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次相會

由於聖龍三年一度的會試剛剛結束,醉仙居坐滿了來自各地的文人墨客。

“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的豪語發自聖龍曆史上最傑出的帝王聖太宗,正是這位偉大的君主不拘一格的選拔人才,最終促使聖龍帝國迅速強大,在放眼所及的範圍內所向披靡,成就了一番霸業。

雖然聖太宗的繼承者沒有他們的父輩那麽偉大,朝政再次被世家大族所壟斷,但是三年一度的會試科舉卻幸運的保留了下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成為了提拔寒族才俊、充實權力中樞的一個非常好的製度。

因為有了這樣的製度,每隔三年,四麵八方來的學子匯集聖京,企圖用十年(甚至更多年)寒窗學來的知識搏取功名。這些天南地北的書生,在考前考後都會不約而同的聚在這天下第一名樓上,憑吊先賢風采,揮毫方遒文章。

得意者抒發心中暢意,失敗者發泄胸中塊壘。

同時還時不時的傳出有某某窮書生,因為在樓上信筆所題的詩詞,被某某達官貴人看見,賞識之下加以提攜,甚至許以紅粉美眷,從此仕途得意、青雲直上。於是走馬章台,於是舉案齊眉……

無論真實與否,不容置疑的是:這些美麗的傳聞進一步激勵了那些尚未得誌的青年。所以,每年都會有許許多多的人前來題詞賦詩,奢望一舉成名,被那些高官顯貴采用。

當然,總會有湊巧的那麽幾個人,日後在科舉時得意,在文壇上揚名,在官場內風光,於是這些人早年留下的文章就大大的讓酒樓老板發了一筆財,同時也成了向後來者展示前輩如何成功奮鬥的鐵證。

這些事跡也就自然而然的加入了傳說之中,繼續成為後來者的神話。

在這樣的氛圍裏,醉仙居的生意真的是很好。

提丁被耶律慕華拉上樓之後,就默默的坐在了一邊,並不理會那些在他看來一身酸氣的秀才。

即來之,則安之。——這,就是提丁的想法。

提丁,這位一代霸主內心深處的堅忍,往往因為其一生璀璨輝煌的軍事神話而被人忽略。人們總是迷醉於他迅速出擊、一舉殲敵的硬朗的作戰風格,同時也畏懼於他那六情不認、順生逆死的高壓統治。在人們的認知裏,曆史上的提丁可汗是暴君、是惡魔,想當然的也就不可能有好的耐心了。

事實是擅長狩獵的提丁很清楚一個好的獵人,除了要有鷹的眼光、虎的凶猛、豹的敏捷之外,狼的殘酷、狐的忍耐都是缺一不可的。所以,聖龍曆246年九月初七的提丁,其實是很安靜的坐在桌旁,準備象征性的應付一下身邊的蒼蠅之後,再借故離開。

很可惜的是,雖然提丁並沒有惹是生非的打算,卻偏偏有麻煩找上了他。

無意的一瞥之間,提丁頓時感到自己的心頭巨跳,口幹舌燥,這些日子一直在自己夢中暗暗縈繞的那個紅衣少女居然就坐在自己對麵的酒桌旁,如此戲劇性的發現使得提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幾乎懷疑自己正在夢中。

麵對著麵,提丁的四周已經**然無存,唯有那少女的一舉一動、一蹙一笑,映入提丁的眼中,嵌進提丁的心內。

她是那麽的近,又是那麽的遠。

彈指欲破的肌膚,笑嫣如花的臉龐就在咫尺之間;然而,雍容典雅的儀態、一塵不染的高貴,又給人一種似乎瞻仰到白雲流水之外的仙女的夢幻,不由自主的產生頂禮膜拜的衝動。

就在提丁看到紅衣少女的同時,少女也發覺了這個欺負了她愛馬的“仇人”。微微皺了皺小巧的鼻子,鮮紅的小嘴緊緊的閉攏,在不經意間咬住了下唇,黑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了兩圈之後,突然站起了身,朝提丁走來。隻見她雙手背在身後,走路一蹦一跳,臉上浮現出調皮的微笑。

提丁立刻發覺自己居然開始呼吸不暢,手心出汗。即使麵對千軍萬馬也毫無懼色,曾經獨闖刀山火海亦鎮定自若的提丁,居然在一個聖龍的女子麵前,手足無措了。

一陣少女的幽香飄過,令提丁頭暈目眩。

更讓提丁感到飄然欲仙的是,那個少女居然將頭湊到了自己的耳旁,柔軟的發絲隨著微風拂動在自己的麵頰上,癢癢的,麻麻的,熱血頓時湧上了提丁的腦門……

“大哥哥,有個壞人想欺負我,你幫幫我好嗎?”

少女溫柔的聲音在提丁的耳旁響起,猶如天綸之音。

幾分哀求,幾分無助,幾分挑動,令人無從拒絕,毫不猶豫的湧起充當護花使者的使命感,願意用生命和鮮血來保護這位嬌豔的佳人,即使冬雷夏雪、山夷地平也在所不惜。

迷糊間,提丁不由自主地用力點了一下頭,神情之認真、態度之嚴肅,似乎在做出畢生的承諾。

“謝謝!”

少女小聲地道謝,臉上開心地笑了起來,猶如綻開的鮮花,使人發自內心的感覺到為了這位美人的一切犧牲和付出都是那麽的值得。

很可惜,還沒等到提丁看個夠,少女突然迅速轉身,一提氣,一跺腳,跳下了樓去,

一道紅影,一縷幽香尚還兀自滯留在空間,芳蹤卻已經不知去向了。

“臭丫頭!”

原先坐在少女身旁的男子突然罵了一句,立刻起身欲追,卻很不幸的被牢牢記住自己承諾的提丁給擋住了。

提丁這才仔細看了一下對手,說話的是一個懶洋洋的少年,一身白袍,一頭散發,臉上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令人感覺是在嘲諷著天地的一切;雙眸放出柔中帶剛的眼神,好像無聲的叛逆著人世間的全部。

沒有多餘的廢話,兩人立刻動起了手來。

刀劍相交,人影迭起,讓酒樓中的那幫書生大開眼界。

提丁越打越心驚,自己從八歲起就開始跟隨父汗征戰沙場,見慣了血腥和殺戮,十三歲時就已經殺人無數了,十八歲就奪得了草原第一勇士的稱號,在這十多年的戰爭生涯中,還從來沒有遇見如此厲害的敵人。

每一招,每一式,都如同天馬行空,了無痕跡,偏偏又簡捷有效。

永遠無法猜測對手會怎樣出招,然而一旦出招卻又不得不佩服是絕妙好招。猶如在下棋,對手從來不按常理出牌,但是每一個棋子都蘊含深意,一個應付不對,隨之而來的綿綿後招就會把你殺得個片甲不留。

在從小的廝殺中養成了野獸般敏捷的提丁,唯有以自己獨一無二的直覺去應對,驀然發覺這場比鬥對於自己的武學真是一次難得的提高。

所謂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這些年來自己打遍草原無敵手,在得意之餘,由於少了旗鼓相當的對手,而使得武功也處於停滯不前的境地。

眼前的對手武功絕對不在自己之下,而且每一次出手,無論是防禦還是進攻都是那麽的有新意,令人無法捉摸,頓時讓自己領悟到了不少平時根本無法獲得的靈感。

提丁越打也興奮,越打越開心,金刀狂舞,勁氣四溢。幸而被與他對敵的少年用內勁罩住,否則整個樓層恐怕就要慘受魚池之殃了,至於那些本來優哉遊哉的品嚐著美酒佳釀,咀嚼著詩詞歌賦的文人早已作了鳥獸散。

“痛快!痛快!”

提丁大叫著,早已忘記為何打架了,興奮的問道:

“朋友好身手,敢問尊姓大名?”

“我叫逍遙!”

少年懶洋洋的聲音裏麵透露出無奈,他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好青年,自然半點都沒有提丁嗜武成狂的不良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