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腦海中也閃過一瞬間的疑慮,比如這信是怎麽到時雨手裏的,又比如事情是怎麽到這一步的,似乎發生了很多她看不懂的事,但她太過膽怯,現在滿腦子都是她的暗戀被戳穿,引得人家未婚夫妻大吵一架後的樣子,她怕極了。

她想起來自己寫的那半首詩,便覺得後背都是冷汗,眼前也跟著發暈。

她是真的喜愛李現之,但是也不想破壞李現之的婚約,所以隻是背地裏偷偷喜歡,就算是卑劣,也隻有她和她的閨中密友李摘星知道,李摘星答應她,不會告知任何人的。

此事被戳穿,旁人便都會知道,她是個品行不端的姑娘,明知人家有未婚妻,還要如此自甘下賤的寫情詩,到時候,他們顧府的顏麵何存?她的父母兄弟又會如何看她?她焉有顏麵再在京中出行?

說話間,馬車已經隨著諸位公子到了一條小巷子了,李摘星撩開車簾往外看,便瞧見了時雨的馬車——李現之帶著一群公子已經圍上去、硬是將那行駛中的馬車給逼停了!

“我們趕緊。”李摘星拉著顧青萍也下了馬車,直奔時雨的馬車。

顧青萍當真如風中青萍一般,臉色煞白、嘴唇哆嗦的被拉了過去。

她們二人下馬車的時候,並未引起周遭人的注意,因著今日人實在是太多了。

這小巷子本頗為僻靜,地上鋪著青石板,兩邊路壁上爬著翠綠的爬山虎,但現在卻被堵得水泄不通。

李現之打頭,他後麵是七八個錦衣華服的公子,這七八個公子又帶了小廝奴仆,將這小巷結結實實的堵起來了。

馬車夫一臉驚詫,匆匆下來交涉,而馬車裏麵的人——

馬車裏麵的人渾然不知外麵的聲音。

時雨的馬車很大,裏麵的地麵鋪著波斯地毯,後方放著一張床,左邊有窗,中間的地毯上有桌,桌上擺著茶盞,一旁還燃著熏香。

每一個駕車夫都有一手好手藝,叫“過彎不撒茶、停馬不散香”,說的就是這杯裏的茶水都不會晃,香的煙霧都不會散。

但此時,茶杯倒了,香爐也被撞飛了,煙霧繚繞間,兩道身影——

——

一刻鍾前,陸無為踏上了這輛馬車,由著時雨送他回公子苑。

陸無為已經上過一次這輛車了,再上來,還是覺得處處金玉奢靡,他跪坐在桌邊左側,時雨跪坐在桌邊右側,兩人初初時還是好好說話的,多是時雨問,陸無為答,隻是說著說著,時雨便不斷地往陸無為身邊兒湊。

她對陸無為太好奇了,跟陸無為有關的所有事情都要問,比如陸無為幼時跟誰練舞,在村子裏可有玩兒的好的同伴,陸無為喜歡什麽,又或者他討厭什麽,有什麽親人,又有什麽朋友。

她什麽都想問,什麽都想知道,人也漸漸從對麵挪到了陸無為的身旁。

陸無為端端正正的跪坐著,手裏拿著一杯茶,他不看時雨,隻是偶爾應兩聲。

可是時雨不滿意,她想知道更多陸無為的事情,有關於陸無為的,她都想知道,所以她像是個黏人的妖精一樣,貼在他身邊,近距離的望著他的臉,問:“陸無為,你在想什麽呢?”

少女的氣息如蘭如夢,從耳側落到麵上,陸無為望著他手中的茶,茶水裏倒映著他漾著野欲的臉。

“到何處了?”陸無為起身,似乎是想直接逃下馬車。

時雨能讓他跑嗎!

她花了那麽多錢,難道還能白花了嗎!

她當即一挺身,用肩肘和自己的半邊身子死死地壓在陸無為的身上,與他道:“你再不說,我可要親你啦。”

說話間,她的臉已經貼在了陸無為的麵龐,不過幾寸距離。

時雨知曉陸無為這人傲氣,不喜被她碰觸,她旁的法子也沒有,隻能以此來嚇唬陸無為。

陸無為依舊不動,隻是似乎很討厭她似的,喉結上下滾動,閉目忍耐,聲線嘶啞的道:“別胡鬧。”

時雨直接伸出手指去扒拉他的眼皮,讓他睜眼。

他生了一副極漂亮的瑞鳳眼,黑眸若夜空寒星,瞧人的時候,透著一股清冷冷的寒霜勁兒,臉上沒什麽表情,瞧著像是個極難招惹、拉攏的人,但他的臉麵卻是滾熱的,隻伸手一摸,就能感受到那種男子的血熱勁兒,騰騰的往外冒。

他不言語,隻靜靜地看著時雨。

陸無為是鎖在籠子中的困獸,而她已經親手卸下了最後一層鎖。

困獸要撲出來了。

當時他們倆離的極近,馬車內雖有窗,但外麵天色已暗了,馬車內也沒掌燈,四周便是一片昏暗,陸無為端端正正的跪坐,時雨則半個身子都壓在他身上,兩人目光不過咫尺間。

蜜色的麵,素白的手,滾熱的男子胸膛,柔弱的腰肢,暗潮在昏暗的馬車間翻湧,被陸無為一點點壓下。

時雨渾然不知。

她依舊在大放厥詞。

“我問你話呢,你再不說,我要親你啦。”她一點點逼近陸無為的臉,她大概是篤定陸無為討厭她,會躲,所以越發肆無忌憚,張口就是一陣言語羞辱,嬌嬌軟軟的囂張發言:“我要親你的臉啦,被我親了之後,你可就不清白了,是被我蓋章了的人啦,到時候也沒有旁的小姑娘會要你啦,陸無為,瞧瞧你這小嘴兒,抿著幹什麽?是不是勾.引我?你——”

她的臉在昏暗的馬車中泛著瑩潤的光,越貼越近,嫣紅的唇瓣離他咫尺之間。

陸無為沒躲,沒動,渾身緊繃成了一塊被燒灼的鐵,時雨覺得他熱的都有些駭人了,特別是看著她的目光,那樣冷沉沉的,像是要...吃了她一樣。

時雨莫名的有些怕,她心想,可別把陸無為逼急了,這人要是翻臉,直接把她脖子給扭了怎麽辦?

時雨微慫的想收回手。

而就在這個時候,馬車驟然急刹。

時雨失去平衡,整個人向前撞去,猛然貼上了陸無為的唇瓣。

她以為陸無為會將她推開,喉頭都溢出一聲驚哼,但實際上並沒有。

在她吻上的那一刻,陸無為像是脫籠而出的困獸,驟然強勢翻身將她壓下,與她一起撞翻矮桌,茶盞香爐滾落間,有猛獸凶悍的掠奪她的呼吸,不講章法的啃咬吮吸。

昏暗的馬車裏,女子兩隻纖細的手骨被火熱的大掌握住,後背頂在馬車壁上,以一個無法逃脫的姿態被摁住,香霧四散,空氣中透著火熱的、逼人的曖昧氣息,男子粗重的呼吸聲與心跳聲在時雨的耳畔炸開,震耳欲聾。

她像是要被人吞了,含進胸膛裏,卷進腰腹裏,失去所有力氣,變成被品嚐的美味羔羊,除了嗚咽與求饒外,做不出任何旁的回應。

可偏偏,這四周還不消停,馬車外竟有人在砸車門。

“時雨!”李現之的聲音憤怒的從車門外傳來:“你這一日都去何處廝混了!你眼裏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未婚夫!給我開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