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雄關倫玉

“戰敗了嗎?”

空**的宮殿內,普密索然地獨坐在高高的王座上。

當王弟蘇迦戰敗的消息傳來之後,整個暹羅王城便如同吳哥城一樣,處於混亂和恐慌之中,就仿佛世界末日到來一般。

所有的官員和將領,都自動消失在了國王的視線內,他們或者卷裹足夠的財富準備逃亡,或者則暗自盤算如何向征服者討好,以保全自己的地位和權勢,普密毫不懷疑,自己很可能會在聖龍軍隊進入這座宮殿之前,被自己的臣子拿下,作為投靠聖龍人的見麵禮。

“陛下!”

悅耳的聲音突然自身後傳來。

“蘇瑞,朕很沒用啊!若是聽了你的建議就好了!”

一下子仿佛衰老了幾十歲的國王,頭也不回就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蘇瑞,暹羅王國的王後,自己心愛的妻子。

雖然已經是中年,但是歲月韶華似乎並未在美麗的臉龐留下什麽痕跡,相反卻賦予了美人雍容華貴的氣質,明亮的雙眸,折射出的是高貴是從容也是睿智,替代了以往絲羅綢緞的全身盔甲,更是平添了幾分颯爽的英姿。

“陛下何必說這番話!”

暹羅王後快步走到了暹羅王的麵前,執起了國王的手,真摯地說:

“蘇瑞知道陛下是一個好國王,您希望兄弟和睦,希望暹羅強大,所以雖然您內心並不願意暹羅和強大的聖龍為敵,卻還是答應了蘇迦親王的要求。現在,聖龍人已經殺入了國境,暹羅的存亡便危在旦夕,蘇瑞以為,陛下要做的,不是無謂的自責,而是勇敢的站出去,走到宮殿之外,號召您的民眾,捍衛暹羅的基業!”

“不錯,蘇瑞王後說得不錯!事情根本還沒有絕望!聖龍人自己還有這太多的麻煩,武力的擴張讓他們在北麵在西麵在東麵都有著強大的敵人,即便在西南半島,雖然我們目前有一些小挫敗,但是交趾的仁人誌士依舊在奮戰,吳哥也隻是被他們突襲方才得手,還有麥堅人也將從海上源源不斷地提供支援,若是陛下能夠振作精神和聖龍人周旋到底,淩波以為事情依舊大有可為!”

正在此時,突然第三個人的聲音傳入了大殿。

“你是……”

暹羅國王的目光移向了聲音的出處。

那是一個蒙著黑紗的少女。

“這位便是交趾的公主!一直以來,公主殿下都在為交趾的複興而奮戰!”

王後趕緊解釋道。

“是嗎?隱身在暗處不斷地發動暗殺和襲擊,然後依靠麥堅人的力量,期望著恢複父輩的王位?”

暹羅王的嘴角泛起了一絲嘲笑。

“陛下似乎很不屑淩波的所為!可是淩波卻可以很坦然地告知陛下,為了交趾的複興,黎老將軍他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陳大人他們則正在奮戰不息,終有一天,交趾會把聖龍人趕跑的!”

少女沒有料到暹羅王的反應竟是如此,不知是憤怒還是激動,讓她的身體看上去在不停地顫抖,然而話語卻說得十分堅定。

“那麽就祝你成功!不過寡人卻不希望看到暹羅成為第二個交趾。所以,寡人恐怕會選擇一條和公主您完全不同的道路!你還是快走吧,聖龍人應該很快便會來到這裏!”

暹羅王淡然一笑,根本沒有在意少女的反駁。

“陛下!”

蘇瑞和少女同時焦急地喊道。

“陛下!”

也就在這時,第四個人的聲音出現在殿外:

“聖龍南征軍參軍桓炎求見陛下!”

“桓炎將軍不遠千裏來到鄙國,不知有何見教?”

當暹羅王說這句話的時候,桓炎已經在暹羅眾多的官員們的陪同下進入了宮殿。

“下官謹代表帝國宰相風雨大人和遠征軍統帥蒙璿將軍,希望陛下能夠重新恢複和帝國的友好,中止這場戰爭!”

桓炎很平靜地說道,然而話語中卻洋溢著征服者的驕傲和自信。

隻不過年輕的參軍,在說話的同時目光卻移向了國王的身後,因為就在他進來的一瞬間,仿佛看見了兩條身影閃過,其中一條,是那麽得熟悉,讓桓炎的心中無端的一跳。

“寡人也願意立刻中止這場戰爭,讓國民得以享受和平!”

微微地歎了一口氣,暹羅王說道。

“既然如此,那麽陛下隻需要將暹羅的軍隊交給帝國管理,斷絕和麥堅人的往來,並且一如往年那般向帝國進貢,帝國則將一如既往地為暹羅提供保護和安全!”

桓炎微微彎了彎腰,彬彬有禮地說道。

“就這些?”

暹羅王略略驚愕地直了直身子,這樣的條件對於戰敗者來說,似乎太過於寬厚了,畢竟無論是交出已經業已潰散的軍隊,還是如以往那樣進貢,都絲毫不存在任何懲戒暹羅的意義,卻反而讓聖龍帝國,這個龐大古老如今卻突然煥發了生機的帝國,給人以一種難以置信不可思議的仁慈。

“當然,帝國還需要兩個人的腦袋!”

桓炎嘴角微微牽動,有些不忍卻還是說了出來。

“什麽人?”

暹羅王連同他的官員,都紛紛緊張了起來。

“一個是您的弟弟,蘇迦親王!他作為西南半島反帝國的聯軍統帥,無論如何都必須接受帝國的嚴懲!”

桓炎平淡的話語瞬間判處了一個親王的死刑。

“是他……”

暹羅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臉全在意料之中的神色,苦笑著說道:

“如果是蘇迦親王,恐怕已經不用煩勞大人了!”

“怎麽說?”

桓炎一愣,冷冷地追問。

他不相信,事到如今,暹羅竟然還敢抗拒帝國的要求。

“就在三個時辰之前,親王已經因為戰敗,引咎自殺了!”

暹羅王悲痛地說道。

“是嗎?如果這是真的,帝國將要求檢驗他的屍體!”

桓炎麵無表情地說道。

“暹羅似乎沒有拒絕的能力!”

暹羅王冷笑著,充滿自嘲地說道:

“那麽,第二個人恐怕便是寡人了吧?若是帝國能夠因為寡人的死,寬恕暹羅的子民,讓他們能夠過上安泰的生活,那麽寡人隨時都可以交給帝國!”

暹羅王說話的同時用目光掃視著四周那些聚攏在征服者身邊的官員們,後者則紛紛心虛的低頭,卻明顯在暗地裏為君王的這番決定而大大鬆了一口氣,似乎便可以由此解脫逼死君王的責任。

還真是忠義的臣屬。

暹羅王暗自冷笑,以至於他沒有聽清桓炎接下來說了些什麽,直到第二次確認,方才愕然地大聲驚叫起來:

“蘇瑞?什麽,怎麽會是蘇瑞王後?帝國是否弄錯了?她隻是一個女流,整日在後宮中的寡人的妃子,事實上之前她還曾經力勸寡人不要出兵和帝國作對,為何帝國竟要她的性命?搞錯了,一定搞錯了!”

“沒有搞錯!”

桓炎冷冷地說道:

“雖然在下無法否認陛下剛才所說的一切,但是在下也有絕對的證據顯示,您的王後和交趾的叛黨有著十分密切的聯係。是她為那些叛黨提供了秘密的避難所,也是她利用自己的身份暗中為暹羅、交趾和吳哥三國的反帝國聯盟推波助瀾。”

說到這裏,桓炎暗中也歎了一口氣。說實話,第一次看到這個女人在西南半島的影響力時,他也有些懷疑血衣衛的情報是否正確。

“不,她是寡人的愛妃,要殺就殺寡人好了,不要動她!”

而聽到桓炎的指責,暹羅王卻仿佛瘋了一樣,一味地喃喃。

“怎麽,這麽說,陛下是想拒絕帝國的和平建議,寧願為了一個女人也要讓整個國家玉石俱焚嗎?”

桓炎大大地跨前一步,繼續緊逼道。

他的話,至少引起了身邊那些暹羅官員們的恐慌。

“火,失火了!”

然而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了慌亂的嘈雜。

“蘇瑞,不,蘇瑞,你不能這麽做,寡人不能夠失去你!”

一聽到這話,暹羅王就好像突然從夢中驚醒一般,旁若無人地大叫著,自顧自地衝出了大殿。

一頭霧水的桓炎隻好也跟著跑出了殿外——雖然他並不認為橫掃了整個西南半島的遠征軍要廢掉這個國王,甚至毀掉整座城市是什麽難事,但是他也很明白,遠征軍的目的隻是確立這些國家從屬於帝國,卻還沒有徹底吞並這些遠方小國的打算,因此,一個聽話合作的國王,是非常有用。

“怎麽回事?”

走出殿外,桓炎卻被眼前的情景給嚇了一跳。

隻見正對著大殿的一座宮宇,此刻已經完全被熊熊的烈火所包圍,而一個全身盔甲的女子,正在宮殿的樓頂,唱著慷慨激昂的暹羅戰歌,舞著豪邁悲壯的劍。

“蘇瑞!”

一直都有些死氣沉沉的暹羅王,突然發出了一聲歇斯底裏的吼叫,就仿佛受傷的野獸,充滿了悲痛和絕望。

“王後,那是王後!”

早有意圖奉承巴結的官員,押著相關的太監宮女來到了桓炎的麵前,在聖龍軍官咄咄逼人的眼神下,他們戰戰兢兢地交代道:

“王後留下了遺書,說她理解陛下為了暹羅子民不惜委屈自己的行為,她也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來保全國人,並讓聖龍人記住,暹羅的兒女中自有舍生取義的勇士!”

“好一個烈女子!”

桓炎歎了一口氣。

雖然最初根據血衣衛的命令,要處死這個多事的王後,並不能夠說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但是蘇瑞如此的自殺,卻讓桓炎在震驚的同時也不安地發現,這個女人用這樣方式的死亡,顯然給帝國造成了更為嚴重的損害。

“滿意了嗎?帝國可以停戰了嗎?”

正當桓炎為了這個烈性女子怔怔出神的時候,暹羅王陰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彎腰作揖。

桓炎沒有說什麽。

至此,西南半島的君王們,似乎都歸順了帝國。

不同的選擇,不同的性格,帶給了這幾個王國各自不同的宿命。

桓炎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當西南半島的捷報傳來時,風雨卻已經不在聖京了。

“將士們的糧草輜重準備得可齊全?”

當帝國宰相巡視北方的邊境時,第一句話便是問軍需。

眼前的倫玉關對於風雨來說,半點都不陌生。

正是在這裏,他開始了平生的征戰,也是從這裏,他所創建的風雨軍,開始名揚天下,連同他這個原本默默無聞的窮小子,逐漸被帝王將相們注意,最終他自己也成為了朝堂上的主宰者——盡管隻是在幾年之前,他還窩在聖京城的學院內,以偏激的口吻嘲笑那些達官貴人們。

“宰相!”

“宰相來了!”

風雨的到來,顯然引起了軍隊的一陣**。

戰士永遠崇拜那些帶領他們獲取勝利的強者。

風雨便是這樣一位傳說中的強者。

因此,當這些質樸的青年,耳聞著風雨那傳奇般的戰爭經曆,拿起了刀槍來到這遠離家鄉萬裏的邊塞,試圖用熱血和青春博取戰功和榮耀的時候,親眼目睹到傳奇的當事人,位高全中的帝國宰相,竟然親自走到了自己的身邊,心情的激動和亢奮,也就可想而知了。

“將士們辛苦了!當帝都歡聲笑語的時候,當江南春暖花開的時候,你們披著邊關的冷月,不顧塞外的寒霜堅守在這裏,你們是帝國的驕傲,神州父老的驕傲!”

風雨不顧衛士的勸阻,親自走到了每一個士兵的中間,撫mo著戰士們的傷口,慰問著將士們的生活。

“千百年來,北方的胡人一直是帝國的心腹大患!多少次山河淪陷,多少次烽火狼煙,北方,是帝國男兒們喋血的沙場,也是神州百姓們心底的恐懼!今天風雨來到這裏,便是為了永遠結束這個現狀,為了後世的子孫不再在這裏流血,為了帝國永無北塞之危,風雨將和諸君,將千秋萬世的武勳一起包攬!”

風雨的話,不僅讓每一個戰士沸騰,而且也讓所有的將領熱血上湧。

將千秋萬世的武勳一起包攬!

如果換了任何一個人說來,都將會被人嗤之以鼻,視為癡人說夢話,但是從風雨的口中說出,卻是那麽可信,那麽真實,就仿佛轉瞬之間便會成為現實。

“大哥,下令吧!什麽時候打?俺洛信做先鋒!”

當先跳出來情願的,便是洛信。

這個從一開始便跟隨風雨征戰南北的勇將,在倫玉關丟失了一隻眼睛,卻也因此名揚天下,雖然陰平橋的失利讓風雨在盛怒之下將他貶為前鋒營的士卒,但是這個魯莽的漢子似乎並沒有因此消沉,很快就在西南半島屢立戰功,後來更是突襲江南,硬是憑借著赫赫功勳,重新成為了新組建的黑狼軍的副統領。

洛信的出列請纓,固然是個性使然,不過論資曆論交情論地位,在眾多的將領中卻實在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不用急!”

風雨揮了揮手,製止了洛信的衝動,胸有成竹地說道:

“從現在起,玉門關由秦紀統帥,倫玉關由洛信負責,另外遼東的秋風軍也將會配合,你們以千人為單位,輪番出戰,深入呼蘭境內,避開呼蘭人的主力,盡一切可能掃**他們的草原,我要讓呼蘭人在帝國北麵七百裏內無法放牧一隻羊,無法儲藏一粒米!”

“是!”

洛信固然欣然應命,由於擅長指揮騎兵而出任新組建的灰鷹軍副統領的前任軒轅軍校學生軍指揮使秦紀,雖然沒有多說什麽,眼中也閃現出了旺盛的戰意。

“拓跋將軍,我希望你的軍隊,同時還要對大陸諸公國發動攻擊,並且做出要滅亡這些小國的態勢,緩解風天華將軍在印月半島的壓力!”

風雨繼續按照自己的思路,有條不紊地部署道。

這些年來的烽火硝煙,早已經把他鍛煉成了一個十分出色的統帥,即便是如此大規模的軍隊調動,卻也井然有序。

“那末將做什麽?”

聽到沒有自己的任務,黑狼軍統領耶律楚振忍不住叫道。

盡管因為參與了兵變而被風雨貶職,但是最終看在耶律明雄和耶律留鉑這兩個為了風雨的霸業付出了生命代價的耶律家族的將領份上,風雨最終還是任命耶律楚振為黑狼軍統領,於是渴望著戴罪立功的耶律楚振,迫切需要一場戰爭,讓武勇來洗刷自己曾經讓家族蒙上的羞辱。

“你和朱大壽將軍隨我留守倫玉關!”

風雨的話很簡短,但是卻不容反駁,使得耶律楚振有心還要說些什麽,卻最終低下了腦袋,不敢多話。

“那大哥,咱們什麽時候滅了這呼蘭?”

從風雨的話語中嗅覺到了什麽,洛信仗著自己和風雨的交情,趕緊套問道。

“很快!”

風雨長長地呼了一口氣,若有所思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