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
甘露殿。
一眾皇子公主按照長幼之序正襟危坐,低眉順目的凝視著麵前的矮幾。
每到月末時節,李世民便會召集眾人來此小聚。
一來是為了增進本就不多的父子之情。
二來也是為了考校眾人的學業。
隻是從此刻李世民青黑的麵相便可看出,適才關於經史子集的考校一定令他極為不滿。
而他身側的長孫皇後與楊妃,同樣神情凝重的蹙起眉頭。
“李高明,你身為大……兄長。
明經不如格兒,明算不如青雀,明法不如佑兒,明字不如豫章。
你且與朕說說,你到底還能作甚?
你這些日子又在宮裏幹了什麽?”
“父皇息怒!”
李承乾急忙拜道:“兒子隻是心憂朝政,方才稍有懈怠。
日後兒子定當專心學業,再不敢惹父皇生氣。”
“嗬~
心憂朝政?”
李世民不屑輕笑。
腦海中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蘇景那張令他咬牙切齒的小臉。
那逆子從不會憂心朝堂之事,隻因萬事在他心中皆早有計較。
就連房玄齡等人都時常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更何況是李承乾這般八歲大的稚童。
他若與蘇景相比,委實相差太遠。
“罰抄課業十遍。
你可有怨言?”
李世民淡淡的問道。
李承乾聞言鬆了口氣,躬身應道:“兒子不敢!”
李世民點點頭,剛欲詢問它事。
隻見一個圓滾滾的身體突然起身,拱手勸道:“啟稟父皇!
大兄隻是一時貪玩,您便饒他一次吧。
若是罰抄課業十遍,大兄定會耽擱不少學業。
長此以往,大兄便永無趕上我等之日。”
“嗬~”
李世民眼角狂跳。
長孫皇後更是臉色一黑。
身旁的楊妃低下頭,肩膀不停的微微抖動。
眾多皇子公主中,唯有李泰一人最顯富態。
若是隻看他此刻撅著大屁股,一臉討喜的憨厚模樣,無人會以為方才六歲的他便深諳權謀之道。
隻是他畢竟太過年幼,這般拙劣的手段又怎能瞞過李二等人。
“既如此……
青雀,這十遍課業便由你替高明抄寫吧。”
李世民戲謔的說道。
“啊!!!”
李泰呆愣的抬起頭。
看了眼怒目而視的長孫皇後,委屈的爭辯道:“父皇!
若是孩兒替大兄抄寫,豈不是要耽擱孩兒的學業。
孩兒尚有……”
“你有怨言?”
李世民不待李泰說完,便冷著臉打斷道。
李泰聞言縮了下脖子,怏怏的回道:“孩兒不敢。
孩兒遵旨。”
“退下吧。”
李世民不耐煩的揮揮手,原本尚佳的心情瞬間蒙上一層陰影。
他得位不正,更是弑兄囚父,是以他尤為重視諸位皇子間的感情。
無論是誰,哪怕是曆來受他偏寵的李泰,皆不可逾越這條紅線。
若僅僅在背後使些無傷大雅的手段他尚能容忍。
但誰要是敢兄弟相殘……
嗬嗬~
那便等著自食其果吧。
“咚!咚!咚!”
一陣富有節奏的鼓聲響起。
未幾。
李麗質清脆歡快的聲音便悠然傳來。
“父皇!
父皇!
麗質來看您啦!
咯咯咯……”
“呃……
麗質拜見母後,拜見母妃。”
李麗質頂著一頭蓬鬆的長發,瘋瘋癲癲的衝進甘露殿。
隻是當她看見長孫皇後之時,立刻便聳拉下小耳朵,極為沮喪的福身一禮。
“哈哈哈~”
李世民見狀朗聲大笑,毫不在意的招招手。
“麗質,快過來讓爹爹瞧瞧。
你這是去幹嘛了?
怎變成了這幅模樣?”
“爹爹!”
李麗質怯生生的嬌呼一聲,扭扭捏捏的挪移到李世民身旁。
眼見長孫皇後並未開口責罰,方才微微鬆了口氣。
“爹爹!
麗質去大兄處學作詩了。
大兄教會麗質作詩之後,還帶著麗質堆雪人打雪仗呢!”
“嗬嗬~
堆雪人打雪仗?”
李世民咬牙切齒的冷哼一聲。
卻未曾發現李承乾在聽聞大兄二字時,臉色陡然間變得異常猙獰。
當初無論是李麗質還是李泰,降世之時李淵皆有封賞賜下。
唯獨他李承乾因走失的李景之故,直到三歲之時方才得一郡王位。
更是在李世民欲要封他為太子時,被思子心切的長孫皇後當庭阻止。
若僅僅如此倒也罷了,他李承乾耐心等待便可。
可是前日他路過門下省時,親耳聽見長孫無忌等人提及蘇景之事,更是對其諸般誇讚。
這讓自小便受到忽視與不公正待遇的他,如何能夠坦然處之。
若非如今年滿八歲又身在皇家,他早已忍不住開口質問帝後二人——為何要如此苛待於他!
他李承乾亦是李淵的孫子,長孫皇後的兒子,為何二人心中唯有李景!
“麗質。
爹爹讓你去蘇府學作詩詞,可不是讓你去玩樂的。
今日你若是作不出上佳的詩詞,嗬嗬……”
眾人的目光皆在受寵的李麗質身上,無人在意時常被人忽略的李承乾。
李世民更是未曾看他一眼,自顧自的抱著李麗質冷笑道。
“爹爹,麗質隻用一炷香時間便學會嘞!”
李麗質傲嬌的揚起頭,習慣性的甩了兩下小腦袋。
可是她的小辮子早已被蘇景打散,此刻一頭雜亂無章的頭發哪還有半分萌態可言。
李世民見之惱怒的磨了磨牙,冷聲說道:“你且說來聽聽,他是如何教導你的。
一炷香便可學會作詩之法,爹爹數十年來頭一次聽聞!”
“咯咯~”
李麗質想起蘇景的說法,不由自主的歡笑出聲。
“爹爹,大兄教了麗質一首《詠雪》。
他說此詩可詠人、詠物,詠盡世間萬物。
隻要麗質悟透此詩精髓,詩詞歌賦便可信手拈來。”
“嗬~
他好大的口氣!”
李世民雙眼微眯,頓覺有些手癢。
那逆子看來還是欠打啊!
“全詩如何,說與爹爹聽聽。
我倒是要看看,這首詩到底有何奇異之處。”
“好噠!”
李麗質微微一笑,背著小短手得意洋洋的念道:“《詠雪》。
一片兩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
千片萬片無數片,飛入梅花總不見。”
“謔!
這首詩倒果真契合那逆子的心性。”
李世民心中一驚,言談間多有失言。
隻是除了李承乾未曾有人注意罷了。
“他向來喜歡兵行險著。
尤擅在平淡中埋下伏兵,於關鍵處一擊致命。
這……”
“二郎!”
長孫皇後不滿的嬌嗔輕呼,皺著眉頭柔聲說道:“今日大雪紛飛,蘇景作詩詠雪亦是平常之事。
二郎怎可隻憑臆想,便刻意曲解蘇景之意?”
李世民怏怏的砸了咂嘴,也覺得自己似乎想多了。
微笑著揉了揉李麗質的腦袋,好奇的問道:“麗質,他可有告訴你,此詩到底有何特別之處?”
“說了!”
李麗質得意的點點頭。
迎著一眾兄弟姐妹羨慕的目光,朗聲說道:“大兄說這是一首萬能詩。
若是詠人,便是一人兩人三四人,五六七八九十人。
千人萬人無數人,飛入戰場皆不見。”
李世民臉色一變,很是不滿蘇景教導李麗質如此血腥的詩詞。
李麗質卻滿不在意的轉過頭,看著大口吃喝的李泰眼前一亮。
“若是詠景,便如兄長此刻這般:
一口兩口三四口,五六七八九十口。
千口萬口無數口,飛入肥肚皆不見。
咯咯咯~”
“噗~”
李泰一口羹湯噴出,滿心悲憤的看著李麗質。
他不過是借食物來消磨心中的鬱悶,卻在此刻體會到了紫娟的痛苦。
李麗質他不敢動手,但是蘇景是吧,他越王記下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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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