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亞·格林,出來。”

隔著不加鎖的木門,看守潘西站在走廊上吆喝。

格林並不敢拖遝,抓著鎖住自己雙腳的腳鏈、踉踉蹌蹌地跑出囚室。

像格林一樣被叫到走廊的人有二十六個,借助牆壁上灰暗的油燈,格林能看到這些人的形象……所有人都被剃光了頭發和胡須,穿著統一的圓領土布上衣和同色五分褲,臉頰浮腫,麵色蒼白,腳踝上拖著略長的鐵鏈。

格林知道,自己也和他們一個樣。

潘西點了次人頭,確定人數無誤,便發給他們木桶和大塊的破布,揮了下手。

包括加西亞·格林在內的二十七個人,立即拎著木桶和破布,往走廊盡頭唯一能取水的漱洗處跑。

民兵隊裝有抽水機,從井裏抽出來的地下水通過水龍頭引向各個樓層,方便了犯人們就近取水。

在漱洗處水龍頭那兒排隊接了水,這些關在地下一層的囚犯們便積極地打掃起包括走廊、廁所、空著或住著人的囚室等等所有區域……

被關在這一層的所有人都曾跟格林一樣養尊處優、從未幹過這種粗活,隻是人的適應力是很強的,重複做同件事做久了,任誰都難免熟能生巧。

鐵鏈哐啷作響聲中,二十七名犯人隻花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便把整個地下一層連牆壁帶地板擦得一塵不染。

站在走廊盡頭的潘西背著手過來、隨機抽查了幾間囚室,又拿出懷表看了下時間,點點頭,冷淡地道:“提前二十分鍾完成任務,今天可以加餐。”

和其他人一樣老老實實貼牆站著的格林,聽到加餐這兩字兒,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潘西把兩桶食物拎下來時,這些犯人沒誰吵鬧爭搶,全都老老實實地挨個領取屬於自己的份量,盤腿排成兩排坐在牆角津津有味地把食物吃掉,還曉得吃完後洗幹淨木桶和餐具、擦幹木桶把手,才交還給潘西……

潘西一點兒也沒心情去誇獎這些犯人的懂事溫順,拎了桶就走人。

關在這裏的二十七人,全是被認定為“罪大惡極”的“重刑犯”。

他們無法像其他犯人那樣在領餐時能走出去呼吸下外麵自由的空氣,也沒有權力用勞動換取更好的待遇……從他們被丟進來的那天起,這二十七人就沒再看過天空的顏色。

負責看守的人數很少,沒有耐性也沒有精力來精細管理他們,連囚室的木門都懶得鎖,隻封閉了走上地麵的唯一通道——他們就像是被遺忘的老鼠一樣,被丟在這處原本就是作為臨時收監場所打造的地底之下自生自滅。

這種放置似的對待,其實很可怕。

最開始的兩天,他們還會精力充沛地打架,他們之中還有人有力氣壓服別人低頭。

第三天,看守潘西提著鹽水土豆下來,看了眼一團混亂的走廊和遍布血跡、嘔吐物、排泄物的囚室,又把鹽水土豆提了回去,並告知他們,連最起碼的衛生環境都不能維護的話,那麽所有人都要挨餓。

有人在饑餓的壓力下咒罵著打掃幹淨自己被分配的囚室,還以為能拿到吃的了,又被告知維護生活區環境是所有人的責任,有任何一間囚室、任何一處公共區域沒有打掃幹淨,所有人都無法得到食物。

咒罵、鬥毆無法解決饑餓問題,隻有水龍頭裏流出的水可以自由取用,連隻老鼠都抓不著的犯人們,最終不得不低下桀驁的頭顱……

看守潘西對他們這些人非常冷淡,連句重話都懶得說、連個多餘的眼神都不屑給。

關在這一層的人沒誰是蠢貨,大家都看得出潘西這個男人是真的不在乎他們這些人的死活……就算他們全體自相殘殺死個精光,潘西很可能還會覺得是給他省了事。

如此冷漠的態度,杜絕了所有人跟潘西討價還價的資本……他們也確實完全沒有資本。

當潘西在某天以一種應付差事的態度告訴他們,如果他們能在清掃時動作快點兒、別讓他等太久的話,他可以給他們稍微加點餐——當天的兩頓鹽水土豆管飽之外,他們還可以得到公共廚房那邊剩餘的食物,比如少許有肉餡的麵點(就是速凍水餃),和夾著菜葉的、滋味充足的濃湯(方便麵麵湯)。

包括格林在內的犯人們,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

這種不必浪費力氣精神去打罵就能把被監禁的人**得溫順服從的套路吧……其實是冷暴力的一種。

直接針對精神層麵施加壓力傷害,比哈爾那種拳腳交加的熱暴力省力省事。

會出現這麽微妙的**結果,倒也不是因為潘西是個多麽精通精神PUA的大師,而是他確實顧不上管地下室這些人——整個民兵隊一千多號犯人,他每天光是反複點人頭、記人名都煩躁得想打人,哪有那精力去管個別人什麽心思!

回到地麵上,把桶和餐具還給負責公共廚房的米婭時,潘西還抱怨了這麽一句:“我都說用不著給這些王八崽子吃這麽好的東西,地底下那幫該絞死的家夥都吃胖了。”

米婭知道潘西兄弟幾個的壓力很大,笑著道:“我聽雷克斯先生說昨天送來關的那批人裏麵有一些以後會和我們一樣為領主先生工作,到時候大家就可以輕鬆一些了。”

“早著呢,那幫索克裏人鬼知道什麽時候派得上用場!”潘西煩躁地抓了下頭發,“當初讓我們來看犯人時隻說是‘先看著幾天’,結果呢,轉眼二十多天過去了,楊就像忘記了這事兒一樣再沒有下一句!”

米婭忽然“啊”了一聲,朝潘西身後一指:“領主先生來了呢!”

潘西驚愕回頭……

楊還真的來了。

不僅來了,還站在大門那兒,用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平靜眼神往他這邊看過來。

潘西:“……”

沒這麽倒黴吧——他隻是隨便抱怨兩句而已!

楊秋抬起手,衝潘西勾了勾。

潘西……潘西臊眉耷眼地乖乖走了過去。

“昨天來的那些索克裏人表現如何?”楊秋道。

潘西暗呼萬幸,忙道:“有一幫家夥特別吵鬧,哈爾把他們種到地裏去了。”

這個所謂的種到地裏,是哈爾發明的懲罰方式,對於部分粗暴打罵無法馴服的刺頭,就拉到後院挖個坑埋進去、隻露腦袋在外麵;通常而言……再桀驁不馴的家夥種上小半天就得乖乖低頭服軟,個別骨頭特別硬的也撐不過十二小時。

楊秋繞過民兵隊大樓來到後院,果然看見整整兩大排麵色黑中帶青、半死不活的白毛腦袋。

楊秋淡然地在種了一地索克裏人的“人田”前站定,略微提高音調:“誰是‘海獅’團長肯恩?”

有個鼻青臉腫的白毛腦袋勉強抬起脖子,往楊秋看來。

楊秋衝這個黃土幾乎埋到下巴上的倒黴鬼微微點頭算是問候:“初次會麵,肯恩團長,我是黑魔法師楊。”

肯恩團長聽到楊秋自稱黑魔法師,似乎是打了個激靈,努力地睜大滿是血絲的雙眼……

梳著背頭、披著黑色垂肩發、手裏拿著根手杖的中年男人,穿著一套棕色的正裝,條紋襯衣領口上係著領結,暗紅色馬甲胸前的口袋裏插著潔白的絲巾,看上去不像是個黑魔法師,倒像是位有著體麵工作的紳士。

隻是……這位看上去很體麵文雅的先生,在肯恩團長的眼中卻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隻盯著楊秋看了兩秒,原本雖然狼狽但還情緒穩定的肯恩團長,額頭見汗、嘴唇血色迅速褪去,連麵部的肌肉都像是看到什麽恐怖至極的怪物那樣不受控製地抖動起來。

楊秋微微一笑。

這個索克裏人倒是還有些價值。

“歡迎來到威斯特姆。”楊秋笑著道,“希望你們會喜歡這片充滿生機的土地。”

肯恩恐懼地與楊秋對視,完全不敢移開視線。

就像是……害怕著隻要一眨眼,他就會被眼前這頭披著人類外皮的怪物吞噬一樣。

楊秋笑納工具人時,民兵隊大樓中,借用一樓禮堂的瓦格納集合了所有士兵,正挨個將人叫出隊列。

亡靈們俘虜了全部的“海獅”傭兵團成員,雖然瓦格納隻是陪跑,但楊也兌現了承諾——他的士兵中,將有43人能獲得自由。

瓦格納將六名上等兵點出來,讓他們站到自己身後,嚴肅地對餘下的四十三名士兵道:“你們在這裏為威斯特姆工作了快半個月,按威斯特姆的規定,你們離開時能領走工作期間累積的酬勞。等會兒你們就跟我去結算報酬,回去時也能給你們的家人帶點兒東西回去。”

士兵們知道瓦格納與楊的交易,被選中放歸的人都相當興奮……他們都是因納得立當地人,失陷了這麽久,這些年輕人都很擔心家裏的情況。

小夥子們正高興,不和諧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等一下!我呢?!”

叫出聲的是瓦格納的兩個侍從之一,詹姆斯·霍恩。

這位城防軍霍恩團長的遠房親戚,明麵上是瓦格納的騎士侍從,其實誰都知道他是被塞進來混資曆,等著接替瓦格納的騎士封號和職務的人——他自己本人就很喜歡拿這層身份來威脅暗示普通士兵給他做私活。

自持身份的詹姆斯向來對瓦格納就不太恭敬,更不與身份低下的普通士兵打交道,私底下被士兵們起了個“白眼”的綽號……嘲諷他從來不會正眼看人。

瓦格納平靜地看了詹姆斯一眼,道:“你是我的侍從,我不能離開,你當然也不能離開。”

“不是你自己把機會讓給這些大頭兵的嗎!”詹姆斯急了,不管不顧地拉高聲音道。

被當做俘虜關押在這兒的這些天裏,其他人願意為了改善待遇去當苦工,詹姆斯是肯定不願意的,他又總是忍不住與那些同囚室的普通犯人起衝突,鹽水土豆簡直要吃到吐了!

瓦格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搖搖頭:“真希望霍恩團長能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重視你,這樣的話,我也就不用在這個時候聽你說這些蠢話。”

詹姆斯麵色驟變,還想繼續申辯,但瓦格納不耐煩跟他多話,直接讓幾個和他一樣留下來的上等兵把這家夥拉了出去。

再看向因能回家見家人而激動的普通士兵們,瓦格納微微一歎。

可以的話,他並不想在這種應該高興的時刻掃這些小夥子的興……

“諸位,請聽我說。”瓦格納艱難地開了口,“阿德拉三世的管家古爾德先生,今天一早離開威斯特姆回去了。停留威斯特姆的這幾天裏,這位古爾德先生從未召見過我……我隻能遺憾地對大家表示,我們這些人,或許已經被放棄了。”

剛還歡欣鼓舞的年輕士兵們,瞬間安靜了下來。

這些因納得立本地的良家子,有的出生市民家庭,有的出生周邊鄉鎮,年紀最大的不超過三十歲,最小的才二十出頭。

城防軍是相對純粹的軍事單位,士兵們內部的氣氛不像其它官方部門那麽勾心鬥角,但要說大家都純淨得不懂內部鬥爭,那也是不可能的。

像瓦格納這樣的士官還罷,再怎麽不被頂頭上司所喜,起碼還能幹到退休,領到大筆退休金頤養天年。

普通士兵就沒有這麽好的待遇……每三年一次的退役季,總會有部分倒黴蛋被新兵擠掉,痛失正規軍那接近中產的年收入、拿著最後一筆遣散費灰溜溜走人。

一旦被迫退役,瓦格納這樣曾經有著一定社會地位的士官若是懂得鑽營的話還能跑到小鎮上去謀求個治安官的職務,普通士兵的選擇就很少了……要麽去當朝不保夕的傭兵,要麽泯然於眾人、重新撿起祖輩幹過的維生活計。

士兵們顯然不太能接受這樣的慘痛後果,有的迷茫惶然,有的痛苦地低下頭。

瓦格納再次歎了口氣。

隻是他自己和霍恩團長的恩怨,還不至於淪落到全隊遣散的下場……

但他們這一整隊人失陷在威斯特姆,確確實實地激怒了阿德拉三世——他連讓古爾德管家來安撫他們的表麵功夫都懶得做,可見三世對這件讓他顏麵大失的事件有多麽憤怒。

城防軍有二十四支騎兵隊,本就與他有過節的霍恩團長壓根不可能為了保住他這一支去挑戰三世的脾氣。

“回去後……集體去總部述職,看上麵是什麽說法吧。”瓦格納強打精神,極力鎮定地道,“如果總部追究責任,你們記得要如實描述當日情形。此次失陷,責任歸咎於我,全因我的指揮失當才導致如此惡果。切不可為我說話,否則,你們會被認定為我的同犯,軍法司很可能會克扣你們的遣散費。”

“皮特中尉——”有士兵激動地想要開口。

瓦格納抬手製止這名士兵,道:“若給了軍法司借口,他們可不是隻扣除你們之中一兩個人的遣散費,所有人都要遭殃。多為其他人考慮考慮,不要隻圖自己痛快。”

想說點什麽的士兵沉默了下來……

“如果……”瓦格納再次歎了口氣,“如果你們實在沒有地方去的話……拿到遣散費安頓好家人,你們可以再來找我。”

低頭不語的士兵們,紛紛驚訝抬頭。

瓦格納露出個難看的苦笑:“雖然我不是很想這麽說……不過確實威斯特姆會有許多新崗位,比因納得立更適合你們這樣的年輕人。”

威斯特姆缺人,鎮政廳文員全由被解救的妓女、男妓擔任,且至今沒有正式聘用任何幹員。那個看上去最像幹員的前妓院打手班,至今也隻是在給米婭小姐打下手。

就瓦格納的觀察,楊支持雷克斯擔任本地領地並非心血**……不管他內心感受如何複雜,他都得承認,這些他知根知底的小夥子若能在威斯特姆發展,前途比他們被遣散後各尋生路來得強。

畢竟,就算他處在俘虜立場,他也不得不承認無論是雷克斯這個領主,還是那個他還沒法兒分得清楚與普通亡靈有何處不同的亡靈鎮長,幹得都非常不錯。

交代完情況,瓦格納便領著這43位士兵去領取“服刑”期間的勞動所得……

見到總務室(原民兵隊長辦公室)裏的哈爾,瓦格納愣了下,脫口而出:“不是米婭小姐負責發錢嗎?”

“少廢話,還結不結工錢?”哈爾一如既往地暴躁。

瓦格納麵無表情伸手。

一腦門青筋的哈爾拿起紙筆,刷刷在紙上算了半天“提前釋放”的43人份工錢,從腰間摘下串鑰匙,打開辦公桌後麵的大保險櫃……

看到保險櫃裏麵堆滿的銅幣銀幣,瓦格納嘴巴張得老大。

“別癡心妄想了,想從哈爾大爺這裏把錢偷走的人還沒出生呢!”不說人話的哈爾毫不客氣地吼了一句,從保險櫃裏抓了銀幣銅幣出來,熟練地數錢,用小巧的錢袋分裝……

“43個人,參加了十四天勞動,每天三十銅幣,一個人14天是420銅幣,每人4個銀幣加20個銅幣。”哈爾一邊麻利地用巴掌大的錢袋分裝,一邊把裝好的錢袋推到桌子前麵,“自己拿去點一點,出了這個門多了少了我可都是不認的!”

瓦格納也算是知道這家夥的脾氣了,默默招呼等在走廊裏的士兵挨個進來拿錢。

發完錢,哈爾比領錢的人還急,急吼吼地把人轟走:“拿了快滾,別賴在這兒!忙得很呢,別在這裏多事!”

瓦格納本來準備禮貌性地道謝的,見這樣子也懶得開口了,麵無表情地把士兵們帶走。

六名上等兵、兩名侍從和他自己還要繼續“服刑”,恢複自由的43名士兵倒是可以自由活動了,瓦格納看看時間離回去準備晚餐還早,便領著這些“服刑”期間沒上過街的士兵去買“土特產”……

鎮中大道的百貨超市還在改建裝修,目前能買到東西的隻有開門營業的亡靈熟食店和獸人豆製品店。

士兵們吃了不少亡靈商會食堂分部準備的標準工作餐,還是第一次來到門店裏參觀。

城防軍士兵的薪水加補貼算起來一個月差不多有二十個銀幣,士兵們本來並不是很看中剛領到手的四銀幣二十銅幣;把熟食店貨架上的商品標簽快速瀏覽了一遍,這些士兵才發覺自己手裏這區區四個銀幣的購買力有多大——

接近一斤裝的精鹽,隻要八個銅幣!

油汪汪、紅豔豔、添加了多種香料的辣椒醬(就是老幹媽),一瓶隻要十五個銅幣!

能烹煮多頓香濃濃湯的混合香料(就是十三香),一盒隻要十個銅幣!

還有用透明的薄塑料包裝的花椒、胡椒粉、辣椒麵……每種商品的價格都隻有因納得立的三分之一到五分之一!

本打算隻帶布料回去的士兵們根本控製不住自己,趴在櫃台上流了半天口水後,每個人都買了十袋以上的鹽、五盒以上的十三香——考慮到耐用性,省一點一盒能用大半個月的十三香在這個位麵倒是扳回一城。

勤快的少年布魯克笑嗬嗬地給這些士兵們用油皮紙打包好商品,聽聞士兵們這是要帶土特產回去,便熱情地向他們推薦了隔壁的豆製品店。

豆製品店有兩個相鄰的門麵,左邊的門麵免費為本地人榨大豆油的榨油坊,右邊的門麵出售榨油後的豆渣製作的各類豆腐。

士兵們攢著剩餘的錢幣摸過來,便見右邊門麵前排了好長好長的隊伍,櫃台後麵的人族大媽和成年獸人胳膊都舞出殘影了,那長長的隊伍還是不見縮短……

“人太多了,我們先去鎮政廳買布吧。”瓦格納見狀便道,“留幾個銅幣回頭來買豆製品就行,這裏的東西特別便宜。”

“亡靈布”的口碑打開、再加上本鎮幾個年輕人膽大包天地賒布做過生意後,雷克斯索性便不讓哈爾他們去擺攤了,直接在鎮政廳騰了個房間出來作為出售布料的窗口,本鎮的鎮民或周邊鄉民不管是自用還是有做小生意賺錢的心思,隨時找過來都能買到布料。

瓦格納領著士兵們上門,負責布料窗口的文員甚至拿了個用碎布頭拚成的“商品目錄本”讓他們挑選——這個辦法是頭腦靈活的雪莉女士想出來的,比讓客人慢慢去翻布卷省事。

“現在天氣還很熱,如果是做夏天穿的衣服,第一頁和第二頁都很合適,這八種布料都很柔和,透氣。”主持布料批發零售的文員是位五官非常出色的年輕男性,嗓音綿軟,氣質迷人,隻是正經地笑盈盈說話也讓士兵們一陣陣麵紅耳赤,“要是想做秋冬季的外套或長裙,建議在第三頁和第四頁挑選,加上一層棉質裏襯,做出來的衣物會很暖和。”

士兵們對著用有實物樣品可供挑選的商品目錄本子頭碰頭地商議了會兒,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更厚實、花紋更華麗的布料……這樣的布料在他們看來更有性價比。

歡歡喜喜地買好布料,再次回到那間生意非常好的豆製品店時,士兵們又開始後悔自己買了太多布,應該少買一兩米、多省幾個銅錢來買這裏的東西才對——

他們在標準工作餐裏吃到過的豆腐,實在太便宜了!

那種油炸過的豆腐果,一大包隻要兩個銅幣!

無論跟任何食物一起煮都非常好吃、像亡靈廚子一樣用任何蔬菜一起炒出來更好吃的豆腐幹,沉甸甸的一塊也隻要兩個銅幣!

還有那種他們非常喜歡的小點心、用辣椒和香料做成的能直接吃的“辣條”,一大包隻要一個銅幣!

這些手裏隻剩下十幾二十幾個銅幣的年輕士兵,一個個堵在豆腐櫃台前愁腸百結……

瓦格納都看不下去了,大聲嗬斥著催促:“別磨磨蹭蹭的,爽快點,要買什麽趕緊買,別人還要做生意的!”

最終,這些小夥子們還是選擇了他們認為的“性價比”、戀戀不舍地拋棄了豆腐幹和辣條,全買了能儲存很久、可以讓家人吃上一陣子的油炸豆腐果……

完成采購,時間都快到下午三點了,瓦格納急急忙忙地領著背著大包小包的士兵們去租車行租用馬車……

萬幸鎮政廳方麵承包了送這些士兵回因納得立的租車費,不然瓦格納還有得頭痛——這幫小夥子硬是都把剛領到手的錢全用掉了,一個銅子兒都沒剩!

四輛馬車駛出威斯特姆鎮時,坐在車上的士兵們紛紛用力朝送他們的瓦格納揮手:“中尉,我們會回來的!”

“拿到遣散費前可千萬別在外麵說威斯特姆的好話!”瓦格納急得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