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印月戰場

正當風雨軍麵對燕家軍的進攻處境維艱的時候,如火如荼的印月戰場此刻也進入了非常關鍵的時刻。

“揮劍斬敵酋,沙場搏功名!如此快哉,方才不負人生一世!”

風雨軍中最年輕的都尉李逸如在橫渡月河的時候,擊劍而歌,豪氣衝天,一時間傳為軍中佳話,令遠征軍士氣大振。

李逸如是幸運的,盡管他的整個計劃非常冒險——一旦渡河的企圖被對手發現,掌握著水麵完全控製權的麥堅艦隊勢必會給遠征軍以毀滅性的打擊,然而聖龍曆七五六年十月這段時間裏,這位少年將領卻成功的運用聲東擊西的謀略,調度了麥堅艦隊主力的吸引力,自己的突擊主力更是以罕見的幸運躲過了艦隊的巡邏,順利通過日河、月河,再次踏入阿育王朝的中央邦——雖然其間有好幾次,行軍的部隊差點和阿育王朝以及麥堅的軍隊擦肩而過,形勢非常危險。

為此,後來發覺李逸如已經避開自己艦隊封鎖的麥堅人帶著或多或少酸味和無奈的給了李逸如一個雅號“幸運的李”。

“幸運的李”也的確非常幸運。不僅順順利利的渡河,更因為阿育王朝軍事將領的人事變更所造成的一係列軍事部署的變更,讓李逸如自己都意想不到居然會有這麽好的運氣等待著他。

事實上,就在最近的兩個月內,曾經讓風雨感到麻煩並最終迫使風雨的第一次遠征功敗垂成的阿育王朝軍統帥巴巴拉正好返回居薩羅城養病,老將軍波拉斯王公則因為直言不諱得罪了阿育王寵妃金姬而被削去了兵權賦閑在家,反倒是當年自以為是以至於丟失了居薩羅城的芨多因為討好了金姬,再加上當初阿育王反攻居薩羅城時射殺尼國迦葉王子的功勳,終於如願以償的成為了阿育王朝的統帥。

這個任命很快就被證明對於阿育王朝來說絕對是一個災難。

沒有人能夠否認被稱作為阿育王朝第一美男子的芨多在交際方麵的長袖善舞,而芨多的個人武功和學識也算在水準之上,這樣一個出身於皇家的尊貴王爺,如果出沒於社交場合,那一定是一個非常優秀並且矚目的明星,然而殘酷無情的戰場卻顯然會最大限度的懲罰作秀和狂妄的一方。

由於過分迷信麥堅艦隊對日河、月河的封鎖,以及為了實行東線大反攻以收複失地來彰顯自己的功勞,芨多掌握軍權之後便迫不及待的廢除了前任統帥巴巴拉郡王的部署,將主力全部拉到了東線,一心準備進攻,造成了中央邦的極度空虛,廣袤的大地除了印月城留守的禁軍之外,幾乎沒有一支象樣的軍隊了。

於是,當李逸如率領遠征軍踏上了月河對岸的土地時,他驚訝的發現對手顯然沒有吸取教訓,所有的土地幾乎都處於不設防的狀態,剛剛豐收上來堆積如山的糧草更是任憑掠奪,情形比第一次遠征更為有利。

“向南進攻,拿下印月城,用阿育王的王冠向偉大的風侯進獻勝利的佳釀!”

意識到自己的冒險獲取了遠比預料更為碩大的成果之後,李逸如強忍住激動,向部下下達了進軍的宣言。

李逸如的話在全軍如同旋風一般的注入了強心劑,引起的是建功立業的渴望和追求榮譽的瘋狂。

十月的土地到處都是豐收的果實,沒有足夠軍力捍衛的城市和鄉村成了遠征軍狩獵的天堂,來自聖龍、高唐、尼、丹、錫乃至更西麵各國的男人們,在軍功、榮譽、財富和女人的刺激下,揮發出旺盛的精力,短短兩天工夫就將中央邦北部的土地席卷了一遍。

不同於風雨的第一次遠征,由於此次出擊的初衷是為了打破軍事僵局和盡可能的削弱阿育王朝的實力,所以一路上浩浩****的軍隊如同蝗蟲一般清掃著沿路,采取的是最大限度的破壞。

“不是要南下攻取印月城嗎?”

擔任先鋒的褚頻是少數沒有被瘋狂掠奪和破壞迷失了理智的將領,他很快發現大軍前進的方向並沒有如李逸如所宣稱的那樣為了攻占阿育王朝心髒印月城,甚至連阿育王朝在中央邦最重要的戰略要地居薩洛城也不聞不問。

“雖然阿育王朝的軍隊不堪一擊,但是阿育王畢竟是差點統一了印月半島的人物,他麾下的禁軍更是阿育王朝最精銳的部隊,更何況作為阿育王朝的政權中心,印月城堅固難攻,我可不想白白的消耗這些英勇的將士。”

盡管這段時日李逸如的權威日重,但褚頻畢竟是同齡的好友,又是如今遠在異域不多的能夠與之交談的對象,所以少年都尉還是有些得意的將自己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可是敵人隨時都有可能調整過來!”

老成持重的少年向自己的同齡人提出了自己的擔憂。

“我就是要讓對手出動,在野外和我決一勝負!”

李逸如指著營帳內的沙盤傲然說道: “你看,根據當初風侯和麥堅人的協議,阿育王朝南部的三個邦已經被並入了南印月王朝聯盟的版圖中,失去了哥魯邦的西麵麵臨著大食帝國的威脅和錫克教的獨立,而日河、月河沿岸又一直處在戰亂之中,因此真正能夠支撐阿育王朝繼續作戰的物質力量目前主要集中在了中央邦。摧毀中央邦的財富,就可以徹底摧毀阿育王朝的作戰意誌,從而可以迫使阿育王朝在談判桌上進行最大限度的讓步,令我軍獲取最大的利益。所以,我軍的目標不是居薩洛,也不是印月城,而是中央邦所有富庶的土地。”

“你瘋了!”

褚頻被李逸如瘋狂的設想驚呆了。因為軍功剛剛被提升為校尉的年輕人,雖然在戰場上驍勇善戰,但絕對還沒有具備和他同齡的少年都尉那種將軍事結合到政治戰略大局中去的高瞻遠矚,因此他無法理解好友的宏圖偉略。

“這違背了風侯和大食帝國聯手合作的意圖,而且還會讓我軍在沒有後方沒有補給的敵占區疲憊作戰,別忘了幾乎這塊土地上的每一個人都是我們的敵人!”

少年校尉隻能如此反駁著自己同齡的上司。

“此一時彼一時!”

李逸如不以為然的說道: “風侯的計劃更加宏偉壯闊,目的是為了徹底解決印月半島的問題,然而由於燕南天和皇甫世家的聯盟,讓我們失去了這樣的機會,我們現在要做的僅僅是打垮阿育王朝,讓掌握了大陸的阿育王朝向我們屈服,從而讓掌握了河流海洋的麥堅艦隊無用武之地,最終重新對印月半島進行勢力劃分。

再看看擺在我們麵前的現實,出於利益的考慮,大食帝國的軍隊絕不可能貿然出動和我們合作,他們在等待著我們的勝利或者失敗,從而決定他們的動向,這就是政治,所以在我們能夠讓那些大食人感覺到出兵會帶來好處之前,根本無所謂和大食帝國的合作。

補給也沒什麽問題,別忘了現在是豐收的歲月,每一塊土地都有著豐富的糧食,每一座城市都是我們的補給站,在中央邦遼闊而富饒的土地上,我們根本不必要擔心沒有糧草作為補充,戰爭本身支撐著戰爭!

至於當地的居民就更無所謂了。每一塊被征服的土地,都有著順從的人、反抗的人和沉默的人,我們要做的隻是用最嚴厲的雷霆鎮壓反抗的人,用溫和的懷柔安撫順從的人,而這兩種手段和兩種手段的結果將會成功的讓占據人群絕大多數的沉默的人選擇繼續沉默或者變成順從。”

少年的話語中已經超越了一名軍事將領思考的範疇,舉手投足之間都是對於整個戰略大局的勾畫。

“阿育王的禁軍怎麽辦?東線阿育王朝的主力回援怎麽辦?阿育王朝遼闊的土地上那些密集的人群一旦被動員起來,我們又怎麽辦?”

褚頻冷靜的反問道。

“我正等著脫離了麥堅艦隊保護的阿育王朝的主力和我們進行野外決戰!至於阿育王的禁軍根本沒有放在我的心上,阿育王已經老了,而且被溫柔鄉耗盡了銳氣,一個遲暮的英雄無論曾經有過多麽輝煌,如今也無足輕重了,所以隻要我們不進攻印月城,同時又對印月城時刻保持壓力,阿育王的禁軍就隻不過是保衛那昏庸的君王和怯懦的貴族的護院家丁而已。印月人和聖龍人不同,他們原本是分裂的小國,本就沒有國家社稷的觀念,又篤信逆來順受的佛教,還有奴隸和種姓製度產生的巨大矛盾,所以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這麽快就大規模的發動起來抵抗,不會嚴重影響到我們現階段的戰略目標!”

李逸如胸有成竹的說道。

“將領們反對怎麽辦?風侯會同意你的想法嗎?”

處於朋友的立場,始終感到憂心忡忡的褚頻,還是盡可能的提出計劃實施的困難之處。

“軍令如山,無論誰敢以身試法,我都不會輕饒!”

少年都尉臉上現出了一股凜冽肅殺之氣,讓褚頻情不自禁的心中一寒,突然發現曾經的好友如今和自己恐怕已經在無形中拉開了不小的距離。

幸好,李逸如的殺氣隻是轉瞬即逝,重新恢複了原本熟悉的神情,神神秘秘的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遞給了褚頻: “其實,渡過日、月河出擊中央邦,重創阿育王朝迫使阿育王妥協的戰略大局,正是風侯的構思!”

說著,剛才還自信狂傲的少年流露出了恭敬和崇拜的神色。

運籌帷幄,決勝千裏!

風雨雖然沒有親自參與第二次遠征印月,但是在李逸如心中卻始終都感受到風雨對整個戰略大局的影響和指導。

的確,在當代的聖龍,也許還存在和風雨的軍事天賦不相上下的人才,但是能夠對軍事、政治、外交、經濟、文化全盤綜合考量,並且結合變化的實際情況隨時都能做出最切實可行的戰略部署的,恐怕非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莫屬。

——這也是李逸如最仰慕風雨的地方。

李逸如萬萬沒有想到,正當他所崇拜的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在涼州果斷采納歐靜的方案讓百姓自行搬運糧草以免落入敵人之手的時候,遠在印月半島的對手之中竟然也有人不謀而合的想到運用這種方法來對付遠征軍以戰養戰進攻阿育王朝腹地的戰略。

“對不起,巴巴拉郡王!偉大的阿育王不能夠同意您的建議,糧草和財富都屬於忠實於阿育王的臣民們,王朝的軍隊有責任和義務來保衛他們的財富,而不是讓那些賤民自行取走,這會損害那些高貴、忠誠的子民們的利益,讓他們傷心和失望。”

可惜,和風雨斷然采納不同,阿育王的特使韋朗達來到居薩羅城傳遞的是截然不同的決斷。

“損害?讓他們傷心和失望?難道被聖龍那些強盜掠奪走,他們就不會受到損害,就不會感到傷心和失望嗎?”

巴巴拉有些激動的說道。雖然鑒於目前阿育王朝的地方是由那些貴族和王公大臣的領地所組成,這些腦滿腸肥的家夥在意料之中是會毫不猶豫的捍衛自身利益,堅決反對自己提出的讓民眾自行分配財物的建議,可是真的麵對如此事實,這位被譽為阿育王朝後期擎天支柱的郡王最終還是忍不住為那些大人們的鼠目寸光而憤怒。

“巴巴拉郡王,所以國家的安危和臣民們的利益,就要靠您來維護了!偉大的阿育王已經命令芨多王爺迅速回援,同時任命您負責招募北方的戰士,波拉斯王公負責招募南方的戰士,建立新的軍團共同抵禦這些強盜們的入侵!還望巴巴拉郡王以國家為重,萬萬不要推托!”

韋朗達彬彬有禮的說道。作為一名使者,他確實擁有水準以上的能力,常年的宦海生涯鍛煉了他官僚所特有的漠然和遲鈍,這種麵對實際問題毫無裨益的冷靜和從容,倒是頗能夠讓毫不知情的人們感到寬慰和安寧。

不過這對於巴巴拉絲毫無效。

“我要親自去見阿育王!”

巴巴拉強忍著情緒的躁動,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對不起,偉大的阿育王正在養病,不見外客!而且偉大的阿育王有令,形勢緊迫,希望郡王就地組建軍團,莫要耽擱!”

韋朗達的禮節無可挑剔,然而語氣卻不容商量。

養病?是躲在溫柔鄉裏不出來吧!

巴巴拉有些激憤的想道。阿育王沉湎於金姬的美色之中不能自拔,甚至無心處理朝政的傳言早就是公開的秘密了。金姬,這個當年被阿育王的手下敗將——一個亡國之君為了保全性命而進獻的禮物,原本僅僅是渲染阿育王赫赫戰功的一個紀念品,如今卻成了左右整個王朝命運的強者,恐怕是那些戰功彪炳的功臣元勳們始料不及的吧!

讓忠心耿耿的前居薩羅城主最為痛心的莫過於曾經英明神武的阿育王,如今卻倒在了石榴裙下,溫柔塚成了英雄墓,曾經令天下震驚的王朝也因此搖搖欲墜。

“聖龍人的遠征軍放過居薩羅城不打,目標非常簡單,那就是乘目前我軍部署空虛的實際,力圖最大限度的破壞中央邦的生產力,令王朝後繼無力,難以維係作戰,從而被迫屈服。因此唯一的應對之策,不是匆匆忙忙的在居薩羅這樣的前線招兵買馬——這樣做時間太倉促並且反而會因為居薩羅兵馬過多以至於招惹來原本不準備在這裏浪費時間精力的敵人,而是應該利用戰爭在我方進行的有利條件實行焦土政策,讓這些異域的遠征軍食無糧、馬無草,士氣崩潰,最後再從廣闊縱深的後方召集兵馬進行決戰。

當然,這樣的戰略勢必會造成相當巨大的損失,為了彌補損失、保全國力,則藏富於民乃是上上之策。分散財物於民眾,既可以減少王朝的損失,施恩於民眾,又可以令賊軍陷於絕地,如若賊軍強行於民間收刮財物,更可以激起民眾反抗,令其猶如坐於薪火之上,四麵受敵舉步維艱!”

巴巴拉在心中默默的念叨著自己希望呈獻給阿育王的建言,這是他在聽說風雨軍成功避開麥堅艦隊渡過月河之後花費了一天一夜方才整理出來的應對之策,可惜如今卻因為一句“偉大的阿育王正在養病,不見外客”而全部作廢,這讓老成謀國的重臣心中猶如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是什麽樣的滋味。

“郡王不必太過於擔憂,芨多王爺的大軍在麥堅盟邦的幫助下,用不了兩天就可以渡過河來,到時候那些強盜將死無葬身之地!”

可能是見到巴巴拉神色不好,韋朗達好心的寬慰道。

靠芨多這個白癡嗎?

巴巴拉心中冷笑。如果這個花花公子也靠得住的話,那麽當初居薩羅城也就不會這麽輕易丟失了,而如今又正是這個自作聰明的笨蛋廢棄了自己原先的部署,這才讓聖龍的遠征軍如此毫發無損的渡過河來,威脅到阿育王朝富庶然而空虛的腹地。

王朝危險了!

在眾人皆醉中的獨醒者,的確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然而正因為獨醒,因此卻又不能不發出發聵的警言——即便這樣的警言受到白眼和非議。

“郡王,如果沒有什麽事情的,卑職這就回朝複命了!”

看見巴巴拉神色不善,再加上目前的形勢居薩羅城防衛空虛,自然遠遠不如擁有十萬禁軍的印月城來得安全,所以韋朗達打定主意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免得到時候被風雨軍甕中捉鱉,那可就倒大黴了。

韋朗達早就沒有了當初潛入高唐力圖建功立業的勃勃雄心了,一想到一年多以前在高唐被血衣衛俘虜的情形,他就不由背心冒汗,幸好當時風雨說要割下自己的耳朵主要是做戲給尼、丹、錫三國客人看,最終還是在自己秘密出賣了印月的情報之後毫發無損的釋放回了阿育王朝,但是那過程還真是驚心動魄、九死一生,想起來就膽戰心驚。而眼下就更加危險了,由於自己一返回阿育王朝就違背了當初做出的為風雨軍提供情報服務的承諾,因此要是再次被抓住的話,天知道會有什麽樣的命運等候著自己。

“韋朗達大人,下官有封書信想請大人轉交給阿育王!”

歎了一口氣,雖然知道多半沒有什麽作用,巴巴拉還是忍不住把自己早已準備好的戰略建議交給了韋朗達,希望多少能夠引起阿育王的重視。

“哈哈,請郡王放心,卑職一定親自呈遞給偉大的阿育王!”

韋朗達非常恭敬的接過了巴巴拉遞交的書信,小心的納入懷中,暗地裏卻不以為然,壓根就沒想過要履行這個諾言,反而有些好笑巴巴拉居然如此不明白形勢。

去年從高唐被狼狽驅逐之後,韋朗達返回印月差點被暴烈的阿育王斬殺,幸好花費重金投靠到金姬的門下方才重新被啟用,因此這個波折之後讓這位原本還算有為的官員終於明白了當前朝中的現實,自然斷斷不會在這個時候幫助巴巴拉,卻得罪了力主避戰並且極其討厭波拉斯、巴巴拉等朝中元老的金姬。

“一切拜托大人了。大人曾經親身前往聖龍,知曉聖龍人的虛實,自然明白眼下局勢的嚴重,還望大人能夠以王朝興衰為重,說服阿育王陛下!”

巴巴拉全然不知道韋朗達心中的算盤。對於這個比他年輕六七歲的官員,他雖然覺得有些虛偽和浮誇,但還是很欣賞對方的才華和能力,因此在當前自己無法親自前往印月城的情況下,也就隻有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韋朗達身上了。

因此,一邊說著,一向以正值清廉聞名的前任居薩羅城主也從懷中拿出了一包沉甸甸的錦囊,悄悄的遞給了韋朗達。

“一定一定!”

望見巴巴拉一心為國的認真,以及對於自己的期望,韋朗達突然感覺一陣慚愧和心虛,在隨口敷衍中接過了禮物,心裏卻更加強烈的希望立刻逃離這個讓自己感覺分外壓抑的地方。當下借口公務在身,心中有愧的使者有些狼狽和倉皇的離開了。

“父親,這個韋朗達靠得住嗎?”

在屏幕後麵目睹了這一切的女兒塔絲郡主,在阿育王的使者離去之後,從幕後走了出來,有些不屑的望著使者遠去的背影。

“聖龍曾經有一句名言:盡人事,聽天命!”

權重一方的郡王有些疲憊的說道。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堂妹,這句話就是她交給他的。那是一個非常狂熱仰慕聖龍文化的才女,幾年前甚至不遠千裏前往聖龍求學,聽說還愛上了一個聖龍的年輕軍官,可惜後來在路途中遭遇了盜匪而紅顏薄命。

巴巴拉受到這個堂妹的影響,也對聖龍的文化有著一定的了解。

在他看來那是一個富庶、溫和、禮儀的國度,承受著神明得天獨厚的眷顧,這讓巴巴拉既羨慕又嫉妒,但是巴巴拉以為正是這種太過於豐厚的眷顧,養成了那個高山對麵的民族自大、自私和怯懦,曾經的尚武精神在富裕的生活和奴化的統治下衰退,更由於目前統治層的衰朽帶來了分裂和衰弱。

尤其重要的是,縱觀曆史,所有侵犯聖龍的國家如果勝利了就可以獲取豐厚的戰爭紅利,即便失敗了隻要名義上的俯首稱臣也可以讓那些自大的聖龍人心滿意足,甚至會賞賜豐厚的財富,其中的典型就是呼蘭帝國的崛起。

這一切讓巴巴拉這些從未離開過印月半島的官員們感到興奮,認為在半島的戰爭中所向披靡的阿育王能夠也應該可以象呼蘭帝國那樣,進入山那麵的土地,享受那裏令人羨慕的富裕。

可惜風雨的出現完全改變了巴巴拉的觀念。

這個年輕人橫空出世,毫無畏懼的挑戰著聖龍人的慣性,煥發了整個民族原本以為被喪失殆盡的尚武,用戰爭及其巨大紅利刺激了這個沉睡的民族,爆發出了令人眩目的威力,讓巴巴拉終於明白當年聖龍人的另一句一度被人棄置的名言: “犯我聖龍天威者,雖遠必誅!”

望著父親沉思的樣子,女兒塔絲郡主也開始想起了自己的心思——因為聖龍遠征軍逼近的消息。

那……那個人現在在哪裏?會不會來這裏?

當初那一路上,這個該死的聖龍人雖然很粗魯,但是很善良。

他阻止了其他聖龍人想侵犯我的企圖,就像一個正義的騎士一樣。

在生病發燒的時候,他用真氣幫我抵禦寒冷,那神情真的很溫柔。

他聽從了我的哀求,沒有傷害那些無辜的村民,他的心並不壞。

還有,他被囚禁的時候居然能夠如此從容的笑對生死,是不是姑姑所說的聖龍人那種“威武不屈”的品質?

我利用了他的善良,讓他和他的部下中了埋伏,還殺了他的朋友,他現在會不會還在痛恨我?

……

“塔絲,塔絲!怎麽了?”

突然,從沉思中回到現實的巴巴拉,發現女兒神色有些不一樣,急忙拍了拍她的肩膀,關切的詢問道。

“啊,沒……沒什麽!”

塔絲從回憶中清醒,臉蛋微微發紅,急忙有些做賊心虛般的支吾著應付了一下父親,匆匆離去。

啊,我這是怎麽了?

塔絲有些吃驚自己的表現。因為巴巴拉膝下無子,一直把她當作男孩來培養,所以從小養成了塔絲郡主巾幗不讓須眉的果敢,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去如此強烈的想念這樣男人,而且居然還是自己家族和國家的敵人。

不對,我應該恨他!

他現在應該就在那支強盜隊伍中吧?

他和他的同夥現在一定是在燒毀我們的房屋,掠奪我們的財產,肆虐我們的家園。

我們隻可能在沙場上重逢,到時候我唯一要做的就是用寶劍和鮮血來捍衛這塊土地,讓這幫強盜付出他們應該付出的代價!

這幫強盜!

塔絲郡主惡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望著遠處深邃蒼茫的天空,突然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惆悵和悲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