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郭笑雨見到無空無名的時候,無空無名正如第一次與郭笑雨見麵一般藏身在那山壁的鬼臉之後,而在這山壁周圍則林立著整整三百名身披黑色鬥篷的無空無名門人。這人懸在半空,巋然如山,雖未出手卻已顯出一副高手氣度。

“這算是歡迎,還是要逐客?”郭笑雨亦懸於半空問道。

無空無名道:“都不是,隻是一塊敲門磚。”

郭笑雨道:“是否要我將他們逐一擊敗,才可以見你。”

無空無名道:“一招。”

郭笑雨道:“一招,擊敗三百人。你覺得我可以嗎?”

無空無名道:“至少在今天,你隻有做到這件事才能見我。”

郭笑雨微微一笑,道:“我已經做到了。”

無空無名道:“哦?”

郭笑雨手未動,足未抬,那三百人竟同時掉進了身下的湖水之中。所幸那條怪魚已被郭笑雨殺了,否則隻怕這三百人已是在劫難逃。

無空無名笑道:“兩個月不見,本事見長了。”

郭笑雨道:“我現在可以見你了嗎?”

無空無名道:“我還想知道,你是怎麽做到的?”

郭笑雨道:“回答了你這個問題,你也得回答我一個問題。”

無空無名道:“公平。”

郭笑雨道:“水。我能操縱他們體內的水。我能讓他們體內的水變重,亦能讓那些水蒸發。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殺你的人,他們隻是被我截斷了水向,用不了多久便能複原。隻要他們別淹死。”

無空無名道:“你的問題呢?”

郭笑雨道:“神翼之風,你知道多少?”

無空無名自鬼臉後走出,飄至郭笑雨麵前,兩人對麵而立,均懸在半空。

“神翼之風,凡飛滄龍於三百年前留下……”

“說我不知道的。”郭笑雨定定說道。

無空無名道:“憑你一個人解不開神翼之風。”

郭笑雨道:“這個我也知道。因為神翼之風,本就不是為我而留下的。”

無空無名道:“那是為誰?”

“對手。”郭笑雨道:“也就是你。”

“我?”無空無名問道:“為什麽是我。”

郭笑雨道:“蒼雲子曾經說過,逆五行中威力最強的一招不是同滅,但同滅一招卻是做人做事的至高境界。通滅,便是讓自己與對手融合。你是凡飛滄龍最強的對手,這世上最想戰勝他的人是你,最了解他的人是你,這世上最想解開神翼之風的人便也是你。”

無空無名笑著問道:“可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幫你?”

郭笑雨道:“因為隻有解開神翼之風,你才算是真正打敗了凡飛滄龍。”

無空無名思考了片刻,又問道:“那若是你錯了呢?”

郭笑雨道:“除非凡飛滄龍錯了。”

凡飛滄龍會錯嗎?

當郭笑雨和無空無名還有他那三百門中一道趕往昆侖山的時候,便也到了知道凡飛滄龍會不會錯的時候。

“你說,要解開另一半神翼之風,要靠這個人?”子月非一根手指不知該指向哪一邊才好,最終居然指向了自己的鼻子,“可凡飛滄龍從來沒和我說過。”

郭笑雨道:“或許是凡飛滄龍前輩想讓我自己發現這個問題也不一定,否則他早就將這一切告訴蒼雲子前輩了。蒼雲子前輩曾說,等我明白同滅一招的真諦時,就是解開神翼之風的時候。”

“如果你錯了呢?”子月非不無擔心的問道:“那神翼之風豈非要毀在這個人手裏。”

“那如果我對了呢?”郭笑雨十二分肯定的說道:“那麽這天下亦會因為他而被拯救。”

子月非道:“用天下做賭注,這當真是一場豪賭。”

郭笑雨道:“但我未必會輸。”

子月非歎笑道:“你是凡飛滄龍選中的人,這是你的選擇。但無論結果如何,都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

“前輩,”郭笑雨還在想是不是自己的那句話說錯了,“為什麽,為什麽您要離開?”

子月非道:“因為我已經幫不到你了,所以我該離開了。”

無空無名在旁邊說道:“她的使命就是為了見證你的成長,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幫你一把。但是現在,你已選擇開啟神翼之風。在某種意義上,你的成長已經在這時候結束,她自然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子月非白了無空無名一眼,道:“這些話我自己會說。”

無空無名聳了聳肩,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郭笑雨卻說道:“如果前輩真的要離開,也請在我開啟神翼之風之後。這是凡飛滄龍前輩畢生的夢想,我希望由您來親眼見證。”

子月非隻是微笑,不說話,卻也沒有打算離開。

無空無名催道:“可以開始了嗎?”

郭笑雨指著立在鐵盤上的邪五足鼎立說道:“先把它移開。”

無空無名雙指一挑,就如郭笑雨操縱五足鼎立一般的將那口大鼎移到了一邊。

郭笑雨從懷中取出神翼之風,卻長舒了一口氣。這時候山前的人也盡數趕了過來,雖然郭笑雨將無空無名帶來這裏,並未告知任何一人。但三百人浩浩****的隊伍來到這昆侖山上卻畢竟是不小的動靜。

看到郭笑雨居然要同無空無名聯手開啟神翼之風,第一個衝出來反對的人便是郭天翁。但他卻居然被子月非擋了下來。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無論成敗,我們都不得幹涉。”子月非這話不單是說給過天翁聽的,也是說給這裏所有人聽的。

郭笑雨雙手捧著神翼之風來到那鐵盤之上,他甚至已感覺到腳下萬千妖獸正在蠢蠢欲動。而或許過了這一刻,一切都將恢複寧靜。

俯身,他將神翼之風鑲嵌在那鐵盤正中,當真是嚴絲合縫。感覺甚至比邪五足鼎立鑲嵌在周圍的五處印痕之上更為合適。

退出那鐵盤,郭笑雨對無空無名說道:“將五行之力灌注其中,應該就能開啟神翼之風了。”無空無名卻感歎道:“為了等這一天,我足足等了三百年。”

說話之間,兩道白色光線已從郭笑雨和無空無名手中注入到神翼之風內。那原本並不起眼的鐵盒在這一瞬間亦融化成了一灘白光。光線緩緩流動,朝著五方的五座石像蔓延,當光線與石像連接的一瞬間,郭笑雨仿佛聽到了那石像的心跳聲。

石像重現生機,那已潰散的封印亦在這一刻重聚。

“神翼之風,終於開啟了。”子月非仿佛鬆了一口氣。

“神翼之風!”郭天翁在她身後忽然大喊一聲,接著所有人都跟著歡呼起來!

神翼之風開啟,萬妖之泉重新封印,一切都已結束。

郭笑雨笑了一聲,道:“看來凡飛滄龍沒錯。”

無空無名亦笑著說道:“看來你也沒錯。”

郭笑雨道:“今晚喝酒,不醉無歸。”

無空無名道:“喝酒,我請!”

於是,天下仿佛都在這一場酒中醉了。

大醉了三天三夜之後郭笑雨才從酒壇子堆裏爬了出來,郭甜甜卻居然一直侯在他身邊。郭笑雨又看了看周圍這似曾相識的地方,還有身邊醉倒的那些似曾相識的人,他卻好像還是有些想不起來,這裏是什麽地方。在他的記憶中,他應該還在昆侖才對。看著他這一臉詫異的模樣,郭甜甜笑著說道:“這裏是家山寨,三天前你們所有人在昆侖山集體大醉,是木白一路將你背回來的。”

郭笑雨看了看四周,又問道:“那這是怎麽回事啊?”

郭甜甜道:“山寨裏的兄弟看到你們凱旋歸來,心裏也高興,就也都喝了起來。誰知道你看見這裏的人喝酒,居然也跑過來湊熱鬧,結果就醉倒現在。”

郭笑雨雙手揉著太陽穴,這才算緩過神來,也終於感覺了自己的頭原來有這麽疼。縱使他修為通天,但隻要是人,宿醉之後醒來,頭就沒有不疼的。這和酒量無關,亦和修為無關。

“萬妖之泉的事,都解決了,對嗎?”郭甜甜一邊遞給他一塊熱毛巾一邊問道。

郭笑雨點了點頭,道:“對,一切都解決了。”

郭甜甜道:“那你能帶著我,出去散散心嗎?”

“散心?”郭笑雨擦了把臉,然後捏走捏腳從這大廳裏走了出來,看著郭甜甜跟了出來,他又問道:“你想去哪裏啊?”

郭甜甜道:“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裏好,但就是想出去走走。你能陪我嗎?”

郭笑雨道:“不能。”

郭甜甜滿臉失望,問道:“為什麽?”

郭笑雨道:“因為我想出去走走,我要你陪我。”

郭甜甜哼了一聲,嗔道:“師哥最壞了。”

郭笑雨卻將她抱在懷裏,道:“可是這個壞人會對你好。”

郭甜甜在他胸口錘了一下,卻又嚶嚀一聲,倒在了他懷裏。

當兩個人整理好行囊,辭別了家山寨的眾兄弟踏上他們的二人旅程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之後了,而當他們收到子月非前輩的紙鶴傳書已經是兩個月之後的事了。這兩個月裏他們去了幾十個地方,見識了幾十個地方的風土人情,亦嚐遍了幾十個地方的風味小吃。而當兩人正玩得高興的時候,那一隻蠟黃色的紙鶴卻飛到了他們手中,拆開紙鶴,上麵隻寫著一句話:萬妖之泉,又有異變。

當兩人回至昆侖山腳還未上山便看到無數妖獸從山頂如飛蝗一般奔湧而來。郭笑雨將甜甜護在身後,正欲出手之際卻看到有幾道身影衝入獸群之中,幾進幾出之後,獸群數目則已少了大半。郭笑雨離得雖遠,但仍已看清,這人正是莫聞、莫問、莫悲,還有自己的徒弟木白,另外一人他雖不認識,但看那人禦劍飛劍之能,便知其是快意門門下。

眼看這幾人在獸群中廝殺,郭笑雨竟也有些技癢。手捏法訣,幾百根土錐破土而起,土錐中更被灌注金屬相真靈,其堅硬堪比鐵石。隻是這一招雖然威力驚人,但準頭卻還要差一些,幾百根土錐卻也隻擊殺了三十幾頭妖獸。郭笑雨露出一絲笑雨,對身後郭甜甜說道:“我給你變一個戲法哦。”

“戲法?”郭甜甜滿心喜悅,道:“好啊。”

隻見郭笑雨五指箕張,伸向獸群,這獸群竟在一瞬間停止了運動。同一瞬間,又有無數隻山石聚成的大手破土而出。再看郭笑雨法訣一轉,這無數土石之手竟同時施展出了“逆五行之破空真氣”這一絕殺招式。霎時間光芒錯亂,半座昆侖山都被覆蓋在光芒和哀嚎聲中。

妖獸所剩尚有百頭,卻已在這瞬間消亡。

“怎麽樣,”郭笑雨轉身去問郭甜甜,“師哥這一招厲害吧。”

郭甜甜卻解下脖子上的龍骨吊墜,道:“用我的吊墜一下就能讓這些妖獸跪下,俯首稱臣。那像你,還要費這麽大周折。”

郭笑雨笑了一下,道:“還是師妹厲害。”可猛然間,他的表情卻已僵住,“師父說過,開啟神翼之風便要開啟萬妖之泉,這一瞬間需要龍骨來壓製其中妖氣。師父也說過,開啟神翼之風以後需要他們來使神翼之風運轉下去,這一切也都沒有發生。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難道,我錯了?”

“師哥,”郭甜甜的手在他眼前晃了幾下,“你怎麽了?”

郭笑雨喃喃道:“我錯了。”

“錯了?”郭甜甜不解,“哪裏錯了?”

郭笑雨道:“從一開始就錯了。”

有很多事郭甜甜不知道,所以郭笑雨的話有很多她聽不懂。但她卻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麽非常嚴重的事情。

“師妹,”郭笑雨用一種十分嚴重的語氣說道:“等一下不管發生什麽,都要跟在我身後,千萬別出頭。知道嗎?”

郭甜甜“嗯”了一聲,又說道:“我知道師哥一定可以保護我的。”但她卻沒聽到郭笑雨心中那一句:“我可能保護不了你太久了。”

老友重逢,自然是一件讓人喜出望外的事情。郭笑雨朝那幾人迎了過去,那幾人也走了過來。尤其是木白,見到這位“幾經生死”的師父,他心中亦湧出一股莫名的激動。“師……師父,”木白卻居然有些不知所措,“這些日子,你,……”

郭笑雨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怎麽了,本事見長,人卻結巴了。”

木白忙道:“沒,沒有。隻是有些,有些……”

郭笑雨道:“算了,客套話都省了吧。告訴我,這裏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莫問上前說道:“兩個月前你開啟神翼之風離開之後不久我們幾個就趕來了。那時候在山頂隻剩下師叔、子月非前輩和巫梨五位前輩。原本以為這邊的事情已經了結,但師叔卻要我們多留在這裏幾天。”

“多留幾天,”郭笑雨似又察覺到些什麽,“難道是有什麽事要發生嗎?”

劍尋開口說道:“不知道。但我和師父師兄們一道趕來這裏,途中我因為有些事而耽擱了,所以才和師父他們分開。按理說師父應該快我一步來到這裏,但我來到這裏才發現師父他們居然不在,幾位前輩也都沒有見過師父。”

郭笑雨不無擔心地說道:“難道真的有事要發生了?”

正在說話之際,眾人隻覺得腳下一顫,就好像地震那一瞬間的感覺一般。

“萬妖之泉!”郭笑雨驚呼一聲,將郭甜甜背在身後便朝萬妖之泉急衝而出。盡管背著一個人,卻還是將那些人遠遠地甩在了身後。劍尋禦劍飛行的速度足可追上一支五百石強弓射出的飛矢,但卻連郭笑雨的背影都看不到。這也當真難怪此時的快意門上下都將郭笑雨奉為傳奇。

有些人活著的時候便已是傳奇,郭笑雨正是這樣的人。

來到萬妖之泉,郭笑雨已被眼前這一幕所震驚,五位師父還有子月非前輩皆以重傷倒地,郭天翁的左眼還不斷有鮮血湧出,顯然這一隻眼睛已經瞎了。而煞堅的兩條胳膊已被不知是人還是妖獸給扯斷,對於這樣的人來說,沒了手簡直比沒了命更可怕。

但更可怕的卻是四周那幾尊石像,此刻那五尊石像已是裂痕滿布,更不斷有新的裂痕出現。鐵盤中間的神翼之風亦早已失去光華,暗淡失色。

郭甜甜一直趴在郭笑雨背上,或許是因為那急速的飛馳讓她不敢睜開眼睛。但當她看清眼前景象的時候卻不禁大呼出聲,一下子撲到郭天翁身上,想要用力將他搖醒。但不想郭天翁的傷實在太重,甜甜隻碰了他一下,他的臉便痛苦的扭曲變形。

“別碰他們。”郭笑雨低聲說道,雙眼同時在觀察四周,但卻始終尋不到什麽可疑身影。這時候莫聞幾人也追了上來,郭笑雨回身說道:“莫聞,你的速度最快,快去山前將白夢兒找來。如果她已經走了……”莫聞未等他將話恕我按便已朝山前疾奔而去。

這時候子月非已緩醒過來,郭笑雨趕忙上前問道:“前輩,是誰將你們傷成這樣?是妖獸嗎?”

子月非搖了搖頭,一字一頓地說道:“古——之——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