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說轉眼又去三天,晨光破雲降下,驅散了晦暗的夜色,將無邊無際的汪洋沁染出一片絢爛金光,耀眼奪目。
李暮蟬一直守在船板上,靠著觀星望日,還有手裏的羅盤,不住辨識著方向,掌控著風帆,想要盡快趕往地圖上所標記的那片海域。
既然那些人尚有後手,且已經得知了消息,那遲一步和早一步趕到便有很大區別。
艙房內,上官小仙正從睡夢中轉醒。
她一睜眼,就瞧見了李暮蟬盤坐的背影,然隨其吐納吞吸,空氣中驀然湧出一團駭人寒氣,在氣勁攪動之下化作一個個內收的氣旋,神異非凡,非是別的,赫然就是明玉功。
見此一幕,上官小仙不禁凝了凝眸光,眼泛異彩。
按理來說,此功她要比李暮蟬先行習練,所成氣候也該比對方更為高深才對。
但自從李暮蟬得了明玉功的心法口訣,進境之快,簡直難以想象。
不光是明玉功,以她對這個男人的了解,想來那嫁衣神功也絕不會放過。
可奇就奇在嫁衣神功她也嚐試過,奈何一旦行功,體內所凝寒勁便猶如水火相激,暴動亂竄,大有走火入魔的架勢,偏偏李暮蟬渾似不受半點影響,著實匪夷所思。
時至今日,這個男人恐怕早已暗中將幾大絕世神功悉數融於一身,如若功成,說不得就是那古往今來第一人。
卻聽李暮蟬頭也不回地輕笑道:“想什麽呢?我隻是覺得太過閑暇,練了練你給我的明玉功,不想竟然收獲頗豐。”
上官小仙替身旁的冶兒蓋好毯子,又取了淡水和幹糧,邊走出艙房邊沒好氣地道:“隻是隨便練練便能後來居上趕超我?你又要氣我?”
言語中哪還有半點以往冷厲迫人的霸道姿態,反而像個撒嬌抱怨的小孩子。
李暮蟬聽得失笑,這人真是越來越古靈精怪了。
“我武學進境之所以能如此之快,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要歸功於無相神功,”他想了想,又看向自己的雙手,若有所思地道:“此功所成內力猶為神異,非寒非熱,無相無形,然卻能包容萬般,如汪洋大海,可納諸般奇勁,且還能彼此相接相引。”
上官小仙依偎著李暮蟬坐下,好奇問道:“莫非你也沒弄明白此功的玄妙之處?”
李暮蟬搖搖頭,“四照神功與明玉功到底有前人引路,可這無相神功為我意外所得,而且修習之法古今罕有,我到現在也不敢斷言是否徹悟。但我境界越高,便發現這門武學似乎越發神異……譬如當年那幽靈秘籍所成邪功便能融入其中,再有弘法的功力,以及那幾個太監的純陰之氣,還有你我雙修之時,氣勁交融,好像亦是如此,從無限製。”
一口氣說到這裏,李暮蟬雙手虛抬,忽的隔空攝來一團海水,自顧自地道:“我有種感覺,好像融入的奇勁越多,無相神功便越是厲害。而且這股內力本身無有變化,可我用幽靈秘譜的心法去催動它,它便是邪功,我用天佛卷調動它,便會化作佛門正宗掌力,我用明玉功駕馭它,亦能催生出一股寒勁。”
他說話的時候,掌心那團海水已在千變萬化,變化的是勁力,或邪氣滔天,或至大至剛,或至陰至寒。
上官小仙也看得嘖嘖稱奇,她秀眉微蹙,“飛劍客曾經告訴過我,天下武學的心法各有區別,隻因其性各異,所成就的內力或會相衝,或會相合,抑或水火不容,但如你這般情形我倒是不曾聽聞,你……”
二人聊著聊著,可沒等上官小仙說完,忽聽那海麵上冷不丁傳來一聲急呼。
“救命啊!”
李暮蟬當即起身躍上船舷,雙眼微眯,循聲瞧去。遂見波濤起伏的海麵上隱隱飄著一塊門板大小的碎木,上麵趴著一大一小兩個人,正聲嘶力竭的朝他們揮手。
聽到對方是以中原話呼救,李暮蟬淩空一掠,已消失在船上。
雙方相隔約莫二三十丈,不過幾個浪起浪落,李暮蟬便立足對方麵前,踏浪不沉,淩波而立。
“咦!”
可等這一打量,看清對方的樣貌,李暮蟬的眼中頓時多出幾分意外之色。
這二人一大一小,一個婦人,一個孩童,而且居然還是有過一麵之緣的熟人。
“我記得你們好像是什麽‘江北大俠’吳風的妻兒?”
不等婦人說話,李暮蟬雙手一探已抓著二人折返回船上。
婦人形神枯槁,又黑又瘦,又累又餓,看得出來已是筋疲力盡,但仍舊趴在地上不住衝李暮蟬磕著頭。
上官小仙見狀,遂將手裏的淡水和幹糧遞了過去。
那婦人接過的同時,卻顧不得自己,忙趴在孩童身旁,小心翼翼的將水囊囊口貼了過去,嘴裏輕喚道:“明兒……明兒……”
沙啞的嗓音刺耳極了。
“咳咳……娘……”
直到那孩子咽下幾口淡水,自嗆咳中醒來,婦人才喜極而泣。
“多謝公子……多謝小姐……”
李暮蟬擺擺手,輕聲道:“你先緩口氣,吃點東西再說。”
他說罷轉身又從艙房裏取出一些食物。
如此,隻說足足過去了將近半個多時辰,婦人的氣色方才有所緩和,說話也有了力氣,恭謹道:“見過幽靈公子,見過上官幫主。”
上官小仙眯眼笑道:“你居然認得我們?”
婦人理了理淩亂的衣衫和發絲,臉上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隻啞聲道:“憑二位在江湖上的身份地位,不認識才算奇怪吧,況且我母子二人曾與李盟主有過一麵之緣,也算舊識了。”
“想不到這汪洋大海之上居然還能遇到熟人,”李暮蟬感歎了一聲,跟著又,“你們怎會流落海外啊?”
婦人神情悲戚地道:“說來話長,當日我吳家遭青龍會滅門,我母子二人在不少江湖義士的護送下已是脫離了危險,但礙於青龍會之威,始終不敢露麵,便順江南下,打算去投靠我那兄長。我兄長常年漂泊海上,乃東南沿海有名的大寇,居於一片群島之間。可等我找去的時候,才發現多年未見,我那兄長早已身死,其一眾手下弟兄亦是改投他人,為一位神秘高手所掌控。”
聽到這裏,李暮蟬和上官小仙不禁互望一眼。
“神秘高手?有多高啊?”李暮蟬好奇問道。
婦人眼神顫動,啞聲道:“此人所練就的武學似乎是江湖上失傳多年的先天罡氣,且精通扶桑劍術,好像不是中原人。若非有人念及我兄長昔日的情分,暗中送我們出島,我母子二人怕是難逃一死。”
“先天罡氣?”李暮蟬卻是笑了,“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