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

“熒光閃爍。”

冰冷的感覺湧到了手指,然後意料之中的,迅速又消失不見。

加萊沮喪地垂下魔杖。

這是她在宿舍裏練習咒語多少次,她也記不清楚了。但結果卻都是一樣的。

明明感覺到了力量的流動,卻總是在最後關頭,莫名地褪去。

她心裏的煩躁越來越盛。眼見考試臨近,魔力的微弱不僅限製施咒能力,而且某些高級藥劑也需要魔力來製作,如果她還找不到正確的方法,那不僅僅是掛兩科這麽簡單。

一個無法施咒的巫師?

那就和沒有翅膀的蝴蝶,失去毒牙的蛇一樣,弱小,任人宰割。

她靜靜端詳自己的右手。

不像其他同齡女孩的手柔軟細膩,她的手明顯缺少肉感,骨骼清晰,修長而且很細,但是手指間有薄薄的繭和細小的傷口——這不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算得上纖纖,但卻浸著風霜。

就是這樣,每次魔力流動到了指尖,就突然消失。

到底什麽地方出了問題呢?

她母親的“啞炮”並不是天生的,而是因為某種原因失去的,很有可能是當時傷勢過重的緣故。所以單單靠血統來說,她肯定不是一個“啞炮”,現在多是混血的巫師,那麽作為混血之一的她,應該也有這種能力才對。

魔力堵塞,魔法暴動的後遺症?

可是她明明都已經幾乎快要施展成功了,不可能還存在這個問題才對。

流失在手指尖的魔力……

手指尖……手指……手?

——“有趣,非常的有趣……”老人用他那低柔的聲音說,沒等加萊疑惑什麽有趣,老人忽然從口袋裏掏出一根帶有銀色標記的尺子,“你慣用那隻手呢?”

——左手。加萊本想這樣回答,但轉念一想,“右手。”

是的……那個時候,不知出於什麽心裏,她撒了謊。她更習慣用的,其實是左手。

左手。是的,她從未用左手試過魔法。

會不會問題出在這裏呢?

她把魔杖換到了左手,居然有些顫抖。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念道,“熒光閃爍——”

…… ……

“帶著你的腦子來上課,波特!這裏不是你逞英雄就可以得到歡呼的地方!”

黑衣教授的嚴厲訓斥和挖苦下,垮著臉的救世主更加手忙腳亂了,被斯內普抓緊機會地扣掉了兩分,罪名是“屢教不改。”

“納威。”加萊很無奈地喚回胖男孩神遊的注意力,“小心點,我們要開始放藥材了。”

納威抖了一下,立刻回過神,不好意思地笑笑,“對不起。”

加萊搖搖頭——這孩子本來就內向膽怯,魔藥課上還不斷被斯內普教授惡言恐嚇,簡直已經得了“斯內普驚恐綜合症”。隻要魔藥教授從他身邊經過,就算沒有被注意到或波及到,也會嚇得瑟瑟發抖。

事實上,得了這種綜合症的還不止他一個,而且多是格萊芬多。

加萊倒沒覺得對方有什麽可怕的。大概是因為他是她引路人的關係,印象已經先入為主了。不過更有可能的是,二人差不多的年齡……咳,回歸正題。

“納威,獅子魚脊椎骨不能像你這麽碾,否則它的碎骨會蹦得到處都是。”加萊拿過骨頭,耐心地示範,“因為它不是筆直的,而且骨質比較脆,所以你壓碎它的時候注意要從最細的骨頭開始慢慢來,而且要壓住它的主心骨……”

“教教教教教授……”納威顫顫抖抖地開口。

加萊一抬頭,滿心無奈——教授你就不能消停會兒麽,一會飄過來一會飄走,讓我完全無法把魔藥熬製進行下去啊……

“我是教授,而不是教教教教教授。”斯內普麵無表情地開口,頓時把納威嚇得臉色發白,雙腿發抖,才滿意地轉過頭來,目光銳利而嚴厲,“瑪蘭克薩小姐,請注意你的身份。你隻是一個學生,而不是格萊芬多的老師!”

“……我知道了,教授。”

他是在諷刺她話多嗎?

奇怪,她以前也是這麽做的,怎麽就沒有被訓斥?

“不要以為有了點小聰明就可以目空一切了。”斯內普緊皺著眉,冷酷地責斥,“錯放了一克的藥劑都可以讓你成為聖芒戈的貴賓客戶。”

“……”

“用你貧瘠的大腦好好想想,‘拉文克勞’小姐。”

加萊看著斯內普冷冷地轉身而去,一頭霧水。

她做什麽惹他生氣了嗎?

貧瘠的大腦?他前一句話還在說她小聰明呢。

“我做錯什麽了嗎?”加萊湊過去,悄悄問納威。

“我也不知道啊。”納威也湊過來,悄悄地回答。

“聖芒戈醫院的貴賓客戶?”旁邊傳來充滿惡意的嘲諷,“看來教授為你們做了最準確的預言。”

“閉嘴,馬爾福!”

加萊微微一愣。

“波——特!”馬爾福陰陽怪氣地開口,“你居然維護這個雜,種?原來你的眼光這麽奇特,專挑雜種來滿足你獨到的口味?”

旁邊的赫敏氣得臉色通紅,“閉上你的狗嘴,惡心的家夥!”

“惡心?”馬爾福陰沉沉地冷笑,“你是在說泥巴種嗎?”

“我從不指望你那臭烘烘的嘴裏可以說出像人的話來,白鼬小子!”這是羅恩。

一個寒假不見,羅恩功力見長啊,居然學會除了“陰險的斯萊特林”以外的單詞了。

“你說什麽?!”馬爾福瞬間暴怒,“你這個純血叛徒,紅通通髒兮兮的窮東西——”

“閉嘴!”

斯內普教授“啪”的一書本甩在了羅恩的頭上,漆黑的眼睛裏怒火燃燒,近乎咆哮地吼道,“想打架的滾出去!別弄髒了我的魔藥!”

近乎進入白熱化的戰爭瞬間熄火,兩方人馬滿懷不甘地坐了回去,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惡狠狠的眼神充滿了殺傷力。

“還有你!”斯內普突然轉身朝她一聲大吼,嚇了她一大跳,“安分做你的藥劑!別總是想著走邪門歪道!”

加萊眨眨眼,滿臉無辜地看著他——她又幹什麽了?

邪門歪道?她邪哪個門歪什麽道了?

“活該。”馬爾福幸災樂禍地偷笑,被斯內普敏銳地掃了一眼,嚇得臉色一白,不敢再開口了。

活該。加萊冷哼一聲。

插曲結束,魔藥課繼續進行了下去。

經過這一戰役,大家的手腳不禁更謹慎了,生怕被波及遭到斯內普的毒液炮轟,但還是免不了出錯,然後劈天蓋地一頓嘲諷怒吼咆哮,頭上不斷冒出HP-100,-200的小字。

加萊小心翼翼輕聲指導納威製作魔藥,納威也小心翼翼輕手接受指示,魔藥很快入了鍋,開始熬煮,不斷飄出淡綠色的煙霧,翻出一個個泡泡,顏色逐漸從濃綠色向乳白色轉變,估計不出幾分鍾,就可以熄火收工了。

加萊專心致誌地盯著顏色越來越淡的魔藥,眼角卻突然瞥見一個薑黃色的東西從旁邊飛了過來,然後“咚”的一聲,砸進了她的藥劑裏麵。

濺起了一兩滴水花。

加萊的眼睛瞬間睜大——

“砰——”

魔藥教室裏突然響起一陣巨響。

安靜熬煮的藥劑瞬間炸裂,藥水四濺,教室裏尖叫四起,頓時亂作一團。

加萊隻來得及迅速轉開臉舉起手擋住,卻躲不了迸濺的藥水,滾燙的藥劑潑上她的脖子,左手手臂,火辣辣的疼痛迅速蔓延開來,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旁邊的納威也好不到哪裏去,整張臉上都噴滿了藥劑,疼得哇哇亂叫。

這是他的臉第二次遭殃了。每次都正中紅心。

“一群蠢貨!”斯內普氣急地大吼一聲,魔杖一揮,清理幹淨藥劑,然後氣衝衝地奔過來,緊緊皺起眉,觀察了二人一會兒,提高了聲音,“來三個人送他們去醫療翼!”

斯萊特林麵麵相覷,沒人出動。

斯內普眯起眼,眼神變得鋒利起來。

“我們去!”

出乎意料,舉手的是格萊芬多的黃金男孩,還有他的好友加搭檔赫敏格蘭傑和羅恩韋斯萊。

“很好。”斯內普冷冰冰開口,“快點扶他們過去。”

哈利波特和羅恩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向納威跑去——鑒於雙方體重身高的差距,這樣的分配是合理而有效的。而赫敏則朝落單的斯萊特林女孩走去——鑒於性別和性格差異,這樣的決定同樣是正確而合理的。

加萊整個左手手臂都疼得不行,而且藥水把袍子都腐蝕掉了,胳膊上起了一個個血紅血紅的水泡,看著就令人觸目驚心。脖子上的稍微輕一些,但火燒火燎的一片,仍舊好不到哪裏去。

赫敏不敢扶她的左邊,隻能攙著她的右手慢慢往前走,注視著她脖子上的一片紅通通的像燒傷一樣的痕跡,咬了咬嘴唇,憤恨地開口,“你看到誰幹的了嗎?”

加萊忍疼忍得銀牙欲碎,臉色慘白,沒有出聲。

赫敏怯怯地看了看她的臉色,目光充滿憐惜地掃過她的手臂,仿佛感同身受一樣,眼眶竟然漸漸紅了。

“是馬爾福幹的!”羅恩忍不住氣急開口,“他把納威害成了這樣子!”

納威不停滴嗚嗚哭,淚水流到傷口處,疼得他哭得更大聲了。

哈利試圖去安慰他,但是完全沒有用。

“我……”赫敏咬咬牙,“我看到了馬爾福……”

“閉嘴。”

加萊慢慢開口,聲音出乎意料的冷靜嘶啞。

就像是刀割過的一樣,血淋淋的,含著金屬破碎的冰冷的氣息。

赫敏被女孩聲音裏的情緒嚇到,不再出聲了。

醫療翼很快到了。龐弗雷夫人曆經百戰,也被他們倆個的傷口嚇了一跳,充滿憐惜地喃喃,“噢梅林……這是發生了什麽……天哪居然傷得這麽嚴重……再晚一些來就要留疤了……”

納威不停地哭,,臉上留下惡心的膿液;而另一邊的女孩卻表情平靜,碧翠的眼底幽冷深邃,如果不是她脖子上的一大片如同快要燒起來的痕跡和手臂上血液直流的傷口,她看起來就和平常沒什麽兩樣。

龐弗雷夫人給他們一人拿來了一瓶止痛藥劑和睡眠藥劑先喝下,緩解痛楚,然後急急忙忙地配置解藥去了。納威疼得幾乎滿床打滾,撕心裂肺地大哭,哭得人心裏煩躁不堪,哭得加萊眼裏的光芒越來越幽深,越來越冰涼。

“安靜。”

納威似乎沒聽到,仍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說,安、靜。”

納威這次聽到了,怵然閉嘴,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喉嚨裏不斷發出抽噎的空氣響聲。

女孩躺在**,因為傷口而略略側過頭,盯著醫療翼裏的白色玻璃櫃,目光漸漸空洞起來,似乎思緒在慢慢抽離。

薑黃色的東西……

薑根……

疼痛像連綿不斷的針刺一樣,劇烈,洶湧,難以忍受。

難以忍受。

如果她再躲得慢一點,那麽現在需要敷藥的,就不是脖子,而是脖子上麵的東西了。

而如果再巧一點,藥劑濺到她的臉上,濺到了她的眼睛裏……

她的右手慢慢收緊,目光也漸漸變得深邃起來,最終,她閉上了眼。

睡眠藥劑開始發揮強大的作用,黑暗強製性地降臨,她的世界慢慢變得混沌起來。

…… ……

像是在做一場夢。

她如同靈魂出竅一般,輕盈,自由,毫無拘束,隨風一般不羈飄搖。

她似乎來到了一個深藍色的天地。

那裏隻有極微弱的光線照射進來,一縷一縷,像是穿過層層樹葉一般灑落下來,投到地上便是一個個小光斑。周圍似乎湧動的全是水流,極舒適,冰涼涼的,對於渾身燥熱的人來說就是一劑炎夏裏的冰激淩。她舒服得幾乎想歎息,想永遠睡下去,就像母親的腹部一樣,安然,無知。

觸目所及,全部都是一片幽藍色,極其美麗,廣博而神秘,深海一樣望不見盡頭。她忍不住伸出手想去觸摸那美麗的色彩,然而伸出的手,卻摸到了一個滑膩膩的東西,細長,柔軟,表層沾滿某種洗不掉的粘液,而且似乎有生命一樣,在剛觸摸到它的一刹那,就受驚一般地迅速躲開了。

她覺得有趣,,飄飄然又向前“走”了幾米,感覺到有冰涼的東西滑過她的臉和身體,傳來一陣戰栗。幾乎是不假思索,她立刻出手,動作如電,一瞬間就將那個即將滑走的生物抓了回來。

那是……

一條魚?

有些像鰻形,沒有偶鰭,也沒有上下頜,張開的口是漏鬥狀的吸盤,滑不溜秋的,在她的手裏不斷掙紮擺動。

鰻,還是魚?

她嘻嘻笑了兩聲,然後鬆開手放開了那條長形生物,對方一見沒有了桎梏,迅速一擺尾巴,動作如風,眨眼間就消失在了視野裏。

這裏仿佛是她的天地。

靜謐,美麗,充滿著大自然的神奇。

她悠閑地在她的領域裏飄來飄去,不知今夕何夕。

突然有一天,她一向安靜的居所傳來了巨大的轟隆聲,就像是一百萬噸的炸藥在遠處爆炸,震得整個天地都發生了變化——就像是急旋而來的颶風,又像是海底爆發的火山,不斷有神奇美麗的生物被席卷而去,毫無掙紮反抗的力量。她驚慌地看著這一切,直到看見那個滑膩膩的細長生物——碧綠的水草被攪得粉碎,濃豔的綠色汁水像煙霧一樣騰起,她才真正醒悟過來。

逃……

她必須逃走……

身後的那股吸力就像是綿延不斷的黑洞,像是野獸長大的猙獰的嘴,她拚命擺動身體,拚命掙紮向前飄走,可是卻動彈不得,隻得順著那股強大的力量一寸寸被吸走,她發出絕望的尖叫,淚水不斷湧出,晶瑩剔透,她細膩透明的手指無力地抓附在粗糙的地上,留下一道道尖利的血痕……

巨大的轟隆聲在耳邊響起,足以震碎人的大腦;她筋疲力盡,看著淡紅色的**從身體裏像細蛇一樣安靜地湧出,然後被撕碎在水裏,仿佛力量也被全部帶走……她仰天,發出一聲充滿怨恨絕望的尖叫……

納夫蒂!

納夫蒂!!!

納夫蒂!!!!!!

……

“啊!”

加萊猛然睜開眼。

她的額頭上,冷汗層層流下。

“孩子,做噩夢了嗎?”耳邊響起溫和關切的話語。

她怔怔地轉過頭,麵前是一張和藹的臉孔,深灰色的眼裏充滿關愛和擔憂。

龐弗雷夫人……

她急促地喘息,甚至肺部傳出一陣如同拉風箱一般的破音。

霍格沃茲……是的,她在霍格沃茲……

“我的孩子,什麽噩夢讓你如此驚恐?”龐弗雷夫人摸了摸她的頭,冰涼的。

加萊靜默了兩秒,然後搖搖頭,“我忘記了。”

“不記得也好。”夫人轉身拿過一瓶藥劑,“喝下這個吧,會感覺好一些。”

加萊溫順地接過,一口喝下,連是苦是甜都感覺不到。

“傷口開始結疤了。”夫人替她撚好被子,吩咐道,“不過你要在這裏過夜了。”

結疤?過夜?

加萊詫異地看向外麵——一片漆黑。

居然一覺睡到了天黑?

“隆巴頓先生剛剛睡著,真不容易,那孩子疼得要命,卻不敢哭,倒是堅強。”夫人嗬嗬笑了兩聲,錯過了加萊一瞬間古怪的臉色,溫和開口,“有人把你的筆記本送了過來,也許是格蘭傑小姐,如果你睡不著,也可以看一看解解悶,不過不要熬到太晚,不利於傷口恢複。”

加萊微微扯出一個感激的笑容,“謝謝,夫人。”

龐弗雷夫人很快離開了。

筆記本?

加萊轉過頭。

一個褐色皮質的普通本子,安靜地躺在床頭的櫃子上。

作者有話要說:PS:教授諷刺加萊是“拉文克勞”小姐,大家應該知道是啥意思吧,嘿嘿嘿……

嘿嘿,大家都反應小龍前景堪憂,不過幼稚又自大的小龍最真實不是麽?人長大總需要一個過程的,不會一直無知下去……

等波特先生解決了雙麵人的問題……等第三卷有大驚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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