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郡。
如今的泗水郡風雨飄搖。
四處起火。
而且附近的戰火,已有燒過來的跡象。
郡縣上下人心惶惶。
如今的蕭何正在沛縣督戰。
說是督戰,其實就隻是跑去當了個後勤主簿,這是蕭何主動要求的,泗水郡,位置並不怎麽好,毗鄰魏地的碭郡,韓地的潁川郡,背靠著陳郡,如今是四麵著火,蕭何對自己的能力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沒有領兵打仗的才能。
因而在郡裏吵作一團時,直接找了個由頭,跑回了沛縣。
還從郡守那領了個督戰的名頭。
也不算臨陣脫逃。
而今的沛縣,其實相較安寧。
在劉季的各種率先出手下,沛縣本地的地痞流氓,全都被收拾的服服帖帖,還有的一些直接被劉季納入到了自己麾下。
眼下劉季作為沛縣縣尉,麾下的士卒足足有兩千人。
不過劉季也清楚,死守在沛縣是沒有活路的,現在各地戰火四起,他這兩千人,扔到四處作亂的關東,根本就不算什麽,尤其是項氏前段時間,已經攻下了吳縣,如今正在攻占會稽郡,等會稽郡奪下,項氏勢必會北上。
他手中人馬不夠。
隻是跑,又能往哪跑呢?
碭郡?
還是三川郡?
若是跑了,朝廷怪罪下來,誰又能擔得起?
最關鍵的是朝廷的援兵何時到。
他們需要堅守多久!
在巡視了一遍城牆後,劉季回了縣衙,蕭何如今在幫著處理政事,眉頭卻緊皺著,他對天下形勢不太樂觀。
他也曾多次上書朝廷,隻是始終未得到回複。
如今天下狼煙四起,他就算想上書,也很難送到朝堂去了。
今後,他們該何去何從。
見劉季回來,蕭何道:“縣城四周情況如何?”
劉季道:“目前沒事。”
“沛縣短時間不會出什麽事,我對沛縣這地界還是很熟的,這大半年,一直在有意針對,縣裏的地痞流氓都處理幹淨了,不過這不是辦法,泗水郡雖算不得四戰之地,但畢竟位於楚地,附近不遠還有一座彭城倉庫。”
“日後少不了戰事。”
“就郡裏的情況,根本擋不住的。”
聞言。
蕭何點頭。
他知道劉季說的郡裏情況是什麽意思。
泗水郡並非人人都忠於朝廷。
眼下天下生亂,不少官吏都生出了心思,若是泗水郡上下一心,足以拉起一支上萬人的軍隊,到時據城而守,六國餘孽很難占到便宜,但問題就出在,泗水郡官府內部,並不是鐵板一塊,若是真的據城而守,很容易遭到內外夾擊。
這也是蕭何不敢待在郡城裏的原因。
而這不是泗水郡一郡的問題。
而是整個關東的問題。
蕭何道:“你想怎麽辦?”
劉季目光陰晴不定,遲疑了一陣,凝聲道:“現在郡裏局勢不明,如果死守的話,很容易把命丟在這,我認為該跑還是得跑,我那大舅子呂澤,如今在碭郡當差,而碭郡之前為朝廷上上下下清洗過,都是忠於朝廷的人。”
“我們逃到那,基本算是安全。”
“至於泗水郡……”
“等日後局勢明朗了,再回來,反正不能在這邊久待,郡裏那些人,骨子裏都陰得很,保不齊什麽時候就把我們給賣了,這些人可沒安過什麽好心,若非我們在郡裏,隻怕他們早就望風而逃或者倒向六國餘孽了。”
劉季一臉鄙夷。
“我們不戰而逃,若是為朝廷知曉。”蕭何有些猶豫。
劉季一臉不悅,不滿道:“朝廷朝廷,你就知道朝廷,朝廷就算有心援助,等援兵到了,我們早就不知死了多久了,現在哪還管得到什麽朝廷,活命最要緊。”
“而且我手中有兩千兵馬。”
“大秦的體製,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逃了又如何?大不了以後多殺點叛賊,將功補過,用爵位補上就行,你總不得,還想讓我劉季,陪著你在泗水郡等死吧?”
“現在項氏、宋氏、唐氏等楚地貴族,正大張旗鼓的聯絡各方反叛勢力,暗中還一直跟地方官員聯係,試圖讓這些人倒戈,而且就我們知道的,各地弑殺郡縣長官而起事,單單是楚國舊地幾千人聚集成軍而起事的,就多的不計其數。”
“在這種局勢不明的情況下,繼續待在泗水郡,要麽就跟著其他人揭竿而起,要不然就是在這等死。”
“就我們手中這點人馬,擋得住別人幾波?”
“到時人手沒了,那才全完了。”
劉季罵罵咧咧著。
他可不想把命搭在這。
要是現在敵我明晰,他倒也敢待一待,現在敵我不明,黑燈瞎火的情況下,他們這大秦官員的身份,無疑是個活靶子,到時被人群起而攻之,跑都跑不掉,等日後敵我明確了,互相有了照顧,到時再殺回來,又有何不可?
蕭何頷首。
他道:“行,聽你的。”
劉季冷哼道:“這事你還真的聽我的,現在我們必須快點跑,而今郡裏這些舉事的人,都還想著去攻打縣城,沒有心思在我們身上,等日後,他們攻打下來,或者是其他反叛勢力殺過來,到時我們可就沒那麽好跑了。”
“而且再等一段時間,就算想逃到碭郡,別人也未必會收了。”
“人心隔肚皮。”
“人家那時未必還能信得過我們。”
聞言。
蕭何臉色微變。
他也知曉了其中利害。
劉季做事很雷厲風行,一旦做出決定,根本不帶猶豫的,直接就下令,麾下士卒帶上一些糧草,即刻奔赴碭郡。
至於妻兒老小,讓他們自己逃。
他哪顧得到這麽多。
先保自己。
不過蕭何倒沒有劉季這麽無情,還是私下通知了呂雉,也把自己一家老小帶上了,而在臨走時,還特意張貼了一張告示,通告了全縣,讓他們自相逃難去。
而在蕭何劉季跑了後。
沛縣的其他官吏,卻是沒有逃,而是搖身一變,跟隨著縣令,就地舉事,而後帶著自己的族人,在城中大肆燒殺劫掠,整個沛縣亂成了一團。
……
三川郡,陽武縣。
陳平此刻為陽武縣的主簿。
三川郡,郡治為滎陽。
這裏是大秦在東方的中樞跟門戶,肩負著經營東方的使命,也是‘綰轂天下水路’之地,為天下真正的戰略要地,攻守要衝。
如今關東已亂,三川郡依舊穩如泰山。
並未發生任何的亂子。
堅如磐石。
不過隨著河東、潁川、南陽先後出事,三川郡最邊緣的幾座縣邑,已漸漸開始有了一些不穩。
其中最為不穩的當屬陽武。
陽武毗鄰碭郡,尤其是靠近魏地酸棗。
隨著魏咎、魏豹等魏國貴族,在魏地造反,燕縣,酸棗城都已先後落入到魏地貴族手中,而酸棗城緊挨著陽武,陽武自是麵臨著不小的壓力。
每日都有大量流民湧入城中。
陳平等官吏壓力頗大。
不過三川郡為秦廷經營許久,過去郡守又是李由,魏咎兄弟,並不敢直接攻打三川郡,而是繼續北上,準備去攻略整個河內郡,即便如此,陽武縣上下依舊是人心惶惶。
再次安頓了一批流民後,陳平去到了城牆上。
望著源源不斷逃難來的民人,陳平卻是回頭望向了鹹陽,眼中露出一抹驚疑跟一抹不確定。
朝廷的舉止似乎太反常了。
反應也太慢了。
如今魏咎等六國餘孽,舉事之後,都已慢慢站穩腳跟,開始圖謀更大的地盤了,朝廷似還一無所知,根本沒有做出任何的應對措施,隻是下了幾道不鹹不淡的詔令,讓地方征召士卒鎮壓。
但朝廷不可能不知天下局勢的。
三川郡上任郡守是李由,如今李由已晉升到朝堂為官,因而三川郡的官員依舊能傳書給李由,就算朝廷反應再遲緩,也早該知曉天下發生了什麽。
然而詭異的是,一向剛直的李由,卻遲遲沒有做出回應。
仿佛沒有收到書信一樣。
處處透著不對勁。
陳平手掌放在城池上,將目光從鹹陽方向收回,低聲道:“朝廷究竟在謀劃著什麽?就眼睜睜看著天下陷入糜爛嗎?就這麽眼睜睜看著天下一天天亂下去?”
“民不聊生,塗炭生靈?”
“這還是陛下嗎?”
陳平蹙眉。
隨即。
他猛地看向關東,眼中露出一抹驚疑。
他似猜到了什麽。
或許並不是朝廷無動於衷。
而是故意的。
為的就是讓天下先亂,再去平亂,通過這次亂事,重掃舊山河,將昔日始皇未完成的大業一舉完成,畢其功於一役。
想到這。
陳平目光微沉。
“若是如此,天下恐要亂上一陣了,隻是陛下就這麽有信心,不擔心會因此出事?也不擔心會引虎為患?”
而後。
他想到了駐守在三川郡的章豨。
一下明白過來。
不是不擔心,而是早就做好了完全準備。
隻要關東不徹底落入到六國餘孽手中,朝廷再怎麽不緊不慢的出手,依舊能將天下重新蠶食完畢。
這是勢。
陛下一手促成的大勢。
現在大勢已成。
隻看收網快慢了,而陛下明顯不急。
想明白這些,陳平心思一下活絡起來,他要抓住這個機會,為自己謀取一些功勞,以便日後得到擢升提拔。
“亂世是天下人才的試金石。”
“我陳平又豈能錯過?”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