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康一虎說的越是激烈,範一方臉上的表情越是精彩。到了最後,範一方整張臉幾乎變成了醬色,他朝著康一虎狠狠一瞪,康一虎這才感覺到苗頭不對,聲音漸漸消失無形。

“哼,剛才的事,我聽得明明白白,爾等凡夫俗子,以貌取人,國姓爺的臉,全讓你們三個狗奴才丟光了!”範一方胳膊一揮,劈裏啪啦,六聲脆響,三個人三張臉,一個人兩巴掌。

那三個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頭壓得更低了。特別是康一虎,整張臉幾乎就要貼在地麵上。

楊恒的眸子閃了閃,向前走了幾步,做了一個文禮,他已經看出範一方這一下的奇妙之處:“前輩好手段,你打碎了那兩人的黃金盔,他們的腦袋卻沒事,這分玄氣掌握到極致的手段,晚輩佩服。晚輩剛才貿然出手,真是失禮失禮。”

楊恒彬彬有禮,落落大方,用的全是尋常世家子弟見麵的禮節,毫無破綻。他來侯府之前已經做了一番偽裝,再加上自身氣質的改變,他相信這範一方一定認不出他。

“咳咳……公子客氣了……”範一方右手捂著嘴,咳嗽了一聲,眼神炯炯的上下打量著楊恒。

楊恒一片坦然,正視著範一方,毫不退縮。

“公子是來參加文士考核的?”範一方眼珠轉了轉,頓了一頓,“文士考核,對咱們出雲皇朝來說,都是一件大事。文士考核,每年初冬舉行一次,整個出雲皇朝,隻有雲都的太傅府,鎮南城的鎮南侯府和定北城的國姓侯府三個考核點,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師承何處,為何會選擇來定北侯府參加考核?”

範一方人老背駝,白頭發、白胡子、白眉毛,說話不急不緩,頗有一些仙風道骨。他雖然沒有一下子認出楊恒,心中卻莫名其妙的有一些懷疑,因此旁敲側擊,一開口就問楊恒的姓名、師承。

姓名倒還罷了,要知道,隨便問一個士子的師承,在出雲皇朝是犯忌諱的事情。

出雲皇朝裏,儒家、道家、佛家、陰陽家……各家學問,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出雲皇朝皇帝雲皇為了一統天下,想方設法消除這些門派之爭,規定文士考核,不準問及師承。

聽見‘師承何處’四個字,楊恒心中一個激靈,他暗罵了一聲‘老奸巨猾的老奴才’,忽而正色道:“我雖還不是真正的文士,卻也知道文士的規矩。我木易行事,光明磊落,說話也從來不拐外抹角,不想今日到了國姓侯府,卻遭人處處試探,真是晦氣!距離文士考核,尚有月餘,看來我真的要去雲都一趟了!”

‘木’、‘易’兩字為‘楊’,楊恒自然不能透露真姓名,因為取了‘楊’字兩個偏旁的諧音,化名木易。

楊恒這話,說的義正言辭,無懈可擊。這種一言一語之間的較量,絲毫不比真正的玄氣較量來的簡單。他剛才若是一不小心真的編出來一個師承,平白露出天大的破綻暴露身份不說,還會讓範一方懷疑他的來意。

果然,楊恒這一翻臉,範一方反而放下心來。他急忙幾步,從台階上走下來,對著楊恒,也作了一個文禮:“咳咳,木公子勿怪,因為我定北城地靠北荒蠻夷,定北城中,北荒奸細甚多,文士考核,對咱們出雲皇朝又是天大的事,因此國姓爺吩咐,對每一個前來參加考核的士子,務必要小心謹慎。”

楊恒‘哼’了一聲,這才麵露慍色,一甩衣袖,轉過身來,算是接受了範一方的這一番說辭。

他雖然麵露不快之色,心中卻是痛快得很,隻覺得將昨天晚上還讓他處處受窘的老家夥騙的團團轉,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痛快之餘,楊恒心中也更加小心起來,剛剛走到這國姓侯的大門口,他已經遇到三番兩次的試探、阻攔,真的進了這侯府,見到了康抗,不知道又會發生怎樣的凶險。

“咳咳,咱們國姓侯府的人得罪了木公子,老朽本來應該將公子引薦給國姓爺的,可是,按照規矩,為了避嫌,考核之前,士子們是不允許和侯爺見麵的。因此,現在老朽先將公子安置在淩霄閣,一個月之後,十月初十,就是文士考核的日子,那時候就會有雲都的禦點欽差前來督考。聽說這次主考官是賢英閣大學士王士奇王國公,木公子可以好好準備。”範一方一邊走,一邊說道。這時候他心中對楊恒已經沒有絲毫懷疑,臉上也和善了不少。康抗要籠絡天下的文士為他所用,巴結好前來考核的士子自然是重要的一環。

“淩霄閣?”楊恒雙眉一擰,他記憶之中,那裏曾經是雲皇在定北城的行宮,考核地點竟在雲皇行宮,楊恒心中就是一**,“前來考核的士子,都在淩霄閣嗎?”

“咳咳……是的,已經來的有一百三十二人,到十月初十,估計能有一百五十人,現在都在淩霄閣。公子放心,那淩霄閣,雖然在咱們國姓侯府之內,但那裏是禁地,就算是國姓爺,也是不敢亂進的,在那裏,木公子可以安心鑽研儒家典籍,修煉儒家玄氣。”

範一方故意將‘儒家’二字說的極重,與此同時,他手捂著嘴巴,暗中斜睨著楊恒。

“哦!”楊恒隻不過淡淡然點了點頭。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隻是將這些重要的信息一一記在心裏。他不再說話,四處望去,隻見府內的建築,錯落雄偉,他已經跟著範一方在一條直路上走了一刻鍾,卻還是沒有看到這條路的盡頭。所謂‘一入侯門深似海’,說的便是國姓侯府的宏大。

又走了一刻鍾,兩個人終於走到了淩霄閣。

淩霄閣在國姓侯府裏麵一處巨大的園子裏,國姓侯府院中有園,淩霄閣這裏是別有洞天。

“果然不愧是做過雲皇行宮的地方,看起來就是不同凡響。”

楊恒頓住腳步,也不由得嘖嘖稱奇。淩霄閣氣勢恢弘,就像是一座玲瓏寶塔,上半截直插入九天之上的雲層之中,竟然一眼望不到頂層,最頂上雲霧彌漫,仙氣氤氳,稱得上是人間仙境。

到了園子的門口,楊恒從範一方手裏接過一塊象征著士子身份的玉牌,邁開大步,走進了這園子。

一走進去,楊恒就聽到了一陣嘈雜的聲音。

“你們兩個下賤胚子,本侯打你們,是往你們兩個下賤胚子臉上貼金,你們竟然敢反抗?可恨,真是可恨;該打,著實該打!”

楊恒在遠處,還沒有看到人群,一道趾高氣昂的聲音透過重重嘈雜,傳入了他的耳朵。

聽到‘本侯’兩個字,楊恒心中一動。他趕忙走了兩步,到了淩霄閣之前。

淩霄閣前,熙熙攘攘,人聲鼎沸,眾多士子圍成一圈,在看熱鬧!

“讓開!”楊恒邁開大步,走到人群邊,雙手向兩邊一撥,人群之中自然而然的讓出一條路來。他一夜之間功力大漲,又習得佛家典籍,舉手投足,氣勢都不同凡響,這一下力量極大,一下子就擠了進去。

擠到了最裏層,楊恒就看見兩個年輕的士子,低頭冒汗,渾身顫抖,似乎正在強忍疼痛。他們身上的衣衫已經被打的破爛襤褸,背上血痕慘不忍睹。他們都咬著牙關,攥緊了拳頭,似乎想要反抗,偏偏提不起反抗的勇氣。

另外一個人,則是衣著華麗,一身寶氣。模樣也是如珠如玉,不過他手拿一把四尺軟劍,身上一種驕傲狂妄的氣息不可抑止,就從他那柄軟劍裏透露出來。

楊恒冷哼了一聲,這種趾高氣昂的王侯子弟,他在翠玉軒見的多了。這種人越是狂妄,便越是心虛,嚇嚇別人可以,可嚇不倒楊恒。

“你們兩個賤種,來到我國姓侯府參加考核,竟然不知道孝敬本侯,你們不知道,本侯是國姓侯康抗之子康易秋嗎?”那衣著華麗的年輕人說著,手中軟劍一晃,那柄劍就好似一根長鞭,在空中一陣鳴響,帶起一陣火紅的玄氣衝擊,卷動著狠狠的抽向其中一人的脊背。

‘啪啦……’康易秋手腕連連抖動,軟劍如鞭,在那兩人背脊之上連連抽打,兩人皮開肉綻,下場慘淡。

“不僅是這兩個賤種,還有你們……”康易秋環視一周,不可一世,“還有你們這些士子,凡是來我國姓侯府淩霄閣考核的,都要先孝敬本侯一件寶物,否則,即日驅逐出去,不能參加考核!”

康易秋話音一落,周圍士子一片嘩然,但是看到康易秋手執軟劍,橫眉怒目,氣勢洶洶,想到此人就是國姓侯康抗之子,又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這些士子,畢竟還沒有通過考核,還不是真正的文士。他們眼睜睜的看著康易秋頤指氣使,呼來喝去,隻好逆來順受。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這裏是定北城國姓侯府,誰也不會傻到在成為文士之前就先得罪了康抗。

“你們亂什麽亂?都不許說話,從這兩個賤種開始,一人孝敬一件寶物,誰也別想拉下!哈哈哈哈,賤種,賤種……”康易秋說到興起,手中的軟劍又揚了起來,對著那兩人背上的傷痕,露出了猙獰的狂笑。

“住手!”突然間一聲怒喝,宛如晴天裏的一道霹靂,震得眾人耳中嗡嗡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