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莫渝可算明白了蕭北情為何帶他來見慎君夷,是邀他共商抓出幕後黑手之事,隻是後來這話題漸漸的有些偏了,百裏莫渝受不得蕭北情同慎君夷在一起那眉來眼去卿卿我我的樣子,便提前出了朝翊宮。

路過承禦園時,遇到了似乎已經等了他許久的趙懷邕。

趙懷邕見到百裏莫渝,仿佛見到了救星,連忙上前道:“公子,煩請您去昭和殿探望探望皇後娘娘吧。”

百裏莫渝聞言,眉宇間頗有些煩躁,張岄遙已經派人找了他多次,最大膽的一次竟然收買宮女給他傳信,叫百裏莫渝大為光火,回信將張岄遙斥責了一番。

若是被有心之人再利用一次,這皇宮恐怕真就待不得了,但張岄遙明顯沒有吸取上次被關的教訓。

百裏莫渝神情冷冽,“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再為她傳話了嗎?她若不想在宮裏待著,你想辦法讓她病逝假死出宮,這麽點事,你們那麽多人,不會還辦不好吧?”

自從青木背著他做一些同獨孤澤燁有來往的事,百裏莫渝就有些不信任這群人了。

想想實在可怕,這麽大的神秘組織,打著助你的旗號,卻暗中將你推向你所不清楚的謀劃。

原本以為忠叔是可靠的人,他給自己留下的人定是無害的,可現在的跡象表明,他們要利用自己幹什麽,實在說不準。

趙懷邕聽完百裏莫渝的話有些急,他作為太醫,的確能想辦法讓張岄遙“病逝”,然後借助組織的力量裏應外合將她神不知鬼不覺地帶出去,可是心病畢竟是需要心藥醫的。

張岄遙一日見不到百裏莫渝,就一日不能放棄折騰,叫趙懷邕這個外人都看不下去了,所以這一次與其說是張岄遙想見百裏莫渝讓趙懷邕傳話,不如說是趙懷邕自作主張請百裏莫渝去見張岄遙。

趙懷邕向百裏莫渝跪了下去,道:“公子,皇後娘娘她隻是想見你一麵,自上次公子斥責了娘娘,娘娘茶飯不思日漸消瘦,屬下懇請公子移步昭和殿看看她吧,不然屬下擔心她真的會想不開的。”

百裏莫渝無可奈何,他如今根本給不了張岄遙想要的生活,自百裏將軍府覆滅、張岄遙入宮為後時他們之間的緣分早已經盡了,如今這樣算什麽呢?

可一直避而不見也確實不是辦法,百裏莫渝冷道:“你去告訴她,最後一次了,她想何去何從,叫她先想好再見我。”

趙懷邕大喜,連忙道謝道:“多謝公子,屬下這就去告訴娘娘。”

趙懷邕說完便快步走了。

百裏莫渝見趙懷邕高興的模樣,心中感覺到了異樣,這個趙懷邕似乎過於關心張岄遙的事了。

百裏莫渝心中有了猜測,這似乎沒有什麽不好,他總歸是虧欠了張岄遙,若能為她找到一個可靠的歸宿,也算全了他們之間多年的情分。

百裏莫渝決定再觀望些日子,張岄遙既然不願意安安分分地做蕭北情的皇後,那就看能否勸說她嫁給趙懷邕,出宮去過閑適的日子。

此刻百裏莫渝雖是一片好心,可他不懂女人心,所以做媒不成,反而給自己未來招引了一係列的禍端。

當然,這是後話。

趙懷邕得了準信,立馬去了昭和殿。

雖然百裏莫渝的語氣不是很好,可好歹是鬆了口肯見張岄遙了。

昭和殿裏張岄遙躺在美人榻上,不施粉黛,神情怏怏,的確已有幾分弱柳扶風衣帶漸寬的感覺。

但昭和殿裏的宮女香雪香濃皆以為她們娘娘是因上回被“抓奸在床”之事失了聖寵,所以才鬱鬱不樂日漸消瘦。

但張岄遙的脾氣越發不好,早已經不是當初初進皇宮在攬華殿裏她們跟著的那個嫻靜的尚書小姐了,如今一有不順心,動輒就要罵她們,將她們趕到門外守著,叫她們也失了親近她的心。

所以病就病吧,瘦就瘦吧,這個主子沒了,下一個又會住進來,皇宮哪裏會缺人住呢。

張岄遙也不讓人近身伺候,所以香雪香濃每天幹完自己的事就去睡了,隻要張岄遙不大晚上出幺蛾子,她們這日子過得還算挺好,畢竟不像其他宮的,困得迷糊打著哈欠還要伺候主子梳洗。

當然哈欠你還不能當著主子的麵打,不然你就慘了。

要論是哪個宮,莊華宮就是了。

杜懷妚雖然經過杜尋的整治已經收斂了許多,可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就是人類通病。

這日子好了,嬌小姐的毛病就又犯了,這杜懷妚在本家時就被母親寵得厲害,到皇宮了就更變本加厲,她的兩婢女芸水同芸香每天忙得團團轉,就為了滿足她們娘娘各種各樣的需求。

像什麽飲食方麵啊,穿戴方麵啊,出行方麵啊,就寢方麵啊,都能整出朵花兒來。

可以說,整個後宮,就莊華宮花樣多。

總能占著優勢搶先試用了各種進貢到後宮的東西。

後宮一些女眷總有人看不慣的,可沒辦法,架不住人家背後有太後娘娘同整個外戚杜家做靠山,雖然杜尋瘋了後杜家有些式微了,可人家不像從前那樣動不動就諷刺人已經謝天謝地了。

所以你不滿可以,但輕易不能招惹,因為杜懷妚隻是暫時忘了她譏諷人的本事,轉去別處花心思了,一旦你送上門去,這入了骨子裏的本領,想拿起,不就分分鍾的事嗎?

這有了比較,咳,不,是有了更慘的例子,香雪香濃兩人看著芸水同芸香的日子,就覺得自己這日子還過得去,所以十分的樂天知命,她們一輩子也就是這樣子了,高興也是過,不高興還得過,所以就對張岄遙的事眼不見為淨了。

就比如,現在兩人看著提著藥箱已經踏上了階陛的太醫署的醫正趙大人,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心中都是同一個想法:這趙懷邕來昭和殿著實有些勤快了些。

可自家娘娘也著實是去備了案,體弱不宜侍寢,還要長期調理。

咱也不管這皇後娘娘究竟要調理多久,總之這陛下是不會來了,陛下不來日子就更清閑了,人家太醫來與不來,多久來一次,似乎都跟咱無關吧?

香雪香濃統一了想法,堅決不沒事找事,所以,低頭假裝看不見趙太醫今天上午已經來過兩次了。

張岄遙也沒想到趙懷邕會去而複返,這些日子趙懷邕總是想盡辦法地開解她,叫張岄遙對趙懷邕生了幾分如兄妹一般的親情。

趙懷邕又是百裏莫渝派來的人,能讓張岄遙下意識地去信任,所以整個皇宮裏,除了百裏莫渝,她就隻同趙懷邕能多說幾句話了。

“你怎的又來了,可是有什麽事?”張岄遙語氣溫和,麵上還隱隱帶了笑容。

這笑容是如此勾魂攝魄,叫趙懷邕連忙低下頭,他怕多看兩眼,真的會忍不住做下對不起公子的事。

百裏莫渝隻猜到趙懷邕可能對張岄遙有意,卻沒有猜到趙懷邕早已經對張岄遙情根深種,這日複一日的相處,已然無法自拔,若非禮教與身份的束縛,趙懷邕早已經帶張岄遙遠走高飛了。

很顯然,張岄遙對趙懷邕不同常人的親近與信任,叫趙懷邕自己都錯覺她對自己也是有幾分喜歡的。

但在心儀的人麵前總免不了幾分自卑,他知道自己這樣的身份其實配不上她。

哪怕他當初沒有拒絕他的義父前太醫令趙程推舉他繼任太醫令之位,他的身份同張岄遙依然是有差距的。

在趙懷邕的心裏,張岄遙值得最好的歸宿,公子的地位足以匹配,可是百裏莫渝的心裏已經沒有張岄遙的位置了。

勸和不勸分,趙懷邕想,若還能讓公子改變心意,他看著她擁有夢寐以求的良緣,這一生隻在她的背後默默地看著她幸福就可以了。

趙懷邕對張岄遙有著極大的耐心,他半蹲在張岄遙麵前,眉眼溫潤,心中細細斟酌了許久才將他想說的話說出來。

畢竟百裏莫渝的話是不能直接轉述的,說不定會傷了她的心。

“娘娘,公子說他想見你。”

張岄遙一下子站了起來,興奮到手足無措的樣子,“真的嗎,他終於肯見我了?”

張岄遙摸了摸自己的臉,連忙跑去梳妝台,看了眼銅鏡後慌忙地拿起胭脂紙,想了想又放下,拿起了木梳,梳了兩下又想起自己不會梳什麽花樣,預備把那兩個婢女叫進來。

趙懷邕見狀,溫言安撫道:“娘娘不必心急,公子說待娘娘準備好再去見他,並不是今天要見娘娘。”

張岄遙這才稍微冷靜了下來。

這些日子她自暴自棄,著實頹廢得有些不能出去見人了,但想見的人終於肯見她了,重新收拾整理也就是多費些工夫罷了。

於是她展現出了高貴大方的鎮定優雅,“多謝你,本宮若能得到本宮想要的,必然不會忘了你這些日子的辛苦。”

趙懷邕本想道不必言謝,這一切都是他該做的,可是張岄遙這樣子給了他一種陌生的感覺,這一瞬之間他們好像又回到了從前,隻是太醫與宮妃的關係,倍顯疏離。

嚐過了溫暖,總是受不住寒冷的。

趙懷邕無可抑製地失落起來,卻不能叫張岄遙看見,隻能垂眸掩下所有的情緒。

張岄遙坐到了有夏女子至高位皇後的位置,又如何能體察一個下人的心情變化,所以她接著道:“你告訴莫渝,明日辰時,岄遙在承禦園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