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知道的愛，卻不知道愛的深
王家
邢邵天走入書房，看著站在書桌前，年逾七十滿頭白發，卻精神矍鑠的老人。臉上褪去平日的不羈，臉上帶著崇敬，開口，“外公，我來了！”
王昊頭未抬，繼續握著毛筆，寫著大字，直到完全落成，放下毛筆，抬頭，看著邢邵天，開口，“來了！”
“嗯！”邢邵天抬腳，上前，看著王昊的大字，輕笑，“外公，您的字可是越寫越好了。”
王昊端起手邊的茶一口飲盡，豪爽之色盡顯，“哪裏好了，說來聽聽。”
“剛勁有力，落筆生花，遊龍走鳳，有王羲之之風呀！”
邢邵天說的漂亮，卻得到王昊一個冷眼，“還王羲之？你馬屁拍的還能再明顯點不？”
“嗬嗬…。太明顯了嗎？那孫兒下次改進。”
“哼！”王昊冷哼，“能念念我寫的是什麽嗎？”
“這個…。”邢邵天撓頭，仔細瞄了瞄，幹笑。
王昊瞪了他一眼。
邢邵天抱拳，臉上滿是討好，“孫兒學術不精，外公贖罪。”
王昊對著他的腦門拍了一下，邢邵天痛呼，王昊癟嘴，眼裏溢出笑意，而後看著自己的大字歎氣，“看來你外公我的字，屬於孤芳自賞型，也就我自己能看得懂寫的是什麽！”
王昊老頑童似的，一句自我調侃，讓邢邵天笑出聲，“哈哈哈…。外公，這樣挺好，你可以把家裏保險箱的密碼寫成文字裱好了掛起來，保證你自己不會忘記，別人還看不懂，星時代的數字密碼，無人能效仿…”
“貧嘴！”
“嗬嗬…”
“坐！”
“好！”
祖孫兩個無厘頭的對話，讓人哭笑不得，可也從這裏能看出祖孫兩個感情之好。
坐定，王昊褪去臉上的笑意，看著邢邵天開口，“我昨天給淩煜打了電話，約他明天見了麵。”
王昊話出，邢邵天臉上的嬉笑之色隱沒，清楚外公約淩煜見麵是為何。淩哲浩的死，他的指紋！胡毅能查到的到，那淩煜肯定也有保留。
所以，淩哲浩的死就算淩家保持沉默，胡毅脫手。可要完全平息，徹底沉下，還需要淩煜這個幕後之人開口。不然，就不能算是從根本上解決。
淩煜性格無常，他既然設了一個局。那麽要結束，如果沒有他大爺吐口，讓人從心底裏無法心安。
邢邵天看著王昊蒼老的麵容，眼裏盈出歉疚，“是我太大意了，讓外公操心了。”
王昊擺手，歎氣，心裏滿是複雜，“我有的時候都在想，過去的那些事兒讓你知道，到底是對還是錯？”
邢邵天眉頭瞬時皺起，“外公…”
“唉！如果你不知道，或許心裏更自在，也活的更暢快些。”
“外公，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有些事兒瞞不了一輩子，我早晚會知道的。等到那個時候，我心裏怕是更難適應。所以，早些知道並沒有什麽不好。”
王昊神色沉重，“過去我也惱過，連拿起槍崩了那個人的想法都有。可看著你，我知道，我不能動手！曾經我也覺得特別憋悶。隻是，現在…。”王昊看著邢邵天，歎息，“有你，我覺得我沒動手廢了他是對的。”
“外公，你該廢了他的！”邢邵天心口微動。卻眼神沉冷，陰戾，帶著恨意。
“邵天，就是因為你這樣，我有時才會後悔讓知道呀！”
“外公，我…”
“邵天，這麽多年過去了，上一輩的恩怨，紛擾，對對錯錯，就是再糾纏著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逝去的人不會再回來，卻平白讓你延續了那種傷害，過的不痛快。這樣真的不值得，所以，你也學著放下吧！不要在糾結了。”王昊歎息，勸解。
邢邵天聽了苦笑，心口發脹，“外公，有些事兒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我那個時候已經記事兒，往事曆曆在目，我忘不掉，也放不下…。”
王昊搖頭，“沒什麽不能放下的。回想往事，那個人是做的讓人無法原諒。可，公平的來講，何嚐又不是你的母親太過執著了呢！如果她能看的遠些，早些放開，也不至於連看著你長大的機會都沒有，就早早的去了！”王昊說著，眼底溢出苦澀，一抹痛色，還有思念。“一切障，都是執念太深而已！而現在的你，簡直就跟你母親一樣，都太鑽牛角尖了，邵天，這種執著並不是好事，結果，不過是傷人傷己而已！”
邢邵天垂眸，沒說話，也讓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兩人沉默，片刻，王昊收斂神色，開口，“對了，跟淩煜訂婚的那個女孩，你見過嗎？”
“嗯！見過了。”
“怎麽樣？”
“聰明，通透，裝傻的時候有些小狡猾，看著特別的惱人！”
聽著邢邵天未加思索，順口的回答，王昊眼裏閃過什麽。臉上不顯分毫，隻是有些好奇，“哦！看來淩煜找了個有趣的女孩！”
邢邵天勾唇，“是挺有趣！不過，也讓人生氣！”
“嗬嗬…你這麽一說我都有些好奇了，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孩子竟然能入了淩煜的眼？還能得你這樣的評價呢？或許，該趁著見一見。”
邢邵天聽了，微怔，“外公想見她？”
“怎麽？有什麽不可以嗎？”王昊橫了他一眼。
邢邵天輕笑，“嗬嗬…沒有！當然沒有，就是有些意外罷了！”
“明天讓淩煜帶著那丫頭一起來，老頭子我也看看這個最近掀起不小風浪的丫頭。”
邢邵天聳肩，表現他完全沒意見。
“淩煜承認了那個女孩。那個夏止盈呢？”王昊問。
“不舍不棄，還在繼續努力！”邢邵天眼裏溢出一絲嘲弄，“前幾天去見淩煜，不知道淩煜都說了什麽，回到酒店把房間裏的東西都砸了！看起來受了不小的刺激。不過，恢複的也快，淩煜前幾日離開香港去美國，她隨後就跟了過去。至於，結果如何，我沒問！”
王昊聽了皺眉，“幾年前，你媽媽忽然說要認夏止盈做幹女兒的時候，曾經說過她身上有些東西跟你母親很像！現在看來，難道是那種執著？”
“外公，我媽所謂的像，大概是初見夏止盈時那種為情所傷，隱忍，柔弱的模樣，讓她想起我母親才會產生的某種聯想，引起的回憶吧！”
邢邵天輕嗤，“至於，執著！夏止盈完全沒資格跟我母親相提並論！我母親執著是因為一片用心，被人給欺騙！無法收回感情才會至此！可夏止盈，淩煜可從來沒欺騙過她，也從來沒向她隱瞞什麽，她這種執著，那是沒事兒找虐，自找的！”
王昊聽著挑眉，“聽你這話的意思怎麽都是在向著淩煜說話呢？”
邢邵天翻白眼，好笑，“外公，我隻是就事論事而已！向著淩煜，永遠沒那麽一天。”
“邵天，往日恩怨可跟淩煜無關，你這麽針對他可是完全沒道理！再說了，其實你和淩煜也真的可以算的上是同命相憐了，所以…。”
“好了，外公！這話您老就別說了，我聽著心裏怎麽那麽別扭呢！”
“你別扭個屁呀！老子說的是事實！”王昊說著歎息，“特別，淩煜會從小跟媽媽分離，幾乎是我一手造成的。所以，看到淩煜我覺得心裏也挺矛盾的。”
“外公，你不用矛盾。你看淩煜人家可是完全沒感覺，算計你孫子我的時候，那是一點猶豫都沒有。出手就給我搞一個暗殺的名頭，幹脆，利落的很！所以呀！您老要是心裏空空的，多想想孫兒就行，至於淩煜他那裏可不值得你發善心。您老就省省吧！”
“他那是不知道你的身份！如果知道了…。”
“如果他知道了，下手肯定會更狠！”邢邵天說著想到什麽，慎重看著王昊，“外公，你可不能一時矛盾，就把我那晦氣的身份告訴淩煜吧！”
“我還沒那麽老糊塗！”
“嗬嗬…。外公您可千萬要一直精明呀！萬一淩煜知道了，那全世界都知道了，我再想做什麽，可就真的不方便了！還有我那身份，你孫子我可會被人笑的。”
“就是說透了又如何！你是我王昊的孫子那也是不容置疑的，誰敢多嘴一句，老子就廢了他！”王老爺子年歲不小，可火爆脾氣不改，護短的個性一點不變。
邢邵天心裏暖暖，輕笑，“我就指望外公了…”
“外公活著，就是讓你們指望的！”
“哈哈哈…。外公，論說動聽話您老當仁不讓絕對是第一。我每次聽的都感動的稀裏嘩啦的！”
“那是，要不然，老子當初能把你姥姥給娶到手！”王昊說著一臉得意。
邢邵天大笑。
“不過，我倒是想問一句，你這次又做了什麽惹得淩煜這麽冒火，送了這麽一份大禮給你？”
“嗬嗬…這個呀！我什麽都沒做，是他自己心眼太小而已。”
“是嗎？”王昊滿臉的不信。
“外公，幫親不幫理，你老隻要謹記這個就好。”
“你個臭小子，外公跟說多少次了，這句話記在心裏就好，說出來豈不是顯得太不講理了麽！你怎麽就記不住呢！”王昊一臉嫌棄，“出去別說是我孫子，丟我人。”
“哈哈哈…。”
*醫院
看著躺在病**，臉色慘白的女人。
胡毅臉色難看，真的開始懷疑，他最近是不是衝撞了什麽邪氣？不然，最近運氣怎麽就這麽背呢！簡直是黴運連連呀！
“淩少，抱歉！是我們工作沒做到位。”
淩煜聽了神色淡淡，嘴角輕揚，“不，這次做的挺好！”
呃…胡毅噎！據他現在所知道的情況，張曉沒了孩子，淩煜不是應該很不高興麽？畢竟，那孩子很有可能是康逸安的！隻要在個孩子在，淩夫人和康逸安可就再難續前緣了呀！怎麽？他大爺的竟然說挺好？
溫雅表情同樣淡淡，看著張曉已變得平坦的腹部，眼睛淡漠如水。忽然摔跤，孩子流掉了？嗬嗬…。
張曉看著溫雅，表情也是一片沉靜，眼底充斥著死寂，更多的卻是嘲弄。
“不用你動手，現在他自己沒了！你滿意了吧！”張曉開口，聲音清清淡淡，無力，飄渺。
溫雅看了張曉一眼，什麽都沒說，轉身，拉住淩煜的大手，淡淡開口，“走吧！”
淩煜聽了挑眉，而後點頭，“好！”
溫雅抬腳，未邁出。張曉冷戾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溫雅，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做嗎？”
“不想！”
“你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吧！”張曉聲音尖銳，諷刺。
“隨你怎麽想！”溫雅平淡，無波。
“哈哈哈…。康逸安真是可憐呀！…”
張曉這句話出，溫雅腳步頓住，回頭。
淩煜眼眸嘴角笑意消失，眼眸微沉。
張曉目光沉冷，臉上滿是譏諷，“可憐康逸安一直說你如何的溫良，和善，純潔，純粹！可他哪裏知道，真實的你卻是如此的冷酷，無情，完全無視她人悲苦！隻顧自己安好的人。為了讓自己過的好，為了達到你的滿意，你什麽你都能做的出來。狠毒，無恥…。”
對於張曉的這番指責，溫雅生不出任何感覺！連生氣都沒有。
然，溫雅越是平靜，張曉越是激動，“溫雅，你可知道你最讓人厭惡就是現在這副表情！當初，我送康逸安回家，特別給打電話讓你來接他的時候，你應該就看出，我是喜歡康逸安了吧！可你呢？連個眉頭都沒皺，那種平靜的微笑，讓人看著從心底裏厭煩。你是在無視我吧！”
“後來，就連看到我和康逸安從賓館出來，你還是那副表情！不哭，不鬧，不怒！平靜，淡漠，把我無視的徹底！”張曉說著眼淚噴噴湧，怒吼，“溫雅，你既然不把我放在眼裏，要無視我！為什麽不做的徹底一點…。你他媽的如果恨我，你就幹脆利索的給我一刀，那樣我也覺得你是個光明磊落的烈女子，最後無論我是贏了或輸了，我也就認了！”
“可你呢？竟然惡毒的耍陰招！去教導康逸安讓他無視我，徹底的無視我…。嗚嗚…。溫雅，你太狠了…溫雅，我愛康逸安，我愛他，愛的不比你少…。但，你可知道，讓我愛上康逸安的是誰嗎？就是因為你溫雅…因為你…。”
溫雅神色微動，眉頭輕皺，“你因為我？愛上康逸安？”
張曉眼淚滑落，“是不是覺得很諷刺，也很可笑，可卻是事實…”
“大學四年，從跟康逸安認識的那一天起！他給我提的最多，聊的最的就是你。每天都在聽他說，說你每天點點滴滴！聽他說；你學會織圍巾了，說等你給他織了圍巾，就拿給我們看。說；你學會做菜了。說；你越來越愛睡懶覺了。說；你生日了，成大姑娘了！果子又在胡亂給你介紹男朋友了！說；你被權子容欺負了，說你病了，你痛了，你不開心了，你高興了…。”
“大事小事，事無巨細，喜怒悲喜，酸甜苦辣，你經曆著，他體會著！你高興了，他說著就笑的開心。你不開心了，他說的時候就會皺眉。”
溫雅心口緊縮！熟悉的，陌生的，就在昨天，近在眼前，她感覺到的愛，卻不知道的深…
淩煜麵無表情，眼睛靜靜看著溫雅，神色莫測，眼神暗晦不明。
胡毅覺得有些話他還是不聽的好，有些事兒還是不知道的好！想著，默默的退了出去！
張曉滿臉苦澀，“四年的時間，我看的是一個男人的深情之深！我從羨慕，向往，到嫉妒著你所擁有的那種幸福！我知道你對他的重要，知道你的無法替代，可我還是忍不住想要爭取，讓自己也同樣的擁有那樣的愛…。”
“他對你的愛，讓我從此愛上了他，雖然明知道不該，可我還是愛了，愛到不可自拔…。嗚嗚嗚…。”張曉說著，哭著，情緒失控，“我愛的用心，愛的辛苦，愛的隱忍，我耗盡了心力，最後卻用錯了方法，我算計了康逸安！溫雅，你看的到的是康逸安的傷，可你看不到的是，我同樣很傷，遍體鱗傷…”
“因為一念之差，我錯失了康逸安，還被他恨！而我，也因為那場算計，被權子堯所不容。我爸爸為此丟失了工作，全家經濟斷了來源，我被家裏人惱，逼我相親，逼我嫁人，他們需要那份彩禮吃喝，弟弟妹妹需要用那份彩禮上學…我成了家裏一件物品！”
“失去了康逸安，我萬念俱灰！家裏因為我倒了，我心裏慚愧！對於嫁人，我已不看人，也隻看彩禮。有人給的多，很快，我就嫁人了！嗬嗬…一步錯，步步錯…跟一個不愛你的人過日子，就是人間地獄。我受不了，我逃了，可逃走以後，我發現我懷孕了。”
“當時，我真的是驚喜交加，我多希望孩子是康逸安的。那樣說不定我跟他還有一線可能。就算不能，讓我擁有他的孩子我也好。然而，老天是殘忍的，日子對不上，差太多，讓我想騙自己都做不到…。”
“我絕望，我怨老天不公，我瘋狂的想念康逸安，同時，我也開始恨，我恨你…。”張曉看著溫雅，眼睛發紅，“我失去了康逸安墜入地獄。可你，舍棄了康逸安，怎麽還可以如此幸福！所以，我來到了香港，所以，我心甘情願被人利用。你沒看錯，我確實不在乎那個孩子，因為他不是康逸安的。我也確實算計了你，因為你太幸福，我不甘心，也替康逸安不值得…。”
“溫雅，我算計了康逸安，我下賤！可你呢？過去的二十多年，你幾乎占了康逸安的全部。你為什麽不能原諒他一次，為什麽要那麽幹脆的選擇放手？是因為被淩家的財富迷了眼，被淩少的風采迷了心？所以，就那樣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了康逸安…”
“溫雅，有的時候我甚至懷疑，權子堯讓我做的事兒，其實是不過是你們的一場算計。目的不過是為了巴上淩少，為了理所應當的甩了康逸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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