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出門的時候還是懨懨的, 她坐到馬車裏,麵色也不大好——這幾日來,她甚至連卷鋪蓋偷跑這個法子都想到了,但是卻實施不成。
她是郡主, 平日裏出去亂跑, 康佳王府的人不管, 但要是真逃跑了,康佳王府和董氏能把京城翻個底朝天,她一個弱女子,是逃不過這兩個家族的。
可是不跑,要縮在府裏等死嗎?
本來陸無為隻是想殺了她, 但後來要是知道她到底是誰, 知道所有原委,陸無為不得把她皮扒了啊!
因為心裏壓得慌,所以, 時雨坐在馬車上的時候也累得很,臉色倦怠的往馬車上一靠, 倒是瞧的旁邊的顧青萍都跟著一臉擔憂。
“這是怎的了?”顧青萍這幾日沒什麽煩心事, 心念通達,養的比之前水潤多了,人都瞧著靈巧了些,一邊給時雨倒了一杯茶水, 一邊問她。
問話的時候,顧青萍還頗有些緊張的掃了一眼馬車外的她哥哥。
她哥哥騎著高頭大馬, 銀鞍紅衣, 端的是風流倜儻,腰間係了七八塊玉佩, 瞧著珠光寶氣的。
三日前,她邀約時雨出去遊玩時,她哥哥便格外不對勁,一會兒去換衣服,一會兒又來問她時雨應了沒有,最開始,顧青萍還沒懂她哥哥想做什麽,後來漸漸琢磨過味兒來了。
她哥哥是瞧上時雨,想上康佳王府提親了。
時雨之前與李現之已退婚,現下是沒有婚約在身,但是她哥哥那副傻樣,時雨怎麽瞧的上?當時她跟哥哥委婉的提說“時雨可能不喜歡你”,她那哥哥竟把頭一昂,擲地有聲的說:“不可能,她喜歡我極了!”
真是不知道哪裏來的自信!
時雨正好接過顧青萍手裏的水杯,顧青萍的注意力挪回來,重新落到了時雨的臉上。
幾日不見,時雨似乎憔悴了些。
“也沒什麽大事。”時雨捏了捏眉心,道:“隻是...有些想出京遊玩,但康佳王府不會放心我一個人出去的。”
這一場禍事正在一點一點逼過來,但時雨卻不知道要如何躲避。
“你想去哪裏玩啊?”顧青萍思索了半晌,決定為了她哥哥努力一把,她說:“你想去漠北嗎?我哥就是在漠北裏當兵官的。”
時雨心想,漠北倒是好,夠遠,以後京城生了事也找不到她頭上去,但是她也去不得啊。
“我如何去得了?”她隻歎氣:“跑不了那麽遠。”
她白日失蹤,才剛出京城門不過二十裏地,王府的人就都找來了。
她現在能這麽自由,是因為董側妃懶得管束她,若是董側妃真要管,她門都出不去。
一旁的顧青萍幽幽的說了一句:“嫁過去不就得了,你要是嫁過去,誰都管不了你。”
時雨捧著那杯茶,聽聞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都打了個顫,似是醍醐灌頂了一般。
是啊!她自己跑是跑不出去,但是若是嫁出去了呢?
她若是嫁出去了,誰都管不了她,到時候她就是外嫁女,天大地大,她不回京城,管這兩撥人廝殺到什麽地步,都沒她的事兒了!
不過,若是要嫁人,可要好好挑個人,不能挑看上她門楣,想借她家勢力攀高途的——她是個假郡主,遲早要翻船,若是挑了個這樣的人家,到時候肯定還是麻煩,人家會心生怨懟。
她最好挑一戶和她沒什麽感情的,隻要以“成婚”名義帶她走,後續她的事情翻出來了,他們還可以和離,她順勢找個地方賴下,孤家寡人一個人活著也好。
可是又有誰願意當冤大頭呢?
她盤算了半天,恰好馬車停下,她們到地方了。
今日遊玩的地點是一處山腳下,有專門的帳簾,搭起帳篷來玩。
顧府帶來了不少小廝丫鬟,用以搭帳篷,還有小廝去山□□獵,獵來獵物,扒皮烤了吃。
也算是一場小型圍獵宴吧,不過隻有她們二人,倒是隨興方便許多。
因是夏日,所以帳子隻搭了個頂,四下透風,方便烤炙獵物。
烤炙獵物這檔子事兒,本該是小廝來做的,可偏偏,今日來烤獵物的是顧縱行。
顧縱行烤肉的時候,還拔出劍來,在本就不寬敞的帳篷之中舞了一手劍花,最後十分**的將切好的烤肉遞給了時雨。
顧青萍瞧見這麽一幕的時候,隻覺得頭皮都麻了。
她哥就像是個求偶的花孔雀一樣,對著時雨不斷的扭腰搖尾,何其諂媚!顧青萍看見了都覺得辣眼睛。
就這樣子,時雨能瞧得上嗎?
不可能!人家也不瞎!
時雨當時心情還很低落,接了一手烤肉,再抬眸時,正看見顧縱行一臉麵無表情的收回了劍,並且以一種風流恣意的姿態,瀟灑翩然的出了帳篷。
從頭至尾一句話都沒說。
顧縱行這人生的還算是好,但是行為舉止怎麽看怎麽——嗯...個性。
她記得,顧青萍說,她哥以前在戰場上被打過,腦袋不太好。
倒是他烤的肉還挺好吃。
“你哥哥——有什麽規劃沒有?對他日後的官途。”時雨問顧青萍。
顧青萍趕忙搖頭說道:“什麽都沒有,他就是個混日子的人。”
你可千萬別喜歡他!
時雨盯著顧縱行離去的背影看了許久,隻覺得顧縱行這顆腦袋越看越像是她離開京城的路。
吞下最後一口肉,時雨突然轉過頭來,問顧青萍道:“你哥娶妻了沒有?”
顧青萍驚了一瞬。
什麽?
時雨在問什麽?
她竟然真覺得顧縱行可為夫嗎?
難道全天下隻有我一個人是瞎子嗎?
因為怕時雨被她哥哥的表皮迷惑了,所以顧青萍張口說的全是缺點。
“根本不上進!”
“好吃懶做。”
“衝動易怒。”
“隻知道玩!”
“腦子特別笨!誰說什麽都信!”
時雨越聽越滿意。
這就是她的夢中情夫啊!
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當即站起身來道:“你坐會兒,我出去跟你哥說會話。”
顧青萍被震懾在了原地。
她看著時雨離去的背影,隻覺得這個天下都變得顛倒,好像隻剩下她一個人覺得她哥長得極醜。
時雨到底看上她哥什麽了呀?
她不能理解啊!
——
時雨一向是個行動派,說想勾搭了個人試試,便真的出了帳去找顧縱行,與顧縱行一道說話。
當她委婉的問顧縱行為什麽未曾訂婚的時候,顧縱行握緊了他手中的劍,神情而又鄭重的高舉起來,道:“女人,隻會耽誤我拔劍的速度。”
時雨捏緊了手裏的手帕。
很好。
這幅不說人話的樣子,真是讓她更滿意了。
她現在就喜歡這種看起來就不管妻子死活的丈夫。
所以時雨與顧縱行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顧縱行都不搭理,甚至還擺出來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顧青萍一個人在帳篷內待得良心不安,出來正瞧見這麽一幕,不由得眼前一黑。
她趁著時雨不在的時候,特意問了顧縱行,她問:“你不是喜歡人家嗎?你擺出來這個臉做什麽!”
“你不懂。”顧縱行深沉的回答:“女人,就喜歡這種男人。”
顧青萍幾乎昏厥。
她不懂啊!
她是真的不懂啊!
她不懂啊!
真有女人買顧縱行的賬啊?時雨是瞎了嗎?
直到這一場山腳圍獵宴結束,顧青萍還處於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
等到了未時,他們回了京中後,顧縱行送時雨回了康佳王府。
他們並不知道,在康佳王府對麵的一條街裏,陸無為正隱於暗處瞧著。
他看著時雨與另一個男子淺笑親切,看的他妒火翻湧。
幾日不見他,卻願與旁的男子遊山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