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華殿
百裏莫渝正在殿內擦拭他從趙正和手中贏來的馬槊,便聽到了青木的聲音。
“公子,屬下回來了。”
百裏莫渝停手,起身將馬槊放在了兵器架子上,而後對青木道:“如何,你可找到本公子說的地方?”
“地方是找到了,可......”
百裏莫渝見青木支支吾吾,皺眉道:“你沒有贖回我的劍?”
“公子莫急,請聽屬下說。”青木道,“屬下按照公子說的路線一路找回去,但那個地方已經不是當鋪了,被一家藥材鋪子替代了,屬下問那藥材鋪子的老板,才知道原先的當鋪已經被人收購了,所以當鋪地點也轉移了。”
“你可查到轉到了何處?”百裏莫渝道。
“收購此當鋪的人人稱夜公子,應該就是王城大街醉忘仙大酒樓的幕後大東家。”青木道。
“所以本公子的劍現下就在王城?”百裏莫渝道。
“屬下想來應該是的,據說王城最近新開了間當鋪,前日裏才開張,很是豪華,公子可要出宮去看看?”青木道。
“出宮得尋個契機,不能總麻煩趙兄,容我再想想,”百裏莫渝道,“等幾日也無妨,本公子不急,隻要劍還在就行。”
“那屬下就先告退。”青木道。
“你去吧。”百裏莫渝道。
青木走後,嚴霜慌張跑進殿內。
百裏莫渝無可奈何地歎氣道:“本公子早就跟你說了,不要這麽風風火火的,有什麽事值得你這麽冒冒失失的?”
嚴霜一時啞口,又委屈道:“公子,嚴霜記得公子的話,可是......”
“可是什麽,以後你能不能別話總說一半,本公子忙著呢。”百裏莫渝麵上不悅道。
嚴霜立馬嚴肅又快速道:“公子,陛下來了。”
陛下兩個字令百裏莫渝一時怔然,他已經許久沒有去見過蕭北情了。
“陛下他......”百裏莫渝的手不由地抓緊,似乎心裏很是緊張道,“為何要來?不是找我......”
嚴霜見公子麵有異色,不由道:“公子,現在是白天。”
百裏莫渝一下子沉了臉,袖子一揮將手背在身後道:“本公子不過是想問陛下是否是來找本公子有事。”
嚴霜一臉無辜道:“既是親自來攬華殿見公子,陛下想來定是有事要找公子說吧。”
百裏莫渝覺得他不想見到這個婢女了,他忍住了想把她扔出殿外的衝動道:“陛下到哪裏了?”
“李總管說陛下批閱完今日的奏折就會來,最多還有一個時辰。”嚴霜道。
“一個時辰......”百裏莫渝突然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向嚴霜問道,“本公子今日這衣服是不是老舊了些,還有這顏色,似乎太暗淡了。”
嚴霜看著自家公子這身,款式是王城最近很火的,而顏色是墨藍色,腰間係著同色長絲帶,外搭上有顯眼的白色花紋,袖子是寬袖,配上木簪,飄逸出塵已經不足以形容公子的氣度不凡絕世風姿,何來老舊暗淡之說?
“公子多慮了,奴婢覺得公子穿這身真的挺好看的。”嚴霜道。
“就你那眼光,不行,本公子不能信你。”百裏莫渝道。
嚴霜:“......”我感覺我的人格受到了傷害。
“你幫本公子守著,本公子要去更衣,若是陛下來了,請陛下先喝茶。”百裏莫渝說完急忙進了內寢。
“哎,公子......”嚴霜搖頭歎氣,心想,公子,你怎麽就不能信我的話呢,真的已經挺好了啊。
百裏莫渝打開衣櫃,開始一件一件地挑。
“不行,這件太花了。”
“不行,這件太素了。”
“這件一看就像老頭子穿的。”
“這件穿著襯不出本公子的身高。”
“這件還不如趙正和天天穿那身呢。”
......
嚴霜坐著一邊盯著大門,一邊又望了望百裏莫渝內寢的方向,心想:“公子怎麽還不出來啊,這都半個多時辰了。”
隨後又過了不知幾分鍾,外間突然傳來聲音道:“陛下駕到!”
嚴霜猛地站了起來,差點被椅子給絆倒。
嚴霜很慌張,陛下怎麽說來就來?
啊不對,陛下你怎麽不晚點來?
“公子,公子!”嚴霜著急地喊了兩聲,卻沒聽到百裏莫渝回應,可陛下一行的腳步聲都能聽到了,嚴霜連忙去門口向蕭北情行禮。
蕭北情隨同李等而來,也就兩個人,但蕭北情發現迎接的竟然隻有一個婢女,問道:“衣妃去了何處,怎的沒有來見朕?”
“我們公子,我們公子他......”嚴霜低著頭,心念百轉苦思對策,卻一時找不到話,難道要直接告訴陛下說公子在更衣,請陛下稍候?
李等見狀嗬斥道:“咱家不是早就通知了你陛下要來,你這是怎麽做事的?”
嚴霜連忙跪下道:“陛下,我們公子正在殿內更衣,請陛下恕罪,能否多等一時片刻?”
蕭北情聞言眉頭舒展開來,道:“你起來吧,既是在更衣,朕多等一會兒也無妨。”
“多謝陛下!”嚴霜暫時鬆了一口氣,心中不斷祈求自家公子能動作快點。
公子果然跟她想象的一樣快。
嚴霜才為蕭北情倒上了茶,公子就出來了。
嚴霜看著公子新換的衣服,張大了嘴瞪大了眼就差沒喊出來說......
蕭北情見到百裏莫渝,對李等道:“你們都退下吧,朕有事單獨同衣妃說。”
“是,陛下。”李等行禮告退,嚴霜見狀也隻得跟著退出。
百裏莫渝自一出來,目光就一直盯著蕭北情,可現在沒了他人,百裏莫渝反而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蕭北情見百裏莫渝遲遲未有動作,道:“你怎的......”
蕭北情話未完,百裏莫渝倉促行禮道:“讓陛下久等,是臣之過,臣失禮了。”
“朕是想叫你坐下,眼下沒有他人,不用如此多禮。”蕭北情道。
“君臣有別,臣還是站著吧。”百裏莫渝道。
“你我之間,是朋友,不是君臣。”蕭北情道。
百裏莫渝聞言猛然轉頭看著蕭北情。
“陛下此言何意?”百裏莫渝道。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朕日後拿你當朋友,以後隻要沒有外人,你在朕麵前大可隨意,直呼朕的名字也行。”蕭北情道。
“做朋友,”百裏莫渝大為不解道,“陛下為何突然有如此想法?”
“這不是突然,你我本該在八年前就能成為摯交好友,可惜命運捉弄,朕找不到你。”蕭北情道。
“陛下是說,臣同陛下早在八年前就相識?”百裏莫渝道。
“是的,朕與你一見如故,意氣相投,可惜後來你不告而別。”蕭北情道。
百裏莫渝仔細回想,卻了無頭緒,他道:“陛下可否提示臣,八年前臣是在何處與陛下相識,又是因何相識?”
“因......”蕭北情突然鎖眉,自己隻想認回故友,卻忘了當時是以女子之身見他。
“朕也記不太清了,你當時隻告訴了我你是將軍之子,我本來也認不得你,是你摘下了麵具,我才知道是你。”蕭北情道。
蕭北情想起當初,其實自己連名字都沒來得及問,什麽都不知道,若非那日麵具之下的臉依稀可見舊時麵容,也不敢相認。
“臣的確記不得了。”百裏莫渝大為苦惱,自己唯一能與陛下扯上些許情義的事,他竟然毫無印象。
蕭北情大為高興,就好像看到了一個冷豔高貴人人追捧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美男,卻被自己忽悠到手,他道:“不記得了也好,我們都不記得,那不如重頭來過?”
百裏莫渝心裏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他總覺得蕭北情看他的目光似乎不太對。
但這件事也讓他心生喜悅,是不是自己在蕭北情麵前,再也不像從前那樣可有可無了呢。
陛下,臣本想同你保持距離,可如今,是你要走到臣的麵前。
“臣願意同陛下做朋友,隻要陛下不嫌棄臣,臣會一直守在陛下的身後。”百裏莫渝堅定道。
蕭北情笑了起來,道:“那就這樣說定了,你是朕第一個朋友,朕一定會對你好的。”
“第一個朋友,”百裏莫渝不假思索道,“那慎君夷呢?”
蕭北情微微皺了眉,隨後又垂眸展出笑靨道:“離王跟你不一樣。”
短短的幾個字,卻已經表明了自己同慎君夷在蕭北情的心中始終不在一個層麵上。
百裏莫渝抿著唇角默不作聲,手卻握得死緊,眸色漸漸幽深,不自覺地現出暴戾之色,卻死死將它壓抑著。
周身氣場冷冽如寒氣逼人的冰山,百裏莫渝竟想將蕭北情囚禁占為己有。
他閉上眼睛,自己何時有了如此可怕的念頭,難道這半個多月以來的遠離,反而讓自己的執念更深,深到欲罷不能無法擺脫的地步?
蕭北情察覺出不對,他抬頭,見百裏莫渝閉著眼,麵色難看,忍不住走向他摸了摸他的額頭道:“你是不是病了?”
百裏莫渝突地睜眼,抓住了蕭北情的手。
蕭北情對上了一雙幽邃深沉的眼。
那眸子裏隱藏的情緒似乎太多,多得讓人看不分明,甚至讓蕭北情懷疑這一切是否都是錯覺。
半晌百裏莫渝先放了手,別過頭賭氣般道:“臣是病了,病入膏肓。”
“啊?”蕭北情愕然,思維停頓不過幾秒,百裏莫渝又道:“臣閑來無事,騙一騙臣新交的......朋友,看他如何反應。”
蕭北情的臉色青了紅紅了白,最後憋出一個皮笑肉不笑道:“朕可真是交的一個好友,那朕的好友可否看看,你這衣服到底怎麽穿的?”
百裏莫渝麵露疑色,他對上蕭北情古怪的目光,隨著他的目光往自己的腰間望去。
蕭北情毫不客氣地笑了出來道:“朕本來不想說的,衣妃穿得如此隆重來見朕,連大禮的禮服都穿了出來,朕心情甚好,決定還是告訴你一下,你這腰帶都......”
蕭北情的話還未完,百裏莫渝猛然逃離現場往內寢而去,邊走邊喊道:“陛下,臣改日去研政殿問候陛下,陛下慢走,臣恕不遠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蕭北情終於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直到這日結束,蕭北情的心情依然非常好,真是許久沒遇到這樣的樂子了。
而百裏莫渝則不快了整日。
嚴霜低著頭被百裏莫渝一陣數落,嚴霜憋屈道:“公子,奴婢真的不是故意不跟你說的,隻是當時陛下都下令了,嚴霜能不走嗎?”
百裏莫渝更加氣惱道:“以後這種事,無論如何你都要給本公子說,不然日後豈不是在外人麵前丟麵子丟大發了!”
嚴霜弱弱道:“這又無傷大雅,更何況陛下又不是外人,讓他看了也沒事吧。”
百裏莫渝氣炸了,“你還說!”
“不敢了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嚴霜連忙捂住嘴,嘴裏告饒心裏卻在腹誹偷笑道:“公子,不就是腰帶束反了嗎,以前您去趙統領那裏也弄反過,沒見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