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特姆到底已經有多少“感染者”?
這是個沃爾頓難以想象的問題。
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查理·雷克斯!這個人與威斯特姆的疑似災厄有極大的幹係!
“查理·雷克斯的所作所為,究竟是否出自‘噩夢屠夫’的授意?”這是沃爾頓團長最關心的問題。
“這一點……暫時無法判斷。”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咽著唾沫道,“‘噩夢屠夫’的亡靈在威斯特姆是公開存在的,鎮中大道有亡靈經營的……熟食店,有隻容許亡靈進出的工地,甚至連鎮長一職都由亡靈擔任。”
“亡靈經營的熟食店?!”沃爾頓驚愕地道。
女探員嚴肅地點頭:“這家店出售極其廉價的鹽、食品和香料,因這家店的存在之故,馬庫斯男爵名下的店鋪已經盡數關門。”
無論何時,鹽和糧食都是最穩定、最賺錢的生意。
馬丁街市集上從事鹽糧生意的店鋪,其實都是原威斯特姆領主馬庫斯男爵的私產——包括最早米婭女士采購糧食時光顧過的那家看上去由一家老夫妻經營的門店。
亡靈們破壞了威斯特姆的舊秩序,但並沒有攻擊平民,甚至還主動維護著威斯特姆的穩定,這些鹽糧店便也沒有主動暴露自己,“潛伏”下來等待馬庫斯男爵“收回舊河山”——直到亡靈熟食店開業搶走所有的生意,讓這些店鋪再也難以持續經營為止。
沃爾頓團長沉默了下,吐出四個字:“收買人心。”
民眾是愚蠢而短視的,隻要能讓他們看到確實存在的短期利益,他們並不會在意統治他們的人究竟是正義還是邪惡。
頓了下,沃爾頓團長又困惑地道:“‘噩夢屠夫’哪來這麽多鹽和糧食收買人心?”
“這……就和‘亡靈布’一樣,無法調查到來源。”女探員羞愧地低下頭。
“這不怪你們,‘噩夢屠夫’本就身份成謎,極其神秘,裁判所追查多年也無法追溯到其來曆。”沃爾頓搖頭道,“他究竟誕生於何地,他那奇怪的相貌特征究竟來自哪一國家,至今無人知曉。”
噩夢屠夫·楊在六十年前成為大陸通緝犯時,就有許多眼饞天價懸賞金的個人或組織自發參與調查此人來曆。
最終的結果是……沒有結果。
楊的黑發特點似乎符合肯亞人常見的深色發係,五官輪廓線條也較為接近肯亞人,但膚色、瞳色的差距非常大,體型特點更是天差地遠。
楊的深色眼瞳粗看下似乎與南方索克裏人相近,但細看又會發現不同,索克裏人的瞳仁接近純黑,而噩夢屠夫的瞳色其實是深棕色;再加上索克裏人標誌性的黑膚白發,可以判定楊絕不是南方人。
楊淡黃偏白的膚色與東部諾斯克聯邦國家的人種相近,但發色、瞳色、五官特征差距甚遠……
就連最擅長調查線索的賞金協會,也沒能挖出這個瘋子的真正來曆。
“舍得用鹽糧和平價亡靈布來收買人心、讓威斯特姆人接受亡靈的存在,又派出手下擔任鎮長,花費如此大的本錢,顯然,楊並不打算隻在威斯特姆撈一票。”沃爾頓自言自語地道,“那麽——是查理·雷克斯在搞鬼?”
探員們互相對視了眼,中年男人首先開口道:“我們接觸了部分治安隊員、臨時工、以及兩名鎮政廳文員,這些人也跟那些原城防軍的士兵類似,並不怎麽提及‘噩夢屠夫’,更多對雷克斯領主讚口不絕。”
“是的。”女探員道,“就我們所取得的情報,‘噩夢屠夫·楊’鮮少在鎮中露麵,反倒是查理·雷克斯十分活躍,每天都能在鎮中大道各處看到這位新領主的身影。”
中年男人補充道:“我們在調查中曾見到過幾次這位新領主,他十分受本地鎮民歡迎,表現得也像是十分與民眾親近。隻是他總是與亡靈鎮長一起出現,我們擔心被亡靈識破偽裝,並不敢輕易靠近。”
“果然如此嗎……”沃爾頓眉頭緊蹙,腦中再次浮現那個曾跟在楊身後的陰鬱青年。
那個有著萊茵王國上流社會人士常見的淺係銀白發色、看似儒雅體麵的青年,在沃爾頓的回憶裏,邪惡氣質越來越強烈。
思慮片刻,沃爾頓團長堅定地道:“與霍恩的人聯係,我們需要潛入鎮政廳,取得查理·雷克斯與災厄有關的證據。”
最擅長處理災厄的,是高級神官。
為了說服烈陽教會和金幣教會的高級神官出動,沃爾頓必須拿到足夠有力的證據!
烈陽教會護教騎士團的斥候相當精幹,在潛入威斯特姆前,這些探子特意在周邊鄉村打探了兩日,以“抱團進鎮打工的本地偏遠村子鄉民”這麽個身份混進來,還特意找了間低價出租的民宅作為據點。
鎮中大道每日敞開來招收的臨時工待遇對於農戶而言還是很有**力的,不僅下鄉做秋收零工的鎮民大量回返,家中秋收工作忙得差不多的農戶也有不少人進鎮,讓那些有多餘房產的鎮民小小撈了筆“熱錢”——長期流失人口的威斯特姆閑置空屋相當多,別說租了,賣都賣不出去。
這些斥候各方麵的偽裝確實做得都很不錯,不過嘛……他們還是暴露了。
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從巷子裏出來,就有兩暗中盯梢的治安隊員發現了他。
“有動作了。”裝作在一家雜貨店門口休息的吉米放下店主提供的水杯,朝搭檔低聲道,“走,跟上。”
搭檔會意點頭,與吉米一塊兒起身,兩人像是按例日常巡邏那樣,遠遠地跟上目標。
作普通鎮民打扮的中年男人沿著占道經營的小攤販走出百多米路,轉進另一條小巷。
吉米和搭檔沒有跟進去,老遠便停步駐足。
“水井巷的那批人果然跟這幫人是一夥的。”搭檔道。
“我不是說了,這兩幫人都有問題,搞不好是同夥。”吉米冷哼著道,“進鎮來做臨時工的鄉民,誰不是拿到日結薪水就趕緊囤鹽買布?就這兩幫人,經常空著手回來!”
搭檔深以為然點頭……
烈陽教會的斥候和城防軍的探子估計做夢也沒想到,雖然他們兩方都很專業、偽裝得很像是那麽回事,但卻在不囤鹽買布這麽個節點上栽了跟鬥……
“嘿,上次索克裏商隊那事兒後我還以為沒有探子敢來了呢,這麽快又有不知死活的撞進來。”搭檔興奮地道,“咱們倆這回可立功了,吉米,你說咱們應該去匯報給誰?”
吉米“呃”了一聲,呆住了。
由原民兵隊轉化而成的治安隊,目前還沒有隊長;治安隊員在鎮裏的日常巡邏、站崗執勤,都延續原民兵隊的排班順序。
治安隊的薪水和後勤供應(工作餐、製服、器械等)由鎮政廳後勤司的米婭女士負責,隊內規章製度由紀棠鎮長製定,調度任命的權限則在雷克斯領主那兒。
這麽混亂的管理,換別的地方絕壁要出問題,擱威斯特姆這麽個特殊的環境下倒是想出事都難——掌管後勤財政大權的米婭女士和管風紀紀律的紀棠鎮長從來不插手治安隊運作調度,而雷克斯領主也隻是把他們當維持秩序的工具人使喚;三個有權插手治安隊的人,都壓根沒把治安隊的“武力威懾”當回事。
不管是在天災們麵前,還是自身就有強悍武力的雷克斯麵前,治安隊這幫強壯的民兵,實在不怎麽排得上號……
平時大家夥兒反正上班拿錢就行,每天最愉快的時刻就是等著發工作餐;這會兒仔細一想自家有立功表現應該去誰那兒領獎賞,吉米才發現他們這在鎮民鄉民看來還挺風光體麵、待遇也挺好的治安隊,其實處於很尷尬的境地:
不管是米婭女士還是紀棠鎮長還是雷克斯領主,管他們的方式都是在放羊。
都是他們的頂頭上司,但都不咋重視他們……也沒刻意忽視就是了。
吉米默默低頭捂臉。
搭檔也慢慢想通這回事,臉色蛋疼得不行——叁頂頭上司都是那種忙得平時壓根不管他們的人,貿然找過去匯報,人家要沒空管這事,那他們這功勞還怎麽算?
“要不、要不……我們去找哈爾老大商量一下?”搭檔躊躇了下,猶猶豫豫地道。
吉米沉思了會兒,勉強點頭。
看守處老大哈爾·瑪克斯韋爾跟治安隊八竿子打不著、連他們的頂頭上司都不算,但要說起來,“塔蘭坦係”裏麵,跟治安隊關係最深的還得算哈爾——現在能穿著製服繼續領鎮政廳薪水的人,都是哈爾鬆鬆手放出來的;他們原來的頭兒和小半沒能獲得哈爾許可的隊友,這會兒還在看守處裏麵苦熬呢。
“幹我屁事?!”
原民兵隊總部、現看守處總務辦公室裏,麵對找上門求救的小兄弟,哈爾眼睛一翻就丟出這麽句話來。
蹲過看守處的誰不知道哈爾的脾氣,吉米和搭檔兩個賠著笑,討好地努力說服:
“哈爾老大,那兩幫人看起來很不一般,尤其是水井巷的那幫人,實力搞不好比上次索克裏商隊的那幫傭兵還要強。”
“是啊,哈爾老大,而且他們還住在馬丁街那種人群密集的地方,萬一他們確實沒安好心,那鬧出事來就是大麻煩了。”
哈爾掏了掏耳朵。
咋說呢……他是不太願意給雷克斯擦屁股的。
雖說雷克斯其實跟他也沒多大仇恨,但他就是看不慣那個裝模作樣的小子。
不過吧……現在的威斯特姆,他住得很順心。
索克裏來的傭兵給楊那個混蛋黑魔法師拉來當什麽職業導師後,經常來騷擾哈爾的混蛋亡靈數量驟減,哈爾甚至都不用去鎮中大道管工地,看好看守處這一千多號犯人就行了。
手底下管著一大批人,騷擾的亡靈少到每天隻用應付幾個孜孜不倦找上門來的就行,走哪都被人尊敬,這種順風順水的安逸日子,哈爾可不願意被人打攪。
“好吧,就讓我看看這些家夥有多少斤兩……”哈爾吹了下指甲,站起身,邪邪一笑,“你們回去忙你們的吧,回頭我會把你倆的表現轉給雷克斯那個白癡的。”
吉米和搭檔一臉感激。
有哈爾老大出麵,雷克斯領主肯定會重視他倆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