好自己就行,少越界了。”
誰知道安得是什麽心。
八成他是受蘇皎溪指使的也不一定呢。
孟子堯似乎並不在意,他的雙臂耷拉在身子兩側,聽著田埂邊的蛙叫聲,漫不經心地回答:“我自然不會去做什麽長舌婦。”
“如果你不相信我所說的話,那你就親口問問那個姓魏的男人好了,順便再問問你爺爺,能不能接受得了他。”
明桉翻了個白眼,轉身想走。
——這人當然做不了長舌婦啦,他可是個男的。
但憑什麽,這個世界上多數罵人的話竟然都以女性詞語為主,明明吃飽了撐的男的也很多。
明桉沒走幾步路,就又折了回去。
她忽略一旁男人眼中快速閃過的一抹竊喜,拎起手裏的補品,走向了後麵的居民房,見到長輩,熱情地寒暄了兩句:“孟爺爺,您好。”
等孟子堯也從屋外跟進來時。
明桉笑意吟吟地說道:“等我結婚了,一定第一個把喜糖送來給您還有您的家人吃呢。”
她做完爺爺交代的事情,就開開心心地回去了。
夜路彎彎扭扭。
小的時候,這條路上還會有螢火蟲飛舞呢,現在卻什麽也沒了。
就在快要走到門口時。
明桉還是放慢了自己的腳步,那些原本應該被她拋之腦後的話,此刻又在她的耳邊重新響起著。
她一會兒該怎麽問?
還是,她把自己想說那句話先說了。
明桉慢慢地蹲了下來,衣服差點兒就蹭到後麵牆上新刷還未幹的水泥,她隨手從草叢裏摘了一朵黃色的金光菊,扯著花瓣。
第一片,是直接開口問。
第二片,是先裝作不知道。
可惜花瓣是單數。
明桉歎了口氣,還想再摘第二朵花。
其實心裏已經有了很清楚的答案。
屋內,暖色光源明亮溫馨。
偶爾還會飄出兩道低沉沉的笑聲。
明桉耳朵輕輕地動了兩下,然後更抱緊了自己的膝蓋,像是蜷縮成了一小團似的,她的身體還不受控製地往前傾了傾。
驀地,魏澤騫拿著一疊快遞包裝的硬紙板,從屋裏走了出來,他剛放在角落裏,就看到了明桉,有些詫異:“回來了怎麽不進去?”
聽到動靜聲,明桉把自己埋起來的腦袋微微抬起了一些,她笑了笑,仿佛很疲憊的模樣。
就在魏澤騫走近她時。
她小聲地告白道:“我確認了,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