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天才

羅蔚然深深的皺起了眉頭,他甚至想捂住耳朵。曾經朝夕相處的大師兄如今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他心裏的痛苦沒有人可以理解。當年二師兄忠親王楊奇讓他到皇宮守護陛下的時候,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和自己的大師兄站在對立麵。也從來沒有想到過,大師兄會成為階下囚。

“你心裏一定很苦。”

楊胤低頭看了看灑在自己囚衣上的米粥,伸出枯瘦的手掌將那些米粒一粒一粒的撿起來放回碗裏。

“所以我一直認為人不能太有感情,一旦人和人之間的感情深到一定地步,就會有太多太多的苦楚。而對任何人都不能有太深的感情,是做皇帝的必須做到的事。四哥在這方麵一直做的很好……他心裏真正重要的人其實隻有兩個,一個是他的妻子一個是他的兒子。”

楊胤喝了一口粥,然後自嘲的笑了笑:“我也一直覺得我比四哥更適合做皇帝,是因為我心裏對誰都沒有太深的感情。”

聽到這句話,羅蔚然怔了一下後問道:“太後呢?”

“太後?”

楊胤咀嚼著嘴裏的米粒,笑了笑說道:“你以為太後真的是寵愛我?她隻是心裏一直不甘於她對頭的兒子做了皇帝罷了。如果太後還有選擇,未必就會站在我這邊。不管我們兄弟造反的是誰,她都會支持……隻不過有能力和四哥爭一爭的,隻剩下我一個罷了。”

羅蔚然心裏一陣發寒,他看了楊胤一眼後不知道該說什麽。

“其實仇恨也是促使人向前的動力。”

楊胤將最後一口粥倒進嘴裏,忽然很開心的笑了笑:“還有粥嗎?”

“還想吃?”

“想”

楊胤笑道:“當我看到有人比我還要淒慘的時候,心裏竟是變得開心了不少。其實我何嚐不知道蕭一九的野心比我還要大?隻不過在那個時候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罷了。蕭一九和我都知道,哪怕我們勝了,將四哥從皇位上拉下來,我們兩個之間的矛盾也不可避免……蕭一九想著的無非是讓我做傀儡,而他要讓道宗在大隋成為佛宗在蒙元一樣的存在。而我……隻要成功,第一件事就是想辦法除掉他。”

“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我很高興。”

羅蔚然搖了搖頭,拿著那個粥碗起身準備離開。

“我不知道怎麽會和你坐在一起說了這麽久的話。”

羅蔚然看著楊胤道:“但和你聊聊之後最起碼讓我確定了一件事……幸好你沒做皇帝。”

他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現在的模樣和你說的話,讓我也變得開心氣來了……天下間最有野心的兩個人都落得如此下場,怎麽都有些諷刺對吧?一個變得瘋瘋癲癲完全沒有了理智。一個已經渾渾噩噩好像一具行屍走肉。誰說老天不公?如果真的不公,你怎麽會在這裏?”

“兩個聯手的人根本就不是一條心……”

羅蔚然笑道:“你們怎麽可能會贏?現在我才確定,哪怕沒有師尊將你和大師兄擒住,你們也一樣成不了事。”

楊胤一怔,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或許你說的沒錯。”

但他似乎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還有粥嗎?如果有請你再給我一碗。當然,如果有肉的話會更好。我知道你厭惡我,但我最起碼沒有對你說什麽漂亮的謊話。至於你是否理解我的心思,現在已經沒有必要再理會了。”

“粥有,肉也有,如果你想,我甚至可以給你美酒。”

羅蔚然微笑著說道:“你想吃什麽都可以,我都會派人給你送過來。”

“為了看我狼狽的模樣?”

楊胤問。

“不……”

羅蔚然一字一句的說道:“按照你的思想和做事的風格,我應該說現在給你好吃好喝的,或許用不了多久你就會重新變得健康起來。你的皮膚會像原來那樣白白淨淨,你的臉色會變得紅潤,你的眼睛會充滿了光彩。”

“隻有這樣,你死的時候才會讓我更有快感……哪怕,僅僅是因為將你養的肥肥胖胖之後,淩遲的時候噴出來的血會比較多而已。”

他指了指楊胤的臉:“你看看你現在的模樣,隻怕湊不如三千六百刀就會變成一具枯骨了。”

看著楊胤眼神裏的疑惑驚懼,羅蔚然認真的說道:“人心裏都有黑暗,不隻是你有。人心裏都有邪惡,不隻是你有。人心裏都有陰狠,不隻是你有。人心裏都有暴戾,不隻是你有……人心裏都有溫暖親情,所有人都有……但你沒有。”

“本來我不認為忠誠等於正義……但是看到你,我就覺得這兩件事竟然沒有一點衝突。”

羅蔚然似乎越發的開心起來:“你知道我為什麽要進來和你聊聊嗎?因為我心裏不舒服,大內侍衛處因為你而導致地位一落千丈,我現在要見陛下甚至需要蘇不畏的同意,這些事都讓我不舒服。可是看到你這樣狼狽這樣卑賤,我心裏舒服多了。”

“你!”

楊胤抬起手指了指羅蔚然,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讓你不爽了真是不好意思,但我真的開始爽了。”

羅蔚然轉身離開,將空碗遞給門口的飛魚袍:“去,再盛一碗米粥來,記得給這個犯人加一勺肉羹進去。”

“啊!”

羅蔚然聽到楊胤在自己身後憤怒的咆哮,他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道:“即便師兄現在已經落魄,也不是你可以隨便侮辱的。想讓一個人瘋狂並不是什麽難事,你嘲笑師兄,我就有辦法讓你也變成瘋子。”

……

……

方解起身的時候天色還沒有完全亮起來,已經進了五月,而且到了長江北岸,正是風景秀美的時候。而且太陽升起也比冬天要早的多,氣候也更適合早起練功。

方解站在後院裏,看著麵前的一塊假山石發了一會呆。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一拳砸在那假山石上。僅僅是靠著肌肉之力而不是修為之力,方解這一拳竟是將那堅硬的石頭砸下來不小的一塊。拳頭上隱隱作痛卻沒有受傷,由此可見此時他的身體比以前越發的強壯起來。

“什麽樣的拳法才是至強的拳法?什麽樣的方式才會讓人防不勝防?”

方解在心裏問自己,一時之間卻找不到答案。

他向一側移動了幾步,然後一拳將一棵碗口般粗細的樹砸斷。看著樹倒下去,方解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嚴肅。

“至剛,未必就是至強。”

他喃喃了一句,然後將手掌按在那塊假山石上,手臂漸漸的發力。他現在可以輕易調用自己身體上的任何一塊肌肉,也可以讓肌肉朝著一個方向發力。按照常理這是不可能的事,但方解的體質特殊將不可能變成了可能。在他手掌的力度下,那假山石開始向一側傾斜。

腦子裏回想起之前丘餘的那些教導,方解試著感受自己身體外麵的天地元氣。不需要太費勁就能感知到天地元氣的存在,可就是沒有辦法讓那些天地元氣聽話的動起來。他從懷裏掏出藏書樓老人送給他的書冊,翻倒最後幾頁仔仔細細的又重新看了一遍。

元氣化內勁,存於氣海。

這是修行者最基本要做到的事。

可方解做不到,因為他沒有氣海。

這本書冊上的文字雖然不多,但太晦澀難懂。方解琢磨每一句話,發現有很多種理解方式。他確定那個老人是修為深不可測的人,所以懊惱,既然打算送自己一份禮物,幹嘛不寫的直白些。

正在他冥思苦想的時候,忽然聽到遠處有幾聲異樣的響動。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方解才發現原來沉傾扇竟是也已經起來正在修行。

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但是她身邊的幾個樹上不斷的有枝條被斬落下來,方解看不見那些無形的劍氣,但他可以想象出那是密集到恐怖的攻擊。這種程度的劍氣,對於沉傾扇來說輕而易舉。她靜靜的站了一會,然後抬起一隻手指向不遠處的一塊石頭。

緊跟著,噗的一聲,碎石激**起來。

方解立刻就瞪大了眼睛,因為他發現那塊巨石竟然被劍氣刺出來一個狹細的小洞。無形的劍氣,竟然鋒利凜冽到了這的地步。方解甚至懷疑,自己的身體再強壯也擋不住沉傾扇的劍氣一擊。

看到這一劍的時候,方解在驚訝之餘忽然心中一動。

沉傾扇的劍氣之所以那樣鋒利,是因為將內勁完全凝練在一起。方解瞬間就想到了自己感知到的天地元氣,本來就不多,但自己卻還想著將其全麵引動。與其這樣,不如試著將天地元氣先控製著凝集在一起。然後用另外一種方式,將凝集起來的元氣當做攻擊的手段。

想到這裏的時候,他開始試著讓自己感知到的天地元氣緩緩流動抱團。

這個過程,方解足足用了一個時辰才小有所成。

那一團很小很小的天地元氣,就凝在他拳頭外麵大概一寸的距離。方解很小心的移動著拳頭,讓那團元氣隨著拳頭移動而始終保持著距離。然後他忽然向前打出一拳,那團元氣隨即被他的拳風震的脫離。

不遠處,一根樹枝晃動了一下。

隻是晃動了一下,但方解的心卻開始狂跳!

這是一個太令人興奮的開始了!

他忍不住第二次讓那微弱的元氣停留在自己拳頭外麵,然後再次揮拳。順著拳風,那一團元氣飄了出去,將樹枝震的搖晃起來。方解越來越興奮,開始一拳接著一拳的向虛空中擊打。

又一個時辰之後,當太陽升起的那一刻。

方解的拳風終於將一團元氣送到了他所想送到的地方,拳頭半米之外,方解擺放在石頭上的一根樹杈被元氣擊飛了出去,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折斷。

遠處,一直閉著眼的沉傾扇忽然睜開眼看向方解這邊。然後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嘴角勾起的弧度格外的迷人。

“不錯的辦法。”

她喃喃了一句,然後伸出手在半空中停留了一會兒,下一秒,一道劍氣激射而出,將麵前的垂柳斬落了一地柳枝。

“將元氣在體外凝集再靠體內的內勁引導,隻需要一丁點的內勁就能發揮出幾倍的威力。而且這樣一來,氣海中存儲的內勁消耗的速度便慢了許多,就好像氣海被擴大了一樣……方解,你還真是個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