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南宮青時怎麽也睡不塌實,即便閉上了眼睛,也是亂夢連連。醒來時,天已蒙蒙亮了,可是無論如何他也睡不著了。天一亮,他們就要出發了,而她亦要去走她自己的路,做她自己的事,再見麵,不知道會是何年何月。
而且,就這麽走的話,他真的是心有不甘。
不管怎麽樣,他要解除他們之間的誤會,解開她心頭的結,要她給他一句明白話,否則,無論他走到哪裏,心都是懸著的,都不會踏實。
心裏想著,南宮青時便穿了上衣衫,走出了房間,徑直來到了管瑤清的房間。
咚咚咚!
他輕輕叩了叩門,等了片刻,卻是無人應門,
“瑤清,是我,”他隻好自報身份,可是屋裏仍然沒有動靜,“你再不開門,我就直接闖進去了。”說著,他便徑直推門而入。
可是,這屋裏哪還有什麽人,床鋪疊得整整齊齊,所有的東西都好像沒有動過,再摸摸床鋪,一點兒熱乎氣兒也沒有,冷梆梆的,難道她昨晚沒有睡就走了?可是,可是這山裏頭一到夜裏,就格外的冷,她若是不在這裏睡,又會在哪裏睡?
早知道就不惹她生氣了,瑤清,瑤清……南宮青時沒敢多作停留,就趕緊走出了客棧,滿鎮子去找管瑤清。
“老人家,你好,有沒有位清新脫俗的姑娘來你這裏投宿?”那老人家一頭霧水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搖了搖頭,
“大嫂,你有沒有見過一位高高瘦瘦,很清秀的姑娘?”那婦從擰了擰眉心,
“沒有……”就這樣,南宮青時一家家的問著,幾乎把整個小鎮上的人家戶全都問完了,也一無所獲,難道他們已經趁夜走了?可是,如若真是這樣的話,那他們又何必在客棧裏定房?他失落地走在小鎮的街道上,不知不覺間,天都已經亮了。
紅紅的日出升過山頭,整個小鎮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嵐煙,四周的山峰,一半在雲煙之下,一半在雲煙之下,整個小鎮仿佛在仙境裏似的。
鎮外,溪水仍然不知疲倦地流淌著,不知道要奔向何處。嫩嫩的小草,茸茸地鋪在溪邊,讓人想躺下去的感覺。
忽然,目及之處,他在溪邊的桃樹下看到一襲素白的身影,不由心頭一顫,瑤清!忙移步走了過去,待走近一看,卻發現她睡著了。微微抱著身子,平靜溫和的麵容與這四周的景色融為一體了,隻是那微蹙的眉心微微的讓他有些心疼。
他沒敢驚動她,隻是輕輕地坐在了她的身側,小心翼翼地扶過她的身子,倚在他的身上,可是盡管他輕手輕腳,卻還是驚醒了管瑤清,她驀地直起身子握緊了手旁的劍,一抬眸見是他,便又重新把劍收了進去,卻是低垂著眼簾,一言不發。
“這裏多冷呀,你怎麽就跑到這裏來了?”南宮青時脫下自己的外衫輕輕地搭在了她的身上,“不要這樣,好嗎?”並攬過她的肩頭,而她亦沒有拒絕,“跟我說說話吧,再見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不過,我會一直在晴州城,在那雲崖邊等你的。”
“那我們約定個時間吧。”她一直都知道他的心沒有變,她隻是不想成為他的負累而已。
“好,現在是三月,那我們就定在六月吧,不管你來不來,我都會在雲崖邊等你。”南宮青時興奮道,“瑤清,今生今世我都隻愛你一個,都不可能忘記你。”說著,他便輕輕捧過她的臉,吻在了她的眉心。
管瑤清微微顯了眼眶,心裏頭卻是波濤洶湧,
“青時,我一定會來的,一定會來的。”她亦是緊緊地擁住了他。
而此刻,同樣去了客棧沒找到人,又滿鎮找人的霽華也尋到了溪邊,一眼便看到了溪邊抱著的兩個人,他心裏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吃味兒極了。可是,他卻不想靠近他們,他有什麽資格靠近他們。他現就文的不行,武的也不行,哪點兒能比得過她身邊的男人?
“如果父王能有第二個兒子該多好。”兩人就那麽並肩依著,看紅日徐徐升過山頭。
“嗯?”管瑤清訝異地看了他一眼,“為什麽這麽說?”
“這樣,我就可以甩手做個逍遙王,帶著我的王妃逍遙人間了啊。”說著,他便緊了緊攬著她肩頭的手。
想來,聽到這樣一個生就不平凡的人說出這麽一翻話來,她不能不感動,想來這世間沒有哪個女子會不為所動吧。
“青時,”她哽咽道,“有你這句話,此生我已滿足。”
他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明媚的陽光鋪滿了草地,霧已散去,金燦燦的溪水歡快的前行著,
“這個地方真美,不如……我們再多留一天,好嗎?”他忽然十分不舍道。
管瑤清微怔,
“難道你忘記了六月的約定嗎?如果我們再這麽耽擱下去的話,恐怕就會要失約了。”說著,她便緩緩起身,南宮青時也站了起來,“青時,不要耍小孩子氣了,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有聚就有散,有散才會有聚啊,你想想,倘若我們天天在一起了,就未必會這麽惦念著對方了,是不是?”她不禁安慰道。
若是他再這麽耽擱下去的話,萬一被國君他們抓住了機會,那他就危險了。
總之,是越早到達隨國越好。
“嗯,我聽你的,那我們現在就回去吧,想來,他們也該等急了。”說著,兩人便往回走去。
誰知,剛沒走幾步,管瑤清停了下來,兩眼怔怔地看向前方,一動也不動,南宮青時順著她的眸光看去,隻見霽華像個雕塑一般,呆呆地站在不遠處,兩眼直勾勾地看著他們。
“霽華大哥已經在等我了,你也趕緊回去吧。”說著,管瑤清便放開了他的手,徑直朝霽華走去,“霽華大哥,你去過客棧了嗎?”直到她走近,霽華也沒有收回他的眸光,依然直勾勾地看著南宮青時,露出一種難以琢磨的凶光,
“東西我都已經從客棧裏幫你拿出來了,你不必回去了,我們直接走吧,馬就在那邊的樹下栓著。”說著,便不容分說地牽過了她的手。
管瑤清本能地回過頭去看著南宮青時,並從他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衝著南宮青時招了招手,便再次被霽華拉走了。
回到客棧時,所有人都在樓下的大堂裏等他,看到他回來,慕容芷不似從前那般站起來迎過去,而是坐在桌邊,一言不發,也沒有什麽反應,
“世子,您回來了,一切都準備好了,我們是不是這就上路了。”阿海跟阿時忙迎了過來說。
南宮青時掃了大家夥兒一眼,
“嗯,走吧。”
一行人收拾收拾便上路了。
而此時,管瑤清跟霽華已經雇了艘小烏篷,正順溪流而下,往下遊而去……
隨國,雲城。
那許鶴不辭勞苦,日夜兼程,終是趕在雲城城門關閉之前進了城。
他片刻也不敢耽誤地來到了方桌的府邸。而此刻方卓正與一行同僚商量著興國大計。
“大人,許公子回來了。”管家匆匆來報道。
方卓微怔,
“諸位,稍候一下。”說罷,他便隨管家一同走出了書房。
這時,許鶴已經在前堂候了好一會兒了,
“許鶴,公主可是一同回來了?”那方卓還沒進門就問道。
許鶴忙迎到門口拱了拱手道,
“回大人,公主並沒有隨我們一同回來。”
“什麽?公主沒有隨你們一同回來?那你們回來做什麽?”方卓不禁大怒道。
“大人請息怒,且聽我慢慢講來,”那許鶴不緊不慢道,“雖然公主沒有隨我們一同回來,但自會有人送她回來,這會兒已經在回隨國的路上了。”
方卓一驚,
“誰?”
“哼,”許鶴頗有些得意道,“就是靳國的世子爺啊。”
“靳國世子?這消息是否屬實?”方卓是將信將疑道。
“大人,我敢用性命作保,決對屬實。”許鶴很是肯定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即便他以性命擔保,他仍覺得不可思議。
“我們潛伏到了靳國的都城後,就費盡周折地找管相國的門生還有他的義子義女們,終於讓我們打聽到他們的落腳地,可終究還是遲了一步,等我們去的時候,不知什麽原因,他們居然都離開了,就在我們以為無望的時候,居然又讓我們得天了她的消息,大人,你猜猜看是誰?”
方卓微眯雙眸,
“誰?”
“就是那個刺殺世子未遂,最後被國君當成替罪羊讓靳國帶走的管瑤清,管相國最疼愛的義女。”方卓大驚失色,
“她不是已經被靳國處死了嗎?怎麽還能活著,你會不會弄錯了?”
“千真萬確,莫不是我見到她了,我也不敢相信,而且,靳國世子送公主回國的事還是她告訴我的。”
“這個女子能從鬼門關逃生,著實不簡單啊,難怪老師那麽疼愛她了,”方卓細細地琢磨著,“你可有勸她回來為我們做事?”
“我當然勸過,可是她好像已經看透世事,不想再過問隨國的事了,您想想,她被國君送到靳國去送死,這心裏頭的疙瘩能散嗎?”許鶴如實道,“但她不想再理隨國的事,可並不代表別人也不想再理隨國的事,要知道,管相國在世時,那可是忠心不二的大忠臣,倘若我們說是管相國的意思的話,他們能不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