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對溫芷菡的不喜,來自於她野性難馴,不服管教,與柔順乖巧的覃念露天差地別,也不符合世家對未來妻子的標準,聯姻的價值就是大幅度降低。

可當他用另一種角度來看,合格的家族繼承人必須要有野心和能力,以及一股不服輸的韌勁。

繼承人的性格逆來順受,早晚有一天公司和家族會被擠出市場,被別人瓜分幹淨。

溫芷菡在覃展鴻臉上看到了一絲猶疑與期盼。

確定對方不是在試探她之後,朗聲作答:“好。”

“我在設計部還有一些工作沒有完成,一周時間解決完畢,那之後我會去秘書部報道。”

不管對方出於補償心理,還是突發奇想,進入秘書部都是一個極好的機遇。

秘書可以直接接觸覃氏集團內部的運營,覃氏是雲城老牌企業,留在手中算是一張可以打出的牌,單線發展,或者作為sky在南方紮根的敲門磚,都是不錯的選擇。

她毫不掩飾眼底的野心,眼神如天邊的北極星,亮的令人心驚。

覃展鴻忽然有一種脊背發涼的感覺,不過這種感覺很快就被理智壓了下去。

“關於吳華那件事?”覃展鴻狀似無意地問。

既然說到這裏,溫芷菡索性坦**承認。

覃氏旗下總資產接近百億,規模達到三千人之多,雖然覃展鴻是從上一輩手下繼承而來,但能穩住公司,跟進技術發展,在不斷變革的新時代占據一席之地,他就絕對不是做吃老本的富二代之流。

溫芷菡和吳華的賭約時至今日,他不出麵,不代表不知情。

覃展鴻端起管家送來的清茶,不疾不徐地品了品,“吳華是公司的老人,你以什麽身份和立場去動他?動了他,引起的連鎖反應,其他元老會怎麽想?”

溫芷菡斂眸,娓娓道來,“此事您的確不宜出手。”

“許家的事一出,雲城市政府正暗搓搓磨刀,準備在市裏揪出幾個大典型殺雞儆猴,我尋人打聽了一下,向局長這次去省會開會,雲城市工商局常委,市工商聯主席恰好都因公務外出。”

“這些人聚到一起開會,所以我有八成把握,很快就要掀起一陣審查風,我們可以順理成章地利用風聲,在內自查。”

當然,前提是覃展鴻得清楚覃氏沒搞過違法亂紀的事情。

這也是溫芷菡的間接試探。

覃展鴻一噎,給這丫頭點甜頭,她還真懂得順杆爬,市領導的動向都敢窺探。

他對這種行為不誇讚也不貶低,換而言之,能拿到內部消息,是溫芷菡的本事。

“查出來之後呢?公司那麽多元老,總不能每個都扒下一層皮,有句話是對的,牽一發動全身,離了他們公司的確會受重創。”

溫芷菡看他的表情,心裏約莫有了數,“隻要他們問題不算大,找人警告一二,叫他們私底下想方法把窟窿賭上,暫且留下用,但總要拉典型,我看吳華和幫他擔事的人就不錯。”

她一點也不掩蓋自己的心思。

她和吳華的確有私人恩怨,可誰叫對方還把手往公司伸?

這就不叫公報私仇了,叫公正執法。

家裏有一根柱子腐朽,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踹碎踢開,要在它旁豎起一層支架,保證房屋不會倒塌,到那時,腐朽的柱子還不是想拔就拔?

誰還會在意一根朽木的去向呢?

她一向秉持盡善盡美,提出問題,就要有解決方法:

“設計部的副部長蔣樂是個工作經驗和能力都很強的人,她能肩負起大任,這些年就算有吳華任人唯親,設計部完成的策劃和方案依舊可圈可點,有一大半的功勞該歸於蔣樂。”

覃展鴻有些意動,順勢問下去:“以前不是沒有內查過,但都沒什麽問題,吳華能在公司謀私利多年不被發現,他的手法肯定幹淨,靠山亦是不小。”

溫芷菡順勢從包裏拿出一枚拇指大的U盤:“裏麵有他違規操作的證據和不合法收益的賬單。”

覃展鴻不以為意:“私下調查的證據在法庭上視作無效。”

溫芷菡眉頭挑了挑,似笑非笑:“上法庭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現在還有無數條路可以走。”

“您見過哪個偷了腥的鷸去找漁翁評理?”

“明明在水上,在它的地盤就能把魚吃掉,幹嘛要上岸呢。”

她將U盤推到覃展鴻麵前,感受著一道審視的目光落在臉上。

溫芷菡淡淡地回望過去,分毫不露怯。

時間大概過了三四秒,U盤被重新推到了她的手中。

“這件事你處理好的話,爸爸可以答應你一件事……一點股份也可以。”

溫芷菡笑了笑,覃展鴻看重利益,那就以利益的層麵跟他就事論事,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有也隻因為利益不到位。

對覃展鴻來說,他們之間有血脈的關聯,有共同的利益,是值得信賴的。

跟聰明人講話就是好,她要在覃氏更有話語權的職位,他要一個優秀能抵擋一麵的晚輩,順帶吸引火力手撕蛀蟲,雙方互利共贏。

她不會全然相信覃展鴻一片“慈父之心”。

此事出現任何差池,覃展鴻會第一時間將她踢出公司,用“年輕人不懂事”的借口搪塞那些元老。

更意味著,她以後不會在有機會繼承公司。

溫芷菡笑了笑,看起來自己是較為吃虧的一方,可覃氏何嚐不能成為她敲開南方市場的工具呢?

兩人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啪!”

一道巨大的響動在不遠處響起,覃念露看著腳邊七零八落碎成渣渣的杯子,眼眶瞬間紅了一圈。

“對不起,爸爸,姐姐,我不是故意打擾你們聊天,我……我看爸爸晚上喝了不少酒,煮了點涼茶想給您醒醒酒。”

褐色的**灑在瓷白色的地麵上,她緊張無措地捏了捏托盤,“我這就收拾起來。”

“好了。”覃展鴻眉心一皺,“家裏有好幾個傭人都是吃白飯的嗎?你早點回去休息,這些交給傭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