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字方落,劍影已至,劍氣已至,劍芒已至。
殺氣彌散,風雪暴亂,不過電光石火之間,李暮蟬身前身後已充斥著鋪天蓋地的劍影,雪亮劍光如皓日當空,令人難以直視。
就連他頭頂亦有神鋒來襲,劍氣沛然,劍意森寒,驚天動地。
六大劍道強人,齊會當世絕頂。
如此陣勢,這等殺招,普天之下,怕是任誰置身其中都難見生機,難逃一死。
但偏偏李暮蟬卻是個例外。
就在那數柄神劍刺下之際,他突然變得很是古怪,挺拔身軀竟輕如無物般**了起來,飛了起來,像一片雪花,一根落羽,沒有半點斤兩。
明明是十死無生的境地,竟被他生生擠出一條路來,在那數柄神鋒利器之間覓得破綻,尋得縫隙。
人影交錯,劍光輪轉,眾人但覺眼前一空,漫天閃動的劍光中已沒了李暮蟬的蹤影。
人在何處?
人在麵前。
李暮蟬就似一縷幽魂,於風雪中穿梭,在幾人之間變化挪轉,足不沾地,在空中晃晃悠悠,左飄右**。
郭定提劍出招,劍去半途,風雪中忽見一根白皙食指斜飛而至,倏然直指而來。
劍指淩空,竟不偏不倚點在了赤霞劍的劍脊上。
勢已斷,招未成,郭定頓覺劍上一指如有萬鈞之重,手中利器竟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幾欲折斷。
原來這一指為適才那水滴濺落之所在,適才乃極寒真氣,眼下又是至剛至陽之勁,陰陽相激,便是這神兵利器恐也招架不了多久。
來不及反應,他手中長劍已被那一指壓至胸前,整個人登時如遭雷擊,臉色一白,踉蹌而退。
薛青碧長劍之上青光綻放,劍芒吞吐收縮,正欲擠進,然麵前風雪中忽見一截刀身探出,刀影變化間,他麵前風雪竟被封鎖於那莫測攻勢之中,如化一方囚籠,連同他的人,他的劍,全都被罩了進去。
“嗯?”
他卻是瞪大雙眼,如同瞧見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蓋因這竟是如意天魔,連環八式!!!
非但如此,這刀影中還糅雜了一門驚世秘劍。
萬妙無方,攝魂大九式!!!
這原本需得一刀一劍才能施展的絕學,竟被李暮蟬隻手單刀信手拈來,且刀招劍式融合的毫無破綻,渾然天成,簡直似是化作一門全新的蓋世武學。
薛青碧隻覺四麵俱是刀光劍影,且不斷逼近,方寸之地盡顯無窮殺機,就好像一張不斷收攏的大網,讓人喘不過氣來。
燕十三神鋒天降,眼神驟凝,乍見李暮蟬挪移變幻,當即調轉劍鋒,隻是他眼前忽見一記劍指淩空而至。
本是血肉凝成的兩根手指,竟迅速變得晶瑩剔透,指尖徐徐一指,指的不是他手中神劍,而是他的人。
那劍指之上忽見寒冰凝結,在瞬息半刹之間,寒氣聚湧,竟化作一枚冰錐,一口冰劍,鋒芒乍現,如刹那拔高變長的春筍,直刺燕十三手腕。
燕十三不驚反笑,盡管笑的難看,隻是下一瞬他雙眼又是一凝,因為他還有一隻手,手中還有劍鞘。
劍為神鋒,藏劍之鞘又豈是尋常。
漆黑的劍鞘在其手中與絕世神兵無異,鞘上十三顆明珠極是詭異的閃過一抹妖異光華,無鋒之鞘竟隱有劍氣吞吐,攪動一揮,已將那冰劍斬碎。
眼見神鋒來勢更洶,李暮蟬也是一笑,劍指挺進一滑,已將這口凶劍接住,轉腕一橫,攔下了身旁的兩口劍。
那是謝龍騰的劍。
“叮!”
劍鋒碰撞,火星四濺。
謝龍騰可不懂什麽叫留情,他當年敗於李暮蟬之手,早就想著再決勝負,如今豈會留手。
眼見對方竟以兩指擒劍,謝龍騰麵無表情,雙劍貼刃一滑,便要斬斷這兩根指頭。
李暮蟬不慌不忙,雙指一撤,抬手當空一繞,似是畫出一圓,將燕十三與謝龍騰手中的劍器盡數罩了進去。
但見他這一畫,方圓丈許範圍內的霜雪頃刻化為點點水滴,匯入圓中,化作一顆不大不小的水球,將三口神鋒裹在其中,一時難以掙脫。
隻是還有一人,還有一劍。
謝曉峰的劍。
這人的劍仿若能洞悉先機,劍光一閃,竟已在李暮蟬背後。
看似平平無奇,然卻有種神鬼莫測之感,近乎道。
李暮蟬沒有猶疑,抬手一推,掌中水球霎時爆散成萬千水滴,勁如箭矢,罩向燕十三和謝龍騰。
同時他回頭,看了一眼。
眼前掠動的劍光驟然消失。
刀劍互磨,帶起一串刺耳的顫鳴聲。
“竟能自我的招式中窺得下一步變化?”
看著麵前的謝曉峰,李暮蟬仿似發現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右手一震,長刀一壓,立見謝曉峰如郭定一樣暴退而出,飄然飛出數丈,在幾要跌落翠雲峰時方才止步,雙腳深陷石中。
做完這一切,李暮蟬又輕飄飄地落回原地,像是從未離開過,挪動過。
這一切看似險象環生,格外漫長,實則發生的極快。
招起招落,劍起劍落,回首再看,茫茫飛雪中,幾人要麽臉色鐵青,要麽喘息不停,要麽心有餘悸,就隻是望著那屹立不動的身影,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們適才已和聯手無異,皆在找尋李暮蟬的破綻,但這人明明看似有無窮破綻,可舉手投足間又能將自己化身於無,看得見,卻傷不得,贏不得,殺不得。
薛青碧擦拭著嘴角的血跡,眼中既有驚駭,也有震怖。
誰能想到這人竟將幾大絕世神功悉數融於一身,而且還尚未盡全力。
便在幾人神情轉變之際,李暮蟬抿嘴一笑,笑的不帶半點煙火氣,遂見峰頂上的風雪驟然凝滯一緩,滿地碎石先是不住震顫,而後陸續浮空。
“該我了!”
李暮蟬提刀在手,天地氣機暴亂,獨他一人寂然如石,黑袍不動,發絲不揚,手中長刀驀然拖拽一橫,刀鋒過處,卻是以橫掃千軍之勢斬出一刀。
刹那間,山下觀戰眾人就見天空那連綿不絕的雪幕竟被當空截斷,就像多出一個巨大的豁口,更有巨石滾落,隻因山巔竟被斬下一角。
“我的天!”
峰頂上的幾人也是勃然色變,奔走急掠,欲要躲避這一刀。
李暮蟬神情平靜,左手順勢一接刀柄,雙手握刀,高舉一揚,手中隻如拖動一根鐵棒,舞動翻飛,但見漫天刀影席卷八方,攪得風雲變色,天昏地暗。
眾人被那狂亂氣機卷中,頓覺身陷驚濤駭浪,一個個隻能立劍於地,橫劍在前,苦苦支撐。
郭定愣了愣,旋即苦澀一笑,“這是……天機棒!!!”
“噗!”
風雪中乍聞嘔血之聲。
循聲瞧去,卻是那楊慎已見敗象。
他最是年輕,招數或可精妙,但這一身內力實在相差甚遠,更何況所麵對的還是成就了無相神功的李暮蟬。
節節敗退之下,這人已渾身血口,強撐硬扛,但堅持不過數息,便已被那無匹刀氣卷下翠雲峰,徒留幾聲輕歎,“李暮蟬……手……唉,好手!”
這一雙手,竟能融天下萬般武學為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