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維碼幾乎占了滿屏,焦妍定睛一瞥,瞥見正中間純黑帶著光圈的頭像,不作猶豫地伸手去取手機。
解鎖,打開微信,掃碼添加。
兩人的相親宴,以此結束。
從晏錦公館出來的時候,雪已經停了,原本光禿禿的枝幹上積了薄雪,像是開出了銀花,潔白無瑕。
焦妍拿手機看了眼時間,見還早,便打算坐地鐵慢悠悠的晃回去,順道醒醒酒。
“去哪兒,我送你。”身後聲音傳來,沉而淡的陳述句,沒有讓她客氣推脫的意思。
焦妍側目看去,正想說他喝了酒怎麽開車,一輛鋥亮的勞斯萊斯幻影已經緩緩駛入視線。
她僵硬抬了下唇,覺得自己酒後犯糊塗了。
怎麽說也是有錢人,哪還需要自己開車。
既是如此,她不拒絕,輕輕一點頭,答應下來:“錦繡華府。”
話落,車子在身前停下,身著正裝的司機從駕駛座上下來,為她拉開車門。
齊崢邁步,走向另一側車門:“上車吧。”
見他顧自拉開門先行上車,焦妍才彎身坐進去。
車門關上,熟悉的雪鬆木質香縈繞在鼻周,莫名間,焦妍竟有幾分心安。
車子徐徐前行,她不禁斜目望了眼坐在身側的男人,一時入了神。
感受到注視,齊崢忽地側過頭來,目光清幽,毫不避讓:“怎麽?”
焦妍一愣,立馬別開了眼,生出幾分偷看被撞破的慌亂,脫口而出地問了句:“我想問你,晚飯吃了多少錢。”
車內一刹沉寂。
齊崢眉梢高挑,臉上是明顯疑問和詫異,就連話聲都帶著荒唐的笑意:“難不成你還想和我AA?”
焦妍抿了抿唇,被他反問的頓時覺得自己情商全無,說出來的話也頗為輕率。她尷尬地眨了兩下眼,腦子飛快運轉,強行把話圓回去:“我就是想知道這家店是什麽消費水平,下次也帶我小姐妹來試試。”
聞言,齊崢斂色,懶得去細思這話是真是假,隻說:“不用知道,日後再去,記我賬上就好。”
平淡如水的語氣,卻叫焦妍無端聽出幾分寵溺感。
她心頭一顫,動容的同時又想起他還沒回複自己提出的那些條件,便淡淡笑了笑,裝傻充愣地回應他:“謝謝好意,但我和齊先生也隻是淺交,如此做法不太合適。”
齊崢沒說話,隻一扯唇,麵朝車窗外,輕輕哼了聲笑,情緒聽著意味不明。
焦妍聞聲,也不再說話了,垂頭打開手機微信,這才看到和他相互加了微信後,他發來的一條消息——
“齊崢”
焦妍頓了兩秒,落指長按複製,打開他的主頁,改了備注。
……
錦繡華府是靠三環邊上的別墅區,焦成憲中年暴富,但也沒有能買得起二環以內別墅的財力。
原本今晚她是不想回那兒去的,但平安夜那晚出來的有些匆忙,落了硬盤在家裏,期末作業多,基本都需要存檔,這陣子都借宋菁菁的硬盤暫用,實在麻煩別人,便幹脆回去一趟。
九點左右的時間,在車多人多的洛北城裏,依然堵。等到錦繡華府已經是四十分鍾後的事了。
司機從外側拉開門,冷風一下灌進來,凍得焦妍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拿好外套和包,語氣盡顯疏冷:“謝謝。”
而後,她落腳下車,等整個人在車外直立起來時,餘光就瞥見另一側的齊崢也從車上下來。
他邁步走過來,沒穿外套,手裏拿著煙盒,開了盒蓋卻沒取,頓了一會兒又從重新蓋上。
焦妍把他這一係列動作看在眼裏,沒說話,心裏正想著“不抽煙他下來幹什麽”時,眼前人突然開口:“條件我都答應,但是我有個問題。”
“什麽?”
“不讓投資達成的原因。”
她早預料躲不過這個問題,對於聯姻對象,也沒想過要隱瞞,直言:“我大學還沒畢業,我爸就急著讓我聯姻,除了公司快倒閉還能有什麽理由?投資達成,是他讓我聯姻的目的,不是我的。”
焦妍凝望著前方明亮的燈火,眉目淡淡,連聲音也極淡,風來即散:“他對我和我媽不好,我也不想讓他好。”
有車不斷在道路上疾馳來過,夜幕沉沉,寒風呼嘯,她漂亮清透的眼眸中,除了決絕外,還有冷寂。
不是她的目的。
那她答應聯姻是否也有目的。
心裏憑空冒出這麽個問題,齊崢卻沒有想問出口的欲望。
“當然……”沉思中,焦妍忽地又出聲,笑得雲淡風輕,“你也可以選擇不答應。”
齊崢平靜地望著她,隻說:“娶親需要彩禮,彩禮的多少代表著齊家的顏麵,即便我不投資達成,那這筆彩禮,也絕對夠你父親用來補救。”
焦妍一愣,麵露幾分意外。
她確實想漏了彩禮。以焦成憲的性子,彩禮他必然是獅子大開口,齊家若是給了,一毛也不會落到她的手裏。
想到這裏,焦妍一時焦慮起來,緊緊皺著眉頭,咬著下唇,覺得自己又陷入了死胡同。
這時,眼前人突然邁步走近,高大的身影在頂上罩下一片陰影,遮住了大半路燈的光線,那股清幽的雪鬆木質香也同時襲來。
焦妍抬高目光,對上那雙深邃墨黑的眼眸,心驀地一沉。
同時感歎起來:這男人可真高,她踩上高跟鞋都177了,也得稍稍仰頭才能與他對視。
“外頭冷,先回去吧。”他開口,淡然平靜的語氣,一字一句都像在叫她心安,“我會處理好。”
也許是“孤身奮戰”太久,那一刻,焦妍對眼前這僅有兩麵之緣的男人,竟產生了一絲絲依賴和信任感。
她覺得自己十分可笑。
明明從來她都覺得男人靠不住。
“麻煩你了。”
不由自主地,話從自己嘴裏說了出來。
齊崢伸手握上身側的門把,稍稍一用力拉開,莞爾:“還算不上。”
焦妍愣神,一時沒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人已經彎身坐了進去,關上車門,降下車窗,正色催她:“回去。”
哦,是算不上麻煩吧。
她總算領會,眼底不自覺爬上笑意:“你路上小心。”
-
回到家裏,這個點的客廳難得的燈火通明。不僅爺爺沒睡,就連大伯母吳雲心和她女兒焦藝都在,和焦成憲王文茵坐在沙發上,圍著在看電視,乍一眼看去,倒是溫馨又和睦。
焦妍漠視一切,換了鞋經過客廳,隻禮貌地衝焦建國打了聲招呼:“爺爺。”
焦建國微微一笑,話聲滄桑:“回來啦。”
焦妍點頭,徑自朝樓梯去:“嗯,我先上去了。”
焦藝今晚刷到她朋友圈,得知她不僅去了晏錦公館,還和齊家四少爺相親,心裏頭就堵得慌,陰陽怪氣地出聲:“嘖,這和齊氏總裁相過親架子就大了,見著親戚長輩連聲招呼都沒有。”
焦妍步子頓在樓梯口,扭頭反唇相譏:“你配嗎?”
焦藝氣結,甩頭瞪她一眼,繼續嘟嘟囔囔地嘲諷:“有什麽了不起,相個親真當自己嫁過去成少奶奶了。”
焦妍冷笑。
大伯母吳雲心由始至終都保持著笑臉,開口:“小藝和你開玩笑呢,這還早,過來一塊兒坐著看電視吃點水果啊。”
她說得慢條斯理,一句話看似是在打圓場,語氣裏卻絲毫未有指責焦藝的意思。
焦妍眼風一掃焦成憲旁邊一聲不吭同樣在看她的王文茵,話裏的嫌惡十分明顯:“不了,倒胃口。”
對於焦妍的態度,王文茵早已習慣,臉色雖難看,但始終沒作聲。
一直沉默的焦成憲這時不快了,麵色一沉,張口就嚷嚷:“你什麽態度你?我讓你上樓了嗎?和齊總的相親有結果沒有?下來坐這兒說!”
命令的口吻,從以前到現在都沒變過。焦妍走了兩級台階又停住,沒回身,模棱兩可的給了個回答:“沒約下次見麵。”
她說的確實也沒錯,齊崢並沒有和她相約下次見麵的時間。
在和齊崢領證之前,她不打算和人提這檔事兒,因為以焦成憲的脾性,若是知道兩人相親成功,必然會藏起戶口本,借此機會向齊家狠狠敲上一筆。
他這個人,從來就是一副勢利小人嘴臉,這種明目張膽賣女兒的事,也不是做不出來。
話說完,焦妍繼續抬步向上,身後罵罵咧咧即刻便傳來——
“真是白長了張漂亮臉蛋,連個男人都勾搭不上,成天一副自恃清高的嘴臉,和你媽簡直一個德行!養隻狗都比你強,起碼聽話不讓我受氣!”
不堪入耳的罵聲充斥著整棟房子,在座坐著那麽多人,沒有一聲的製止和勸阻,包括她爺爺。
爺爺老了,早就沒什麽話語權。加上家裏的經濟收入都來源於焦成憲,自然也是他當家做主。
焦成憲不把她這個親生女兒放在眼裏,更別說旁人,任是誰都可以踩她一腳。
如此的惡語和爭吵已是常態,但提到媽媽,是狠狠的戳到了焦妍的痛處。
走到二樓的樓梯口,焦妍捏著木質扶手,咬牙隱忍著閉了下眼,逼迫自己克製住心底的憤怒,最終,什麽也沒說的進了屋。
見狀,底下坐著的一群人看不下去了,嘴巴也跟著碎起來,吳雲心看熱鬧不嫌事大,輕聲笑笑,話裏有話:“從小都叫她媽給縱壞了,對長輩都這麽目中無人。”
焦藝一想到她今晚和齊崢吃了頓飯,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晃著焦建國的手臂,嘟著嘴埋怨道:“爺爺,人齊崢又英俊又有教養,學曆還高,你們怎麽安排她這種人和齊崢相親啊?”
焦建國笑笑,打趣:“怎麽?你也想和齊家少爺相親?”
被說中心事,焦藝臉蛋一熱,口是心非:“我沒那個意思……”
焦建國說:“不是我們安排的,是齊家夫人主動邀約,指定要妍妍和她小兒子相親。”
聞言,不止是焦藝,就連吳雲心和王文茵都詫異了。
王文茵側目看向焦成憲,問他:“真的啊?”
焦成憲飲了口茶,順下氣:“我一開始也挺意外的,雖說是想聯姻,但齊家那種名門難攀,我沒打過主意,想著等相親有結果了再和你說。”話到此,他神色一變,憤憤然,“誰知道她這麽沒用!”
焦建國緩緩站起身,歎聲氣,感慨著走上了樓:“終究是沒那福氣哦!”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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