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哈爾的指控楊秋完全不以為意,反而笑了起來:“不必如此偏激,朋友們,既然我說這是雙贏的好事,那當然是有根據的。你們自己想想,多少人能有這個機會在自身精神狀況不受威脅的情況下,以旁觀者的角度客觀地觀察自己的心魔?”
“我們還得謝謝你是嗎?!”哈爾臉都綠了。
“當然。”楊秋的幻影理所當然地道,“在場三位,有哪位從心底安於現狀,從不打算追求強者之道?”
哈爾這次不罵人了,緊緊閉住了嘴巴……身為男人,怎麽可能承認自己安於現狀、不思進取呢!
“既要追求強者之道,那挑戰自身精神領域極限、直麵自身精神上的破綻是遲早的事。”楊秋的幻影淡定地道,“我從未聽過有連自身的弱點、自身的恐懼都不能直視者,有資格自稱……強。”
這話聽得哈爾、塔特爾兩個齜牙咧嘴……
雷克斯,更是露出了動搖神色。
成年人的心靈上如有無法痊愈的舊傷口,那必然來自於少年時代——少年人是最容易犯錯犯蠢、做下讓自己懊惱羞恥後悔終生的選擇的。
有不少人的的人生軌跡便是因少年時代做出的愚蠢決定而被改變,幡然悔悟後,至少要花上十年、二十年、乃至是一輩子的時間去為少年時代犯的蠢還債。
這種對曾經的自己的強烈排斥,不僅不會被無敵的時間消滅,反而會更加隱秘地藏在人的靈魂深處、躲進記憶閣樓中最不能被碰觸的地方;當然人遭受刺激、或是出現既視感時,這些讓人肝顫的記憶便又會死纏爛打地湧出來,將曾經的傷口又用力撕開。
如果隻是一般人,這種揮之不去的舊日夢魘還不算能有多大破壞力,最多讓人心情抑鬱一陣子完事,畢竟眼前的生活重擔要遠比昔日的黑曆史重要得多。
換成是精神力普遍為普通人倍數的職業級強者們,那問題就大了——在這個存在魔法規則、強大的精神力可以直接幹涉到現實的世界,崩潰的強者那可是真能靈魂軀殼一塊崩、連上天台的步驟都省了……
雷克斯對此印象尤其深刻,他當初辛辛苦苦收集的魔藥隻能讓他在被更高層次的力量洗禮時保持清醒,藥效消退,他便再也無法穩定控製精神,一度徘徊崩潰邊緣——要不是被楊秋拉進烙印矩陣,他早就化成遊**在索倫森山脈深處的異變魔物了。
“當然了,這並不表示老夫會強迫你們做什麽,做出選擇的仍然是你們自己。”楊秋的幻影微笑著道,“阻止你們邁向強者之道的‘魔’,就擺在那裏,需要挑戰它們的,是我們的亡靈朋友,不是你們。”
“你們可以喝著茶、聊著天,困了就睡會兒,就像是渡過一個平平無奇的平靜夜晚那樣等待天亮;也可以嚐試著凝視自己的影子……如何選擇,由你們自己決定。”
言盡於此,楊秋便啟動了布置在流放鎮鎮政廳下方的“虛空之境”,解除投影,將空間留給三人。
投影消散的瞬間,窗外的黑夜便仿佛被血色汙染,絲線般的紅光若隱若現。
哈爾&塔特爾麵麵相覷,臉色非常地難看……
——說再多漂亮話,歸根到底還不是做出了把他們的秘密毫無遮掩地對那些混蛋亡靈開放的混賬事!
很快,三人都感覺到一陣輕微的恍惚感,這個感覺非常短暫,連半秒都不到,若不是他們都精神緊繃,也許都注意不到這種微妙的感覺,隻會認為是自己走了下神。
“開始了嗎……”哈爾臉色發青地看向窗外。
上一次楊召來虛空氣息籠罩全鎮時,他根本沒認為這事兒跟他有關係。
到這次,他才隱約有所感應……這本該讓人本能地畏懼的血色黑暗,居然讓他有種模模糊糊的親近感!
當他凝視著那些夾雜著血絲的黑暗時,他甚至能感應到有某個隱約與他有聯係的東西,盤踞在某處黑暗裏!
“開始了。”
第三大街,帶地窖的空木屋前,組好隊伍的玩家們互相鼓勁,勇敢地走進木屋中。
暗得伸手不見五指的木屋內,一隻頂著天花板的、形狀奇葩的巨型屍體蜈蚣,正睜著十幾對眼睛怨毒地瞪著玩家們。
鎮政廳,哈爾感覺到熟悉的虛脫感,連忙抓住就近的椅子椅背。
“哈爾?”塔特爾連忙扶他一把。
“又來了……”哈爾咬牙切齒,扶著扶手緩緩坐下來。
雷克斯默默看著這貨……
半個月前鎮子首次被虛空氣息籠罩時,他也感覺到過幾次虛脫感,但因為他躺在**睡覺的關係反應沒太大,還以為是自己的身體有哪兒不適,沒有太在意。
所以說,他那個被楊具現化後構造出來的“異化精神領域”,也被亡靈們進入了是嗎……
雷克斯不由得以手掩麵。
又好奇亡靈們到底看到了什麽,又很不願意知道——太羞恥了!
緩過勁兒來的哈爾大約也有跟雷克斯相似的心情,內心掙紮了半天,終究是好奇心戰勝了抗拒心理,視線緩緩下移,看向自己的影子。
牆壁上掛著的大號風燈提供了屋內充足的光源,燈光下,哈爾發現……自己的影子,比自己坐著的沙發影子要淡上一些。
哈爾不由得想起半個月前潘西曾經說過疑惑他和塔特爾的影子有些奇怪的話……
恨恨地一咬牙,哈爾滿腹惱怒地凝視自己那怪異地變淡的影子。
他的眼前,忽然出現重影。
身邊的環境仿佛失去了真實感,他的心神、意誌、似乎被拖進了既熟悉又陌生的重影中。
他的眼前,同時出現兩個畫麵……
這是兩個相似度很高的畫麵,空寂幽深的郊外樹林,拖著屍袋蹣跚而行的單薄少年,橡膠鞋底在厚厚積葉上踩出的沙沙聲響……
“啊啊啊啊——!”
哈爾咆哮著用力抬頭、死死地盯著天花板,額頭、太陽穴、脖子、手臂青筋鼓起,身體劇烈地**起來。
“哈爾?!”塔特爾大驚,連忙撲上來壓住他。
哈爾仍然盯著天花板,渾身止不住地顫抖,整張臉因恐懼而愈發扭曲,雙目也變得赤紅。
“該死!哈爾?!”塔特爾慌了,連忙拿手拍他的臉,“清醒一點!看著我哈爾,聽見了嗎?!”
“別急……”雷克斯伸手攔了下塔特爾,“他沒有失控,隻是嚇壞了。”
“你在說什麽狗屎,哈爾怎麽可能被嚇成這樣!”塔特爾大怒。
雷克斯沒有生氣,隻是幽幽地道:“哈爾都不見得真正了解自己,你又怎麽可能比他還了解他呢。”
塔特爾麵色一怔。
雷克斯拉了把椅子坐下,歎了口氣,道,“人,怎麽可能真正了解自己呢……除了靈魂深處的記憶,大多數人其實都會在回憶中美化自己做過的錯事,為曾經的自己找借口……因為不這麽幹,會讓人活不下去。”
“可這種逃避的權力,隻屬於一般人。”雷克斯苦笑了下,滄桑地道,“像我們這種,隻相信自身的力量,追逐著力量之道的人,終究是要直麵自身的……連自己都不能戰勝,又何談強者之道。”
塔特爾沉默了會兒,放開哈爾,在他對麵坐下。
這個世界的超凡人群中,施法者是最容易失控的群體,每隔幾年,總能聽到某位知名法師墮落的消息。
究其原因,是因為魔力有毒。
這個世界充沛的魔力,本就源於上古諸神們的“鯨落”。常年與魔力為伴的施法者們哪怕再小心謹慎,也總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那麽其他的超凡就安全了嗎?
並不。
教會的修士一樣會因為信仰動搖而失控,修士們進階時同樣需要封印物輔助;所有的教會都想方設法地獲得權力與財富、追求政教合一,所求便是為了更有效率地收集和保管封印物。
像他們這些以身體能力著稱的職業級,在初始階段隻要擁有一定的天賦、勤修不綴,倒也能獲得超過凡人的力量、獲得一定程度上的超然地位。
但若想更進一步,便需要碰觸精神禁區——比如,職業進階。
塔特爾雖自號遊俠,但他其實並沒有完成遊俠進階……他隻不過是比較有用弓箭的天賦罷了。
哈爾也不是真正的刺殺者——哈爾也並沒有跨過那道“門”。
雷克斯是跨過“門”的人,他的力量就與他們有本質上的不同……否則,也不可能讓桀驁不馴的前盜賊們捏著鼻子與這個跟他們格格不入的家夥和平相處。
仰頭癱在高背椅上的哈爾不知是不是聽見了雷克斯的話,喘息一陣後偏過頭來,深深地看了眼雷克斯。
雷克斯沒有說話,隻是與他平靜對視。
哈爾麵皮抽了抽,掙紮著坐正,兩手抓緊扶手,緩緩低頭,再次看向自己的影子。
塔特爾本想開口勸阻,想了想,沒有開口。
外人看來,哈爾有諸多毛病。
但對塔特爾來說……他願意追隨哈爾,自然是因為尊敬哈爾身上的優點。
比如,內護,比如,不服輸。
雷克斯的話雖然是好意,但那種過來人的語氣也很讓人生氣——不過是個毛頭小子,憑什麽高高在上地教訓人?!
哈爾顯然是不服氣的,他本就是進攻性很強的人,一個年級比他小了快十歲的毛頭小子當著他的麵兒說什麽“我行你不行”,他哪受得了這個!
憋著勁兒不認輸的哈爾,這次透過自己的影子,看到了極其荒誕的一幕——
那片他本以為老早被他從腦子裏挖掉的、永遠忘記的郊外樹林中,屍袋裏的吉姆……鑽出來了!
從地獄中爬出來找他複仇的吉姆,胸口上長出了他的叔叔,哈林頓·瑪克斯韋爾的半身!
哈林頓叔叔的身上,又長出了奧莉芙的半身!
“啊——!啊啊啊——!”
哈爾發出慘絕人寰的慘叫,渾身再次劇烈地**顫抖,抓著扶手的指甲都摳出血痕還不自知。
即使如此狼狽,這次的哈爾也沒有轉移視線,他滿麵恐懼地瞪著自己的影子,看著那有些模糊、但卻能喚醒他靈魂深處最深刻記憶的畫麵,眼前的世界,仿佛也漸漸被血色籠罩……
吉姆,他的好友。
瑪克斯韋爾家得罪了肯亞帝國工業新貴伯爵,父親叔伯相繼在半年內破產,他也從天之驕子的小少爺淪落成連校門都進不去的街頭少年。
在他彷徨無助時,是吉姆這個從小在街頭長大的男孩拉了他一把。
吉姆帶著他加入當地街頭組織獲得庇佑,打零工總算能夠拿到工錢。
吉姆教會他街頭生存法則,什麽人不能惹,去哪兒可以混到免費的午餐,哪家餐館丟棄的過期食材還能食用……
這樣的吉姆,在他們這些街頭少年長期混跡的酒吧內,被人殺死了。
殺死吉姆的人是他們那個街頭組織的頭子,殺死吉姆的原因是,吉姆想讓哈爾他們這些身上還沒染上太多惡習的少年人跟他一起進工廠。
那是當地的大工廠,有強大的工人工會,薪水很不錯,每次招人時都要搶破頭……吉姆想辦法抱上了一位工會管理者的大腿,才爭取到了這次機會。
頭子知道哈爾與吉姆親如兄弟,逼他做選擇——以殺死吉姆的共犯身份活下去,還是給吉姆這個膽敢脫離組織的小子陪葬?
哈爾沒有選擇。
他把自己的良心,和吉姆這位好兄弟的屍體一起,埋在了這片郊區樹林裏。
哈爾像是嚎哭一樣慘叫,他看著重影中變成怪物的吉姆,靈魂像是在被看不到的大手一點點地撕碎。
他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這種靈魂和心都被撕裂的痛苦,而原來他並沒有忘記……這些痛苦其實一直都藏在他的靈魂深處,隻是他故作不見。
有什麽東西……從他的臉頰上滑落,滴落在他的膝蓋上。
二十歲時,收養他的哈林頓叔叔總算攢了點兒微薄家當。
哈林頓叔叔明白如果哈爾敢退出幫派,他們一家都會被找麻煩,於是他偷偷變賣了家當,買了火車票,在一個晚上帶著哈爾和家人悄悄跑到了南方。
最開始,他們在那個肯亞帝國南方城市生活得還不錯,哈爾和叔叔一起做點小生意,小堂妹也找到了能就讀的工人學校。
但,沒過多久,年輕氣盛好勇鬥狠的哈爾,就惹來了麻煩……
他自己身強體壯、孔武有力,倒還沒事,哈林頓叔叔卻被牽連,隻挨了一棍子就死了。
哈爾根本不敢去麵對嬸嬸和小堂妹,當了逃兵。
哈爾從椅子上滑了下來,匍匐在地。
他喊不出聲音了,隻是無聲地半張著嘴。
他的心靈,身體,靈魂,像是被撕扯成無數的碎片。
奧莉芙,爽朗熱情的南方女人。
她不是肯亞人,為了躲避戰亂跟隨家人來到肯亞。
肯亞帝國的工業、商貿都集中在北部,南部多為種植園和莊園,以及零散分布的手工業。
奧莉芙這個外國女人在南方城市當然不可能找得到好工作,被雇傭她當女仆的商人解雇後,賣過花、賣過果汁,最終混成了站街女。
生活的重擔沒有壓垮奧莉芙,在那棟混居著許多人的老舊公寓裏,哈爾總能隔著薄薄的木板牆壁聽到她的笑聲。
剛加入本地盜賊團的哈爾,喜歡上了爽朗的奧莉芙,隻是他自己都漂泊不定,並不敢表明自己的心意。
有一天夜裏,哈爾與同伴們潛入一家雜貨店行竊時,隔著街道,他看見奧莉芙被兩個醉醺醺的男人帶進一家地下旅館。
負責放風的哈爾,在當時隻是沉默地注視這一幕。
那之後,他就再也沒聽到那個南方女人的笑聲。
又過了很久,他才偶然從當地幫派成員的口中得知,那個晚上買下奧莉芙的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是臭名昭著的奴隸商人。
哈爾還沒來得及對奧莉芙表示愛意,他記憶中與奧莉芙的交際,也隻有“日安,您這是要出門嗎”之類的、在走廊裏遇到時的簡短寒暄。
他親眼看見,自己愛慕的女人,滑落地獄。
而他當時什麽也沒有做。
他本以為早就已經遺忘的記憶,在他的腦子裏翻湧。
就連重影中化身為怪物的吉姆、哈林頓叔叔、奧莉芙殺死了所有的亡靈,畫麵消失,他眼前什麽都看不見了……也不肯停下。
哈爾蜷縮成一團,緊緊捂著胸口。
好痛啊……
有人把手插進他的腋下,把哈爾抬了起來,放回椅子上。
哈爾疲倦地抬起眼皮,發現……是雷克斯。
雷克斯那張討人厭的臉上沒有憐憫,這讓哈爾心裏稍微好受了點。
塔特爾沒有扶他,是因為塔特爾這會兒也癱在他旁邊的高背椅上,抬頭朝上,雙手捂臉。
哈爾看了眼塔特爾的影子,發現他的影子也變淡了。
他們三人中,隻有雷克斯的影子沒出現變化。
哈爾想說點什麽,最終什麽也沒說,閉上眼睛,任由自己癱倒。
“……這就是我的恐懼嗎——原來如此,我害怕著我曾經犯過的錯啊。”
“我從來都沒有……戰勝過自己,我隻是逃避了。”
哈爾默默思索著,忽然有些心灰意懶。
明明隻是回憶了下過去,他卻像是比當初辛苦維持索倫森山脈的財路時還要心累。
眼角餘光掃了眼安靜地坐著發呆的雷克斯,哈爾少有地……主動跟這個他一向不太願意理睬的年輕人搭訕:“查理,你垮過‘門’時,是什麽感覺?”
雷克斯似乎也有些意外哈爾暴露了如此狼狽的一麵後還肯跟他搭話,想了想,認真地道:“卑微,藐小,多餘……進階時衝擊到我身上的力量,讓我有種‘我活著真的有價值嗎’的困惑。”
哈爾嘴角微抽……這個回答還真是沒什麽參考性。
“那麽你的恐懼呢,你那被楊具現化的‘扭曲精神領域’,是……什麽?”哈爾又問。
“我不知道。”雷克斯臉上露出苦笑,“人很難客觀認識自身,我也一樣。我正在等……有亡靈進入我的‘精神領域’。”
哈爾盯著雷克斯看了數秒,忽然發現這個小子也不是那麽討人厭。
威斯特姆鎮,楊秋稍微看了下流放鎮那邊三個副本素材提供者的情況,便沒再關心,繼續日常冥想。
這兩天他呆在異界的時間比回地球的時間要長,冥想的頻率也遠比之前要高。
而他如此頻繁地冥想,自然也引起了羅威爾監察的注意……
已經躺下來的羅威爾感覺到活躍的魔力,一下睜開眼睛。
修士並不應用魔力,但修士強大的精神力同樣也對魔力極其敏感——大航海時代帶來更豐富的商貿活動、更頻繁的商業流動之前,法師塔與教會的關係可不像現在這麽平和,為了爭奪施法材料,魔法師和修士之間劍拔弩張才是常態。
羅威爾監察輕輕下床,走到門前,將門拉開。
客廳裏,坐在茶幾後麵的楊果然又在冥想,四麵八方而來的、充沛活躍的魔力充斥著整間屋子。
羅威爾微微皺眉,神色有些凝重。
他沒記錯的話,晚餐前楊剛進行過冥想。
這種集中精神開放全部感知、快速吸納魔力因子的通用魔法伎倆教會也有,隻不過教會修士並不用於吸納魔力,而是用於祈禱、接納神力恩賜。
但不管是吸納魔力還是接納神賜信仰,都不可能如此頻繁密集地進行——魔法師會出現精神被魔力汙染的風險,而修士也很可能在祈禱中被神力侵蝕,迷失自我。
太陽光雖好,曬多了也會出事。
以羅威爾這段時間以來對楊的觀察,他不認為楊會是個盲目追逐力量之道的瘋子。
“若不是冒險之舉……難道說他有絕對不會迷失於魔力、迷失於力量的把握?”
懷著這種困惑,羅威爾監察睡意全無,索性走進客廳中,在楊秋對麵的沙發上坐下。
半小時左右,楊秋結束冥想,微笑著衝羅威爾監察點了點頭。
羅威爾監察點頭回禮,感應了下楊秋那一身充沛得幾乎溢出來的魔力,皺眉道:“恕我冒昧猜測,楊,你……難道正準備進階大魔法師?”
“是的。”楊秋坦然承認,“我們的亡靈朋友本就為世不容,如今塔蘭坦又多出許多需要庇護的人民,我既為領主,自然到盡可能自我提升,以備不時之需。”
羅威爾眉頭緊擰,不認同地道:“恕我直言,你這幾十年裏的經曆可稱不上是在磨礪心境。”
職業級進階都需要花上好幾年的功夫做準備,進階大魔法師這種事,最起碼也要準備個十幾二十年;羅威爾前幾年還聽說過烈陽教會在哪哪圍堵噩夢屠夫損失了多少人手,並不好看楊秋的操切。
楊秋一笑,道:“尊敬的監察,你認為力量的本質是什麽?”
“武力,暴力。”羅威爾監察毫不猶豫地道。
換成一般的教會修士或許會扯一堆看上去好聽的大道理,到了羅威爾監察這個層次,自然不需要那些毫無意義的修飾。
“是的,力量的本質,就是武力,暴力。”楊秋神色不變,依然笑容淡定,“不過,在我這裏,力量是保護自己不受侵犯、維持最起碼的公正秩序的底線,而不是用以進攻他人的暴力。”
“我從未出於一己私欲濫用力量,所以我,從不擔心自己會在力量中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