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葵被人壓倒在地,她本就還有著痛意的腰臀,此刻被人用腳踩在地上狠狠打著圈,痛意入骨,她眼淚汪汪地匍匐在地,目光停留在摔倒在地的沈青枝身上。
沈青枝一身媚骨,柔弱纖細。
即使一身狼狽,卻依然嬌媚憐人,一雙楚楚可憐的眸子裏含著不容無視的涼薄,她踉蹌著起身,一手抓住那老婆子手中的棍子,白裙袖子褪至臂彎處,露出雪白如凝脂的肌膚,價值連城的玉鐲圈在她纖細的手腕上,皎潔月色下,散發著耀眼美麗的光芒。
那鐲子一眼看上去便價值不菲,它毫無一絲瑕疵,美得像是一塊用水凝結成的鐲子,幹淨純粹。
即使是身世高貴的林氏也未曾見過這般晶瑩剔透的鐲子,當即她臉色動了動。
嘴角輕嗤,“這般華貴的鐲子定是從府上偷來的吧?”
沈青枝拿著棍子的手一滯,這一滯,被那老婆子逮著機會,一股腦兒將她壓在了地上,嘴角冷笑,“想不到這賤人還是個手腳不幹淨的!”
說罷就要去摘那鐲子。
下一秒,冬葵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猛地掙脫開那些婆子的束縛,忙往沈青枝身邊爬去,她忙擋在自家小姐麵前,瞪著那婆子,“你們這些惡毒老婦,竟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這才懷疑別人的好東西也是偷來的吧?”
“哦?那你和我說說這般昂貴的鐲子你家小姐哪裏來的?據我所知,揚州林府也隻是書香門第,教書的能賺幾個銀子?”
那躺在椅上享受著簇擁的林氏,眼裏頭滿是不屑。
她多年前就將林府的底線摸清楚了,那不過是個沒權沒勢的書香門戶。
冬葵抿唇,眼裏滿是警惕,“何需像你這毒婦報備?”
林氏何曾受過這般屈辱,她可是正兒八經的伯爵府嫡女,生來榮華富貴,今兒個竟被一婢子指著鼻子罵毒婦,她咬了咬牙,一雙鳳眸裏閃過一絲怒火,“嬤嬤,打!”
那嬤嬤肥胖的臉上肉晃了晃,拿起棍子就要往冬葵身上打,卻是被一旁的沈青枝緊緊抓住了棍子的末端。
/堤柳街首輔公館。
月光如水,微風拂麵,江聿修踱步在院內,腳步緩慢,心思沉重。
大抵是喝了不少酒,頭昏沉沉不說,這心口處還“砰砰”跳個不停,高大挺拔的身影一頓,似乎想到什麽,他連忙換來下屬長風。
長風一身輕功徐徐自牆角處飛躍而下,落在了江聿修麵前,單膝跪地,雙手抱拳,“大人,有何吩咐?”
長風這人和白蘇性子恰恰相反,他沉默寡言,常年隱在暗處,皮膚異常白皙,毫無血色,清俊的臉上自左眼到耳根處有一道傷疤,竟是烈火的形狀,看上去略微猙獰。
“我這不必守著,你去沈府瞧瞧,若是四姑娘有危險,你自去告知沈如令。”
江聿修轉動手上的白玉扳指,心裏頭說不上來的煩躁,但今日和那姑娘商量好不再逾越,若他大半夜還去沈府,她定是要知道他暗中派人護著她了。
不然,今日她被沈青靈霸淩,他也不能那麽快就出現。
如今最好的法子,還是借助沈如令之手。
長風應了一聲,轉身便消失在黑暗。
/月令園。
沈如令剛寬衣解帶,便聽見門外傳來一聲輕響,他蹙眉不悅,但還是過去開了門。
見到門口那人,他冰涼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詫異,漂亮的臉蛋,猙獰的烈火傷口,竟是那傳說中烈火死士的頭頭。
這烈火死士是大京隱秘在地下的騎兵。
無人知曉這幫死士在何處,但每當這群騎兵所到之處,皆是火光燭天,寸草不生。
他們懲惡揚善,斬貪官,除惡霸,為民除害,是以百姓們稱他們為焰火死士。
那刀劍一步步朝他緊逼,沈如令虛浮著腳步後退,堪堪扶著檀木椅子才站直身子。
長風如鬼魅一般行至他麵前,拿刀夾在他脖間,額間的一縷長發遮住那道猙獰的傷口,漂亮狹長的鳳目裏一片冰涼,“我家主子讓你去麋院救四姑娘,主子還說若是四姑娘今日有什麽閃失,拿你整個沈府抵債。”
冰涼的刀鋒架在脖間,仿若下一秒那鋒利的尖口就要刺穿他脖頸處的血脈,沈如令兩指夾住刀劍的尾端,兩眼清明,“你背後的主子是誰?”
“這不該是你該問的,今日我來此之事,若是有第二人知曉,這刀子可就不長眼了。”
聲音冰冷,仿若來自陰間。
沈如令何其聰慧,當即一個猜想隱隱在腦子裏呈現,但僅是片刻,他就虛浮了腳步。
***
沈如令當即隻身趕往麋院,荒廢了許久的院落,如今種滿花草,生機勃勃。
果然,這姑娘和她那娘一樣,對花草頗有興致。
許久未來這地,甫一靠近,那些埋藏在深處的記憶就湧了上來,他痛苦的握緊雙拳,眼眸通紅著走了進去。
腳步剛踏進院內,映入眼前的便是那纖弱嬌美的小女兒倒在地上,雙手緊緊握住婆子手上粗壯堅實的棍子,她雙目清冷,卻含著堅毅,一如當年她的母親。
心一顫,沈如令的怒氣已達到極致。
“大膽林氏!竟敢對府中女眷動用私刑!”
洪亮威嚴的聲音響起,那林氏嚇得從躺椅上“蹭”一下站了起來,顧盼之間,露出膽怯,她緊抓著一旁侍女的手腕,纖長的指甲融入那侍女的肉裏,惹得那娘子淚眼盈盈。
“官人......”林氏臉色倏然一白,她在沈如令的眼中一直是賢良淑德的模樣,而此刻卻是陰森狠毒,特別是沈青枝那賤人,躺在地上,淚眼婆娑,我見猶憐的樣,更凸顯出她的陰辣狠毒。
沈如令卻是看都未看沈青枝一眼,冰冷的視線落在那林氏身上,歎了口氣,“林氏,你可知今日出手傷靈兒的是誰?”
林氏搖頭,鳳眸裏淚光閃閃,“官人,柔兒不知,靈兒什麽話也不肯和我說。”
沈如令冷哼聲,“愚昧婦人,那你找青枝作甚?人是那首輔踹傷的,你去找他啊?我可聽說那人可是猖狂到今日直接在殿上對聖上說,不想做就下台!他都敢這般對聖上說話,掐死一個沈青靈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他為何要留下青靈的性命?”
“為何?”林氏困惑。
“青枝與那小將軍大婚在即,鬧出人命來還得了?你切記不要再惹那丫頭,她背後是小將軍,小將軍背後是那隻手遮天,權傾朝野的首輔!”
“別說你是伯爵府的嫡女,便是那當今聖上,見著那首輔都得低聲下氣!”
沈如令說完,那林氏像隻風中搖擺的蒲公英,似乎下一秒就要隨風吹散。
她林家如今也隻是空有個伯爵府的名頭而已,其內裏早已破敗不堪,她如今能依仗的根源也沒落了,隻能收起渾身的尖銳毒刺。
說完這一切,沈如令甩了甩衣袖,仍舊未看沈青枝一眼,大步離去。
而林氏則顫抖著手扶著身邊侍女的手臂,將身子支在她身上,身上早已嚇得汗如雨下,她忙吞咽了口水,在眾人的攙扶中悄然離去。
***
眾人一哄而散,麋院又恢複了以往的安寧。
沈青枝忙過去扶起冬葵,見她衣服上血跡斑斑,嬌媚可人的臉上,淚水滴答滴答流了下來,當真是美麗不可方物。
“小姐,別哭,他們不敢惹您的。”冬葵伸手用袖子擦了擦她眼角的淚水,“小姐,我日後再也不說這宅鬥樂趣無窮了,實在是疼得很,估摸著這個把月都不能陪您去宜園采果子了。”
“冬葵,切勿這般說,明日我上山摘點新鮮草藥,替你敷著,這傷定能早日好起來。”沈青枝將她扶至耳房,又端來一盆清水替她洗了洗身子。
冬葵趴在**紅著眼看著自家小姐忙來忙去的身影,她咬牙切齒地開口,“小姐,日後您定能榮華富貴,將他們都踩在腳底下。”
沈青枝回眸輕笑,“你這婢子,心可真大。”
冬葵不語,眼神卻異常堅定,“以後咱們富貴了,定不能饒恕這沈家三小姐。”
“說得像真的似的。”
“小姐,定可以的。”冬葵堅信。
“好,早點休憩吧,明日你家小姐我還要上山采藥呢!”沈青枝大抵是喝了酒,渾身綿綿軟軟的,替冬葵蓋好被子,便虛浮著腳步朝自個屋內走去。
進了屋子,滅了燈,一陣酸楚感襲來,想到方才沈如令那冰涼的目光,那酸酸脹脹的感覺直往喉間湧去,萬分委屈湧上心頭,瞬間那張美麗的小臉淚如雨下。
她縮在被子裏,緊緊攥住手中的薄被,輕輕抽泣著,腦海裏又想起今日江聿修視若無睹的目光,以及那傅家大姑娘怎樣的殷勤,無盡酸楚湧上心頭,她強壓著聲音哭泣著。
哭到最後,薄被都被打濕了。
***
約是寅時,天色微亮,沈青枝閨房內的窗戶被人徐徐推開,那堂堂首輔大人著一身月牙白袍,從窗戶內輕輕翻進了姑娘閨房內。
立在窗前的身影,長身如玉,當真是芝蘭玉樹,俊美無濤,也難怪上京無數娘子對這郎君心馳神往。
裁製完美的袍子上,還沾上了些許露珠,一滴滴順著袍子落在了幹淨的地麵上。
男人手上捧著一束嬌豔欲滴的月季,以及一些上好的還滴著露水的草藥。
透過微弱的光線他輕瞄了眼雙腿夾著被子,睡得沉沉的姑娘,一向清冷淡漠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柔意。
他將那月季放到桌上,又將粉青釉梅瓶裏的山茶花取出來,騰出空瓶,將那月季放了進去。
一陣月季的清香在屋子裏彌漫開來,沁香撲鼻。
換完花,男人才走至美人床榻邊,見她睡得並不踏實,即使在睡夢中,纖纖玉手還抓著手中的薄被,極其沒有安全感。
他輕歎口氣,終是看了會兒姑娘美麗的睡顏,什麽也未做。
倏然間,那姑娘不知做了什麽夢,哼哼唧唧委屈地哭了起來,瑩白嬌嫩的臉上,淚花朵朵,好不憐人。
男人忙掏出一塊淡粉色帕子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怎麽還哭了?乖姑娘,好生睡著,有吾在,這天下無人敢傷你。”
聽到這話,睡夢中的姑娘竟止住了哭泣,又沉沉睡去。
江聿修這才放下心來。
到底不知是何時養成的翻窗看美人的習慣,好像是一開始他們一夜*歡好,他不放心她脆弱的身子,甫從揚州趕回來,就摸著黑過來看她,路上經過他栽種的玫園,又采了些玫花帶了過來。
這姑娘可真讓他牽腸掛肚。
***
出了麋院,江聿修靜靜站在沈府一片空地處,此處鴉雀無聲,荒廢數年,連隻活物也沒有。
很快,一個高大堅實的身影從屋簷上飛躍下來,輕輕落在他麵前,“爺,長風護主不周,願受罰。”
江聿修摩挲著手中的扳指,眼底一片涼意,他轉過身,視線落在單膝跪地的長風,薄唇輕啟,“長風,吾記得和你們說過,這世間,她的性命比吾還要重要,怎麽今日你們一個兩個都未守著她?”
長風單膝跪地,眉眼柔順,一向冷酷的死士頭領此刻低著頭,俊俏的臉上滿是敬重,“大人,再無下次了,若有下次,長風願以死謝罪。”
江聿修將手上的扳指除了下來,借著皎潔月色垂眸看了眼,方才低聲開口,“日後白蘇若不在吾身邊,你也不準離開她,你要記得!她的一切方是第一!”
長風頷首低眉,“是!長風定當誓死守護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