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好一支冷箭 (2)
易澄清喝了一口茶後,又說:“在這個會上,我還得多說兩句,就是我們某些人的頭腦容易發熱的問題。儺城的事我敢說我比在座的各位都了解,到底是什麽問題?說白了就是思想問題、觀念問題。所謂解放思想,不是一味地去想一些不著邊際的東西,實事求是才是解放思想,按客觀規律辦事才是解放思想。自以為是、好大喜功、異想天開都是要不得的。你們講儺城現在應該怎麽辦?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啊,同誌們。我們要等待時機,如果不到時機不刮東風,你就是諸葛孔明也無法去火燒赤壁。最終,被燒的有可能就是你們自己。”
大家麵麵相覷,都鴉雀無聲。但見歐陽山一直木著臉,目不斜視,在一個勁兒地抽悶煙。李無言從來不抽煙,這時也從身邊討了一支煙來抽,隨即又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易澄清依舊在侃侃而談:“我說的話也許不中聽,但卻是大實話,是對大家極負責的一種說法。做事要穩當啊,同誌們。不曉得你們究竟知不知道,上麵對儺城到底是什麽反響。就說儺城啟動‘爭鐵’吧,上麵已經公開提出來了,說‘巴儺巫’沒有什麽搞頭,要地區轉向支持‘安張巫’為好;還有人說,人大主任跑項目那是不務正業,是拿錢搞起來好玩。說什麽‘爭鐵’‘爭鐵’,是想爭就能爭的嗎?喊口號誰不曉得喊?也許你們沒跑過項目的人不知道,那是要講人際關係講人民大團結的。沒有人民大團結你拿什麽跑?再說儺城現在還有這個資本去跑嗎?同誌們哪,都腳踏實地務實點吧,免得少犯錯誤啊!同誌們哪。”
李無言羞得簡直無地自容,他抽完了一支又是一支,隻覺得耳鼓“嗡嗡”地響,一時間什麽也聽不清了。在他看來,這是自己為官以來被羞辱得最慘的一次。因為他怎麽也沒想到,隻因歐陽山所取得的成績掩蓋了易澄清過去的政績,所以才使得易澄清對歐陽山如此之刻薄,甚至連他們這些敲邊鼓的人也不放過,心想這樣的人一旦掌握了大權實權,那還了得?可是,人家現在畢竟是地委秘書長,好歹也是個地委常委,說幾句不中聽的話,你又能拿人家怎麽樣呢?李無言畢竟都是快退休的人了,從來沒有去考慮過個人的一點得失,如今被人如此侮辱,他又如何甘心?所以,他隻好用笨拙的抽煙姿勢來掩飾自己的失落和不滿,但他越是抽煙,別人就越是看出他的虛弱來。
這時,李無言想起了小時候那個老和尚給他講的一個故事。老和尚說,有師徒二人去遙遠的靈山朝聖,他們一邊化緣一邊趕路,日夜兼程,不敢稍有停歇,因為臨行之前,他們曾經發誓要在佛誕之日趕到。作為僧人,他們認為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守信、虔誠、不妄語,何況還是對佛所發的誓願呢?但在穿越一片沙漠時,年輕的弟子卻病倒了。這時離佛誕日已經臨近,可他們離靈山的路程還很遙遠。為了完成誓願,師父就開始攙扶著弟子走,後來又背著弟子走,但是這樣一來,行進的速度就更慢了,三天隻能走完原來一天的路程。
到了第五天,弟子已經奄奄一息,快不行了,於是他一邊流淚,一邊央求師父,師父啊,弟子罪孽深重,無法完成向佛祖發下的誓願了,並且還連累了您……請您獨自走吧,不要再管弟子了,日程要緊呀……師父憐愛地看著弟子,苦笑笑,又將他馱在背上,一邊艱難地前行,又一邊說:徒兒啊,朝聖是我們的誓願,靈山是我們的目標,我們既然已經上路,已經在走,靈山就在我們心中,佛就在我們眼前……再說佛是無所不能的,一旦知道了我們的虔誠,即便我們沒有準時趕到,他也不會責怪我們的……我們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吧。這時,李無言覺得自己就是去朝聖的師徒,無論最後能不能爭來鐵路,隻要自己的心是虔誠的,隻要自己曾經努力過,不管最終的結局如何,都沒有什麽可遺憾了。
散了會,自己是怎麽走出來的,李無言也記不清了。他的腦子依舊在嗡嗡地響。他覺得大家的目光像芒刺一般深深地紮入他的脊梁,紮得他的骨頭生疼。一開始,他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猛不丁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使他渾身一個激靈,頓時戰栗不止。他本以為是去看蔣萬華的笑話的,沒想到最後讓大家看到的居然是自己的笑話,他感到滿臉好像都有雞虱子在爬,很不是滋味兒。
李無言沒有去陪易澄清吃晚餐,他徑直回了家。一回到家,他就躺在**了。他沒想到自己會再次躺出病來。但是李無言沒有驚動任何人,他在想如何才能挽回這個麵子。可思來想去,他覺得除非自己把鐵路爭回來,否則其他任何法子都無法挽回這個麵子。軍人出身的他一直堅信老虎麵前沒有跛子,越是艱險越要向前。於是,待身體稍有好轉之後,他又來上班了。首先,他把夏自溪和苟東方叫了來,然後對他倆說:
“你們也許都知道了,我被易秘書長羞辱的事。”
夏自溪和苟東方都沒有做聲,他們知道無論現在說什麽也安慰不了李無言,而且受傷的不僅僅隻是他一個,他們鐵辦所有的人都被易哈寶羞辱了,當然,羞辱最深的還是歐陽山。
李無言說:“叫你們來,隻是想聽聽你們有什麽想法。‘爭鐵’究竟還搞不搞?是不是還有搞頭?我們先得統一下思想,然後再去給歐陽書記匯報。”
夏自溪說:“主要是我的工作沒有做好,問題出在我身上。事先我也沒想到,他們的喉嚨那麽深,居然連這麽重大的消息都沒有透露給我,說明別人的力度比我們的大呀。”他首先作了自我檢討,然後談了一點自己的想法和看法。
苟東方也說:“其實這事也不是我們所能左右得了的,目前我們還沒有找到突破口,雖然也取得了一點小成績,但一直都在打外圍戰,對敵情似乎一點也不了解。我看,我們還是分頭行動為好,多多收集各方麵的情報,爭取在短時間內有所突破。”
“大家的意思還是不放棄?”李無言總結了一句,“我想了這麽久,也是憋了一口氣的。老子就不相信了我們做事的還有錯,他們講卵話的難道就成了大功臣了?”
夏自溪也附和道:“看來……我們還得默默地搞,先把資料收集起來,不做任何宣傳。一旦搞出名堂了,再宣傳不遲。我們也要有兩手準備嘛。”
“我同意夏局的意見。”苟東方也表態說。因為近來他聽人說,有人也在提夏自溪,說他有可能去接穆芷蘭副市長的班。雖然還隻是一種謠傳,但也不全是空穴來風。再說官場上的事誰又說得清楚呢?好在夏自溪自己並沒那個奢望,畢竟他去發改局還不到兩年,對那邊的工作剛剛熟悉,一旦換將換帥,對儺城的發展不利。所以苟東方經過多方打聽,發現夏自溪並沒這個競爭的打算,不會威脅到他老婆杜小眉的競爭,因而凡是夏自溪提出的建議或意見,他幾乎都不假思索地讚同。
李無言等的就是他倆的明確表態。於是點點頭說:“既然大家都是這個想法,我去給歐陽書記匯報。老子就不信了,儺城就通不了火車。”他很激動,說得唾沫星子飛濺。
“到時我們也去敲敲邊鼓。”夏自溪說。其實他也想當麵給書記匯報一下自己的思想。
李無言明白,於是說:“也好,我們都再努努力,希望歐陽書記不要有所動搖。再說搞宣傳的事,我看就讓易水寒搞吧,這個人還是有些優點的,至少工作還是蠻熱情的嘛。”
“我同意。”夏自溪立馬附和,“我們到時候再開個會吧,也好把這個安排通知給易水寒本人。”其實他知道,有易水寒進了鐵辦,興許易澄清就不會這麽放肆地說“爭鐵”的卵話了。
“我也同意。”苟東方也表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