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三盞茶的功夫,國師大人臨清淵終於來了。
“賜座。”納蘭飛雪看著他,淺笑道。這是她與國師大人第二次相見,雖然次數不多,但是每次見他,她都會有種心曠神怡,精神舒爽的感覺,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仙氣吧。
“不知皇上突然召清淵進宮有何要事?”臨清淵坐下之後,便開門見山的問道。
一出口,清冽的嗓音就聽得納蘭飛雪心裏舒舒服服的,聽的人都想睡覺了。
“嗬嗬……”納蘭飛雪未語先笑,見臨清淵沒什麽反應之後,隻能無奈的收住笑意,正色道:“國師,朕這次找你來,是有件事情想要問你。”
“皇上不妨直說。”臨清淵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愛說話啊……
納蘭飛雪嘴角一抽,娓娓道來:“國師,朕想問你,當初是你舉薦攝政王入朝為官的對嗎?”
聽到納蘭飛雪提及了攝政王,臨清淵麵色微微一動,但轉瞬即逝,又恢複了平常的麵癱臉,“正是,不知道皇上為何會突然提起這件事?”
“哦,是這樣的。”納蘭飛雪也不打算再繞彎子,直接說:“朕就是想問問你,你知不知道攝政王的真名字?”
臨清淵抬眼,微微詫異:“皇上何出此言?”
“嗬嗬……朕已經知道墨君瀾並非攝政王的原名,不知道國師可方便與朕透露?”納蘭飛雪說得極其委婉,就是怕來硬的會嚇著了眼前不食人間煙火的國師大人。
臨清淵瞳孔猛地放大,他垂下腦袋,匆忙道:“清淵……清淵不知道。”
“你在說謊。”納蘭飛雪一針見血的挑出他說謊的事實,“國師,你真的很不適合說謊,因為你一說謊,就會露餡。”
“為何?”臨清淵不明所以的抬起頭,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露餡了。
納蘭飛雪似笑非笑的指了指臨清淵微顫的右手,臨清淵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急忙按住了自己的手臂,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
雖然師傅曾教導過他不能說謊,說謊是大忌,可為了攝政王,他也不得不說謊。即便是被人一眼就看出來了。
“好了,國師,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告訴朕吧。”納蘭飛雪用手指關節處一下一下的敲擊著桌麵,看著像是很悠閑自在,可仔細聽便會發現,她敲擊的速度越來越快,聲音也越來越響,似乎在預示著納蘭飛雪的耐心正在一點一點的消耗,直到消耗殆盡。
心思敏感的臨清淵自然也發現了納蘭飛雪的異樣,趁著納蘭飛雪的耐心還未消耗殆盡的時機,臨清淵驀地抬起頭,一雙淡然無波的眼睛裏,竟然多出了一抹哀求的神色,“求求你……皇上,清淵求求你,不要逼清淵好不好?”
納蘭飛雪承認,她看到本應該一直淡然如風的臨清淵居然露出了哀求的神色,的確令她心生不忍,可事關攝政王,這讓她的不忍心又變成了不死心,“不好,國師,朕隻不過是問他原本的名字而已,又沒有強迫你做什麽,你何必一副大義赴死的模樣呢?”
臨清淵默了,好半晌,他才喑啞著嗓子道:“皇上,你可否答應清淵,如果清淵說了,你不會怪罪於攝政王?”
納蘭飛雪飛快地點了點頭,速度之快,令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麽容易就答應了,其實她也不是要追究什麽,隻不過是好奇心使然嘛。
臨清淵似乎像是下定了決心,猛地閉上了雙眼,顫抖著道:“其實攝政王與清淵是同門師兄弟。”
“恩?”這個納蘭飛雪倒是沒有料到,怪不得……怪不得臨清淵會這麽護著攝政王,原來他們還是同門師兄弟啊。
臨清淵頓了頓,繼續道:“攝政王原名叫穆君瀾。”
“穆君瀾?”納蘭飛雪在嘴裏咀嚼了一下這個名字,恩,倒也蠻好聽的。
“那他為什麽會改姓?”納蘭飛雪緊緊地盯著臨清淵,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
一絲表情。
臨清淵皺了皺眉,驀地睜眼道:“皇上,這個清淵真的不能再告訴你了。”
“哦?你越不想說,朕還偏偏越想知道,來人啊,讓蕭統領進來。”納蘭飛雪勾了勾唇,壞壞一笑。
臨清淵暗自咬著牙,表情很是糾結。
納蘭飛雪還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糾結的表情,當即覺得好笑極了,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了一會兒,蕭幻風匆匆進來了。
納蘭飛雪開口便道:“蕭統領,剛才國師說攝政王的原名叫穆君瀾,你可知,有哪一個罪臣姓穆?”
聽到納蘭飛雪的話,臨清淵恍然覺醒,他不敢置信的看著納蘭飛雪,原來皇上早就知道了,原來她已經知道這麽多了……那他剛才還在隱瞞什麽呢?嗬……還真是可笑之極。
蕭幻風聽到穆這個字,臉色一變,當即喊出,“穆庭連?”
“穆庭連是誰?”納蘭飛雪不解的問道。
蕭幻風苦笑道:“皇上,穆庭連是前朝的戶部尚書,因為被人扣上了叛國的罪名,所以被滿門抄斬了。”
“滿門抄斬?那攝政王……”納蘭飛雪眨了眨眼睛,很是費解,既然是滿門抄斬,又怎麽會放過了攝政王一人?
“這個……”蕭幻風似乎也很不清楚為什麽攝政王會逃過一劫。
一旁的臨清淵突然開口了,聲音幹啞,“皇上,這個就由清淵來為您解答迷惑吧。當時,穆家的護院是清淵的師傅,也就是攝政王的師傅,他見官兵來抓人,受穆家二老所托,央求他帶著年幼的攝政王逃走,並為他改姓,從此隱居山林,不在返回塵世。”
“原來是這樣……”納蘭飛雪喃喃了一句,“那你為什麽又舉薦攝政王入朝為官?”
臨清淵苦笑道:“因為攝政王他跟清淵說,他已經放下了仇恨,要入朝為國效力,於是,清淵便舉薦他當了個芝麻小官,可卻沒想到,攝政王居然這麽能幹,幾年之內,便已踏入朝堂,更是在先皇駕崩之後,被先皇予以重任,封為攝政王。”
納蘭飛雪嘴角一抽,為國效力?攝政王會有這麽好心?來報仇還差不多!納蘭飛雪隱約覺得,先皇的死肯定跟攝政王脫不了關係!可是,先皇都死了這麽就久了,他也已經報仇了,為什麽還會一直留在朝堂上呢?難道他就不怕有朝一日被人拆穿自己的身份麽?
蕭幻風沉默了半天,忽然沉聲道:“皇上,有一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當年,先皇曾暗地裏派人查過關於戶部尚書叛國的案子,調查之後,發現戶部尚書確實是被人冤枉了,而皇上也親自處決了那個刻意謀害戶部尚書的官員,本來,皇上也在派人搜尋穆君瀾的下落,可知道冤枉戶部尚書一家之後,皇上便吩咐不再搜尋,就當是對戶部尚書一家的補償了。”
納蘭飛雪震驚了!這件事怎麽聽起來那麽像沈年錦一家的冤案?隻是,很湊巧,兩次案件,都關乎到攝政王,第一次,是他們一家被冤枉,被殺害,第二次,卻是他如法炮製冤枉了別人,殺害了別人一家。
哎……攝政王啊攝政王,雖然我現在終於明白了你為什麽會這麽殘忍殺害沈年錦一家,可我到底是不希望你繼續朝這條錯路走下去啊,回頭是岸啊,攝政王。
納蘭飛雪很奇怪自己居然對攝政王殺害沈年錦一家的恨意正在慢慢減少,或許是因為他曾經有同樣的遭遇引起了自己的同情心,或許是因為想到他從一個芝麻小官爬到現在的位置之間經曆的一切肯定很不容易,或許是因為,她真的心疼他了?
無奈歎氣,送走了聽到自己不打算對攝政王怎麽樣之後如釋重負的臨清淵,還有一臉深思沉迷於當年的蕭幻風,納蘭飛雪也隨之遣散了錦瑟,小路子還有沈年錦,一個人慢慢悠悠的走在皇宮裏,漫無目的。
可走著走著,納蘭飛雪一抬頭,卻發現自己竟然走到了攝政王居住的宮
殿來。她苦笑一聲,正想離開,卻看見攝政王從殿內走了出來。
兩個人,四目雙對,皆是驚詫。
陽光懶洋洋的灑在他們兩個的身上,勾勒成一幅美好的秋日風景圖。
許久,攝政王才走到納蘭飛雪的麵前,沉聲道:“微臣參見皇上,不知皇上所來何事?”
“呃……”納蘭飛雪有些尷尬的看著他,“如果朕說朕是湊巧走到這裏,你會相信嗎?”
攝政王緊緊地盯著納蘭飛雪,忽而笑了,隻是那笑容裏藏著一抹哀傷,“信,微臣當然信,皇上肯定不會為了微臣特意前來。”
“唉……”納蘭飛雪莫名其妙地歎了口氣。
攝政王眉頭緊皺,卻是忍不住地問道:“怎麽了,皇上?”
納蘭飛雪輕輕搖頭,低聲道:“攝政王,朕有事情跟你說,你……有空兒嗎?”
“嗬……”攝政王輕笑一聲,“皇上有事找微臣,微臣怎麽會沒空呢?”
納蘭飛雪尷尬的笑了笑,往殿內看了一眼,“朕……能進去說嗎?”
不知不覺的,納蘭飛雪看著攝政王的時候,語氣居然不自覺地變的柔軟,而目光也不受控製地帶上了些許心疼。
攝政王仿佛剛反應過來,閃了閃身子,作出“請”的手勢,“皇上請。”
“恩。”納蘭飛雪輕輕點頭,提步進殿。
攝政王看著她的背影,眸光中閃爍著詫異。
兩個人走到殿裏,納蘭飛雪坐下之後,衝著站著的攝政王道:“攝政王,你也坐吧。”
“多謝皇上。”攝政王也不客氣,撩起衣袍,一屁股坐下。
見他坐下,納蘭飛雪一直盯著他看,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攝政王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瞧,也不說話,也靜靜地回望著,沒有出聲打擾。
過了好久,納蘭飛雪才尷尬一笑,收回了思緒,組織了一下語言,輕咳道:“那個……今日宇文則慕來找朕了。”
“是為了尋求幫助吧?”攝政王淡淡道。
“你怎麽知道?”納蘭飛雪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嘿!他還真是神了啊!每次都能被他說準!
攝政王淡淡一笑,“微臣猜的。”
納蘭飛雪翻了個白眼,哪兒有這麽好猜啊,她怎麽就猜不透攝政王整天在想些什麽呢?
歎了口氣,納蘭飛雪繼續說道:“恩……他說讓朕好好考慮考慮……”
納蘭飛雪還是沒勇氣告訴攝政王其實自己已經知道了他所有的秘密了,她隻能憋屈的繼續說著關於宇文則慕的事情。
“皇上還沒答應他?”攝政王挑了挑眉。
“沒有。”納蘭飛雪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
攝政王眸光微閃,沒有作聲。
納蘭飛雪見他久久不吭聲,無奈道:“攝政王,朕就是想來問問你,跟他合作,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攝政王淡淡一笑,“皇上覺得好,那便是好,皇上覺得不好,那便是不好。”
納蘭飛雪瞪了他一眼,“朕在問你的意見!”
“微臣沒意見。”攝政王回答得幹脆利落。
“你……”納蘭飛雪不禁氣結,好半天,方才平複了心情,好說好量的道:“攝政王,你就幫朕出出主意,不行嗎?”
攝政王卻是冷冷一笑,“皇上,這種事情,你怎麽不去問問火焰國兩位皇子的意見?”
“問他們?”納蘭飛雪一愣,隨即搖頭道:“他們兩個懂什麽!還是兩個乳臭未幹的小毛孩呢!”
攝政王接著冷笑道;“可皇上不就偏偏喜歡這乳臭未幹的小毛孩嗎?”
納蘭飛雪沒好氣的瞪著他;“朕什麽時候說朕就喜歡乳臭未幹的小毛孩了?”
“微臣猜的。”攝政王回答的雲淡風輕,隻是話語間的醋味兒,濃的都能包餃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