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意外波折
“男兒生世間,及北當封侯,戰伐有功業,焉能守舊丘?”
高昂的歌聲中,聖龍大軍浩浩****地挺進。
遠征高麗的進展,和北伐呼蘭一樣順利。
三路大軍,就仿佛三支鐵鉗,將正勢如破竹北上、妄圖一舉吞並整個高麗的安宇人給牢牢地包圍住了。
“本帥劍下,不接受任何安宇降者!”
就在這個時候,秋裏發布了一道殺氣騰騰的命令。
這道命令,源於平壤城內的慘狀。
似乎是為了最大限度地削弱高麗人的反抗意誌,凶殘的安宇人,將高麗的這座名城,變作了人間的地獄。
沒有了人煙。
鮮血染紅了河流,屍體遍布整座城市。
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到處都是廢墟瓦礫。
數以萬計的平民被成批的活埋,更有無數人被各種令人發指的手段殺害,懸掛在路旁城樓以作警示。
婦孺老弱更是成為了最大的受害者。
脆弱的生命似乎激發了強盜的獸性,他們爭相以殺人為樂,甚至下注賭博。
於是,嬰兒也成了刀槍下的武勳。
女人則成為戰爭的獎賞,被挾持進了軍營,被成千上萬的男人**直至生命的終結。
慘不忍睹的屍體中,有七八歲的稚童,也有七老八十的老婦。
當這座城池被聖龍人奪回的時候,所有的遠征軍將士都震驚了。
盡管,任何一個國家都勢必難免的會發生戰爭,盡管,任何一個國家都需要通過戰爭來壯大和發展自己,但是像這樣滅絕人性的屠殺,實在是聞所未聞的。
正是因為如此,秋裏決定更改風雨原先隻是“先逼退安宇人保全高麗北部”的戰略計劃。他不僅要將這包圍圈內的安宇人悉數全殲,而且還要以此作為誘餌,將來援的安宇人一個個的消滅。
“隻怕宰相大人會不高興的!”
作為幕僚,費全不得不做出提醒。
因為,在風雨的計劃中,隻是想通過高麗戰場的開辟,來緩解帝國東部沿海所承受的壓力,從而打亂麥堅人的計劃。
因此,帝國這次遠征高麗的兵力並不充足。
雖然號稱十萬秋風軍,但是真正的主力全部投入到了北伐呼蘭之中,這裏的十萬大軍,能征善戰的精銳卻不過一萬餘人,剩下的是女真、室韋、鮮卑等部落的盟軍,其中還有為數眾多的老人孩童所組成的火頭軍。
充數。
純粹是充數而已。
何況,如果沒有安宇人在戰場上的可怕壓力,帝國也無法從高麗王國那裏,獲取更多的利益和讓步。
最重要的是,帝國似乎非常希望借安宇人的手,在高麗王國進行一場溫文爾雅的政權更迭,讓那位李家小兒繼承他祖先的王位。
於是,這些軍事和政治方麵的現實,似乎決定了秋風軍雖然需要獲取勝利,卻並不能夠真地把安宇人徹底地消滅,以免到時候被求援的高麗王國過河拆橋。
“一切後果,自有秋某負責!”
秋裏冷冷地拒絕了幕僚理智的提醒。
在他看來,一切都不成問題。
雖然秋風軍的主力不在,但是有高麗軍隊的協助,有遼東各部落的盟軍,已經足夠確保這次帝國增援高麗的成功了。
於是,完成了漂亮的行軍之後,秋裏並沒有急著解決包圍圈內的敵人,而是將安宇被困的三萬先頭部隊壓縮在了開城彈丸之地後,嚴陣以待地迎來了安宇的增援主力。
戰鬥的開始,似乎並沒有太大的懸疑。
安宇人如期進入了聖龍人預設的戰場。
和衣甲鮮明的聖龍大軍相比,安宇士兵的穿著實在簡陋得近乎於寒酸。
除了少數人騎著戰馬披著戰甲之外,大多數士兵都隻是背著鬥笠、穿著單衣、赤著雙足,行進的隊伍也很鬆散。
“這不是士兵,根本就是農夫漁民!”
看著遠處行來的軍隊,秋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將軍,這些安宇人正是因為國內困弊,方才會四處掠殺!不過千萬別小瞧他們衣衫襤褸,戰鬥起來,他們,他們簡直就是野獸,全然悍不畏死!而且,這些隻是安宇人的足輕部隊,他們的主力則是武士,更為凶悍,更為瘋狂!”
身旁的高麗將領,說這話的時候不禁流露出了恐懼,似乎觸及了河安宇人交戰的回憶。
“哈哈,這些安宇人,難道還強過呼蘭人不成?今天便是他們葬生之時!”
秋裏不以為然的一笑,揮手下令。
“殺!”
隨著秋裏的一聲令下,四麵八方憑空湧出了數不清軍隊。
騎兵馳騁縱橫,步卒隨即跟上。
他們斜裏插入了安宇大軍的陣列,頓時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血浪。
安宇的足輕在措手不及之下,頓時大亂。
不過他們倒是的確勇猛,即便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依舊各自為陣,前赴後繼,死戰不退。
隻可惜,這樣的頑抗,在大軍席卷一切的強大攻擊之下,無異於螳臂當車,瞬間便被淹沒在了人海之中。
相對而言,後陣的安宇武士給大軍帶來的麻煩更大一些。
他們雙手把握著又長又窄的彎刀,兩腳“八字”分開,牢牢地定立在原地,硬生生地和呼嘯而來的騎兵正麵對抗。
這些被聖龍人稱為“倭刀”的兵刃,竟是十分的鋒利。
而那些武士,雙手持著這樣的兵器,也發揮出了最大的力量。
以至於,即便是挾帶著高速馳騁的慣性和力量,騎兵和武士的碰撞,也往往是兩敗俱傷。
戰馬上的騎者,斷了兵刃栽倒地下。
土地上的武士,也同樣被強大的衝擊力掀翻,九死一生。
這種近乎於同歸於盡的自殺,並不能夠阻礙聖龍大軍的勝利,但是卻在一定程度上阻滯了己方的崩潰和緩解了聖龍人衝擊的破壞力。
“哼!”
秋裏不由冷哼了一聲。
盡管戰局並沒有根本性的轉變,聖龍人的勝利似乎大局已定,但是這種風卷殘雲般的騎兵突擊的強大威力,竟然被這些漁民給大打折扣,這個事實讓他頗有些不快。
尤其是,正是由於這些武士的阻擋,突擊的騎兵隻來得及消滅最前麵的足輕部隊,卻來不及如以往那樣徹底地突入敵陣,在高速的運動中攪亂敵人一切重新穩住陣腳的努力。
眼下,安宇人的後續部隊,已經和混亂的前鋒脫離了一定的距離,並且能夠列陣迎擊疾馳而來的騎兵了。
“合圍!”
搖了搖頭,秋裏隻好下達新的命令。
原本,在他的計劃中,伏擊的第二路部隊,應該是在安宇人潰敗之後尾隨追殺的。
擊潰敵人,追擊,再擊潰敵人。
——這樣的戰術,一直都是自風雨以下,風雨軍將領們所最為喜歡的戰術。
因為,這樣的作戰,絕對能夠以最小的損失,換取最大的戰果。
然而如今,為了避免讓自己這些精銳的子弟兵,在穩住陣腳決心誓死拚命的安宇人麵前,過多無謂的傷亡,秋裏還是打消了原先的想法,準備讓高麗和遼東各部落的軍隊充當進攻的先鋒,通過人海戰術將這些安宇的精銳部隊給吞沒。
“啊!”
也就在這時,秋裏,還有他的軍隊,一同看到了有生以來最為難忘的景象。
安宇人的軍陣中,突然出現了幾個手持著古怪鐵筒的方陣。
他們躲在軍陣之內,在重重疊疊的盾牌、弓箭和刀槍的掩護下,朝著遠在弓箭射程之外的進攻者攻擊。
那一幕,絢麗,同時也慘烈。
熊熊的烈火,刺骨的冰雹,震耳的驚雷、刺眼的閃電,不約而同地出現,矛頭直指聖龍和高麗人的聯軍。
在這一刻,似乎天崩了,地陷了,世界的末日來臨了。
煙霧騰騰,硝煙彌漫。
安宇人的軍陣,連同軍陣的四周,頓時好像被惡魔吞噬掉了。
灰蒙蒙的,看不見一切。
而當一切的喧囂過後,天地恢複了平靜,視野也重新開闊的時候,秋裏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的眼前,是一片狼藉的戰場。
安宇人的軍陣安然無恙。
軍陣的四周,卻是屍山血海。
成千上萬的進攻者,永遠的倒在了高麗的土地上。
“撤!”
毫不猶豫,秋裏親自斷後,統率著已經失魂落魄的軍隊,艱難地後撤。
“讓雲笑天的藍鯨軍即日出海,封鎖安宇人增援高麗的海上通道!”
看到了秋裏的戰報,風雨沉默良久,方才下令道。
“可是宰相……”
蘇杜有些猶豫。
高麗戰場竟會如此不順,實在是出乎意料。
眼下,為了給秋裏爭取重新整頓軍隊的時間,派遣水師出戰,似乎是唯一的選擇。
問題是,自從令狐水師當年被安宇人偷襲重創之後,原先好不容易有望重振雄威的帝國水師已經一蹶不振,即便經過這幾年的臥薪嚐膽,也隻是剛剛恢複了一點戰鬥力,還遠遠沒有實力和安宇人在海上正麵交鋒。
更何況,還有一個麥堅。
也許麥堅不願意承擔巨大的風險,在陸地上和帝國交鋒,但是誰也不能夠忽略麥堅艦隊在海上的強大實力。
“照我的話去做吧!既然是雄鷹,就必須經受暴風雨的考驗!”
風雨揮了揮手,苦笑。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不願意。
在風雨原先的計劃中,駐兵登州的藍鯨軍,雖然有不惜和安宇甚至麥堅人一戰的態勢,實則卻是虛張聲勢而已。
即便真的和麥堅人決裂了,藍鯨軍,這支羽翼未豐的軍隊,也隻是在聖龍強大的步騎兵馬的掩護下,形成一定的牽製和威懾而已。
風雨理想中出海作戰的時刻,應該是明年開春,那個時候,帝國便可以投入更多的戰艦和物資充實這支艦隊;而今年,既然嚴冬將至,港口馬上就會封凍,就讓這支艦隊好好休養生息吧。
可惜,眼下的戰局全盤打亂了他的計劃。
不僅僅是高麗戰局的失利,可能會誘發麥堅人提前對帝國動手,更重要的是安宇人所裝備的這些新武器,立刻引起了風雨的重視。
如果,麥堅人真的讓安宇人作為他們進攻聖龍的雇傭軍,那麽……
這個設想很可怕。
作為一個強國的麥堅,或者會考慮到一旦戰敗便會失去原有強勢的風險,從而極力避免可能兩敗俱傷讓人漁翁得利的大戰,但是作為一個無法忍受國內的貧困和國土的狹小,滿懷著強烈的yu望,企圖畢全功於一役,通過冒險的戰爭來重新劃分天下勢力格局和獲取自己所希望的土地財富的安宇,卻不見得會這樣考慮。
這就如同,兩個理智的成年人,即便彼此敵視而且仇恨,但總是以正常的思維來行動;然而如果突然出現了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插在其中,那麽事情就大大糟糕了。
“無論如何,都得先狠狠地打痛這個瘋子,這他不敢胡鬧才行!”
風雨無可奈何地自言自語。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可惜眼下,他顯然分不出足夠的精力去對付這個瘋子。
因為,在他的麵前,正有一度無敵天下的呼蘭大軍在虎視眈眈。
埋鍋做飯之後,戰場上再次醞釀著血腥的風暴。
幸好,這似乎應該完全是成年人之間理智的戰爭。
對陣的雙方,都表現出了應有的水準,同時也中規中矩。
似乎,就如同風雨擔心呼蘭人進行可怕的騷擾戰術一樣,對方也十分害怕風雨天馬行空了無痕跡的計謀。
因此,這次對陣頗有些“觀兵”的古風。
中路對中路,兩翼應兩翼。
遊走的邊鋒騎兵,最先開始小規模的接觸戰。
厚重的中軍,則默默站立,等待著各自主帥的命令。
他們將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進攻!”
幾乎是同一時刻,雙方的主帥下達了相同的命令。
狂野的呼蘭鐵騎,正麵迎上了移動的神龍戰車。
犀利無比的矛,和堅固厚重的盾,碰撞了。
“看來呼蘭人學乖了!”
當風雨說這句話的時候,呼蘭人正用掛在馬鞍旁的鐵錘,狠狠地砸向神龍戰車。
顯然,多次的交鋒,已經讓呼蘭人了解到了神龍戰車的弱點所在。
這一戰術,十分有效。
隻在頃刻間,組成第一道防線的數百輛神龍戰車,便報廢了。
神龍戰車後麵的戰士,失去了憑借,全然暴露在了呼蘭人的鐵騎之下,抵抗隻是生命短暫的延續和對於榮譽頑固的維係,卻無法改變結局。
白虎軍在交鋒的第一時間,損失慘重。
這個結果,讓白虎軍統領朱大壽幾乎要吐血。
不過就整個戰場而言,情況並沒有因此就對呼蘭人有利。
氣勢洶洶殺入聖龍軍陣之內的呼蘭人,突然發現聖龍人應該出現的崩潰並不存在。
因為他們所麵對的,除了神龍戰車組成的第二道防線之外,還有手持巨盾身穿鐵甲的黑狼軍步兵。
呼蘭人傳統的弓箭,對這些重步兵根本起不到作用。
即便是近身的搏殺,除非運用鐵錘,否則單靠刀槍也很難奏效。
可惜,此刻剩餘的神龍戰車改變了戰術,它們在巧妙的運動中規避了呼蘭人正麵的鐵錘重擊,卻從兩翼擠壓著呼蘭人撕開的口子,將突入其中的呼蘭人逐漸擠壓,讓他們既沒有足夠的空間揮動鐵錘,更不能憑借高速的機動,命中黑狼軍重步兵的弱點。
於是,就如同海綿一樣,聖龍大軍頑固地吸納著呼蘭人的進攻。
相反,倒是突進的呼蘭人,形成了十分危險的鍥形,盡管如同釘子一樣狠狠地插入聖龍的軍陣中,卻也麵臨著被聖龍大軍兩麵擠壓、徹底吞噬的巨大危險。
“嗖,嗖,嗖!”
便在這時,青龍軍的弓箭手發揮了作用。
猶如暴風雨一般落下的箭矢,帶來了死神的問候。
為了徹底解決北方的問題,風雨這一次可以說是不惜血本。
甚至承受著國內兵力空虛的風險,將原本駐守帝國城池的青龍軍中最精銳的弓箭隊也調了過來。
這樣的代價換來的收獲也非常巨大。
呼蘭人在密集的弓箭下迅速倒地,傷亡慘重。
勇敢闖入聖龍軍陣之內的呼蘭人,不可挽回地麵臨覆亡的下場。
“該死!”
風雨的臉上卻沒有半點的喜悅。
因為,原本應該出現的灰鷹軍和秋風軍竟然都沒有了蹤影。
風雨計劃中通過合圍來重創呼蘭人的希望也似乎因此化作了泡影。
不得已,占據了優勢之後的聖龍人,隻好選擇了繼續正麵突擊。
攻防的角色反轉了過來。
受挫的呼蘭人開始後退,他們憑借著氈包和河流反擊。
反擊中的聖龍人,卻意外地發現自己竟然麵對著不知何時出現的堅固防禦。
於是,擅長進攻的呼蘭人開始了防守,而擅長防守的聖龍人則開始進攻。
就局麵而言,似乎老天開了一個有趣的玩笑。
但是就戰場上將士而言,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每一寸土地,都被鮮血染紅。
每一步的進退,都在無數生命的消逝中拉鋸。
夕陽緩緩地落下,風雨今天結束戰爭的期望,徹底不能夠實現了。
激烈的戰鬥,從早上延續到了黃昏,並且開始進入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