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鈺不清楚他們之間具體發生什麽,隻是聽最愛簡單的說起過,但是滄玄子那不可置信的反應,還有那即將崩塌的內心,無一不告訴他,這是一個悲傷的事實。
“我自小體弱多病,是師父把我從閻王殿裏麵一次又一次的拉了回來,”滄玄子道。
薑鈺也聽說過,他們之間不僅僅是師徒關係,感情也像家人一般,在滄玄子最無助的時候,是他師父不顧一切代價救下了他的命。
十年如一日地照顧著他,老神醫手裏藏的那一點天靈地寶都投到了滄玄子這從小帶上來的病根裏。
也從來沒有記過這些帳,老神醫沒有家人,就把這個大徒兒當作他唯一的家人。
不然滄玄子也不會因為老神醫的過世而為他守在山頭上整整十年。
因為自己的貪玩沒有見到老神醫的最後一眼內疚了整整十年。
“她想要手稿,隻要她說,我一定不會攔著她,但是她吹了師傅的長命燈,”滄玄子說的每一個字都咬牙切齒。
憑他十年前的性子,對女主的寵愛,隻要女主肯提出來,他也會把他師父留給他的手稿拱手相讓,他要的從來都不是手稿。
“長命燈?”薑鈺隻聽過那種剛出生的小孩的父母們都會為他點著一盞燈亮個一天一夜,專門為他祈福。
長明燈是類似的意思嗎?
“聽說,做大夫的都有一種習慣,就是感覺到自己快臨終的時候,就會派人為自己點燃一盞長命燈,代表著自己的命數,燈火熄滅時就是生命的終結,用這種辦法續命,隻為見到還沒有趕回來的親人,”身邊的小太監感慨道,如果不是跟著王妃娘娘來了這一趟,他都不會聽到這些故事。
這個長明燈的故事,也是他從那些見識多廣的老太監那裏聽來的,續命這種說法,豈可信有不可信無,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照這麽說的話。
他的師父點著了長命燈,就是為了見到他還沒有趕回來的徒兒最後一眼。
而這盞長明燈被女主有意地給吹滅了,就是為了不讓他們師徒見最後一麵,要私吞這些手稿,防止她師父將口頭的遺言告訴滄玄子。
“自以為可以醫死人治白骨,卻被人耍得團團轉,”滄玄子低下了頭,看不見眼中的情緒,隻知道他說話的時候身體都是微微的有些顫抖,他不想讓薑鈺看到他現在的這副模樣。
他至始至終都很看重這一段師兄妹感情,他的師父難道就不是她的師父了嗎?他雖然常年住在山上,不見世人,但也不是無情無義。
為什麽一向善良的她,卻會為了爭這個手稿,隱瞞了他那麽大的事情。
他以為對方也和自己一樣,拋掉所有的不說,也是很珍惜,他們曾經真正擁有過得一段師兄妹的感情,他也是真的把她當做妹妹一樣對待。
但他忘不了那個夜晚,對方向自己投來了嘲笑的眼神,說自己虛偽。
他如何能夠告訴她,至少曾經是真的。
他也是真的對她抱有過希望。
現在她所做的一切,他都懷疑,這個人是不是一開始就是這樣的,這次和他的第一次初遇就不應該救下她。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逐漸積累,滄玄子不是無情無義,隻是不懂怎麽表達感情,而所有的情緒在一瞬間洶湧而出。
薑鈺單單是旁聽著故事,都能感受到他的無助和失望,沒人能夠感受到他無法看到自己的師父的最後一眼是有多麽的自責,才會退掉少年心性,在山頭守了十年的魂。
可能在無數次深夜,看著窗外的月光,他總能夠想起自己藏在心裏的那一條弦。
所以他才會總是異於常人,喜歡在月光下坐著,每每想起,痛苦全非。
雖然他師父的死不能怪在女主的頭上,但是,女主卻親手的製造了他這一生的遺憾。
薑鈺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就隻能抱住了他,她輕輕的拍打著他的後背。
很難得的一次,他居然沒有把對方推開。
“他不僅對不起我,也對不起師父,師父雖然對她百般苛刻,但是所有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她好。”
他的師父也是那種一棍子打不出幾句話的人,好的時候是那種傾囊相助的好,但大部分的時間,對他們兩個都是極為苛刻,不然也不會那麽年輕,就會有如此的成就。
他不僅對自己的大徒兒在醫術上精益求精,也對自己的小徒兒要求嚴格。
男的也好,女的也好,一樣的活,一樣的功課,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可是慕雙雙總是覺得自己的師父偏心。
說偏心肯定是有的,兩雙鞋子都可以偏愛另外一雙,人怎麽可能會不下意識的偏愛。
就好比這個手稿,他的師父隻留給了滄玄子。
但是這不是她給其他人造成痛苦的理由。
“這個迷藥是她給我下的,”滄玄子說道。
他們在爭執的過程中,滄玄子沒有留意,就被她下了藥。
他也沒有想過對方會給自己下藥,才會那麽容易的中招。
“確實聽說過神醫和娘娘在禦花園那邊吵了起來,”小太監說道。
但當時兩個人他都惹不起,再加上最近的皇後娘娘有點神經叨叨,他就不敢去查看到底為什麽,其他的宮人也是一樣。
“你去喊些人來,”薑鈺頓了頓神,回頭對小太監說道。
小太監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忙著點頭,就去照辦了。
“你現在還走得動嗎?我們去柔貴人那裏,我覺得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薑鈺想將滄玄子扶起來,沒想到對方自己站起來了,不需要自己扶。
“走吧,”他還沒弱到這種情況。
“今日我在柔貴人誤吃到了藏紅花,”薑鈺隻能邊跑邊跟他解釋。
做大夫的,怎麽可能會不知道藏紅花是什麽東西,而且今晚鍾叔還派人過來,向他打聽太醫院的情況,怪不得拜托他去找人查看藏紅花的數目。
“你是懷疑現在,慕雙雙要去加害於柔貴人?”
這就是薑鈺現在所擔心的,柔貴人確實做了很多錯事,但是罪不至死,況且薑鈺也確實被柔貴人說的那番話有所觸動,不然也不會頂著風險真的去想辦法找最愛幫她。
最壞的情況發生了,當他們趕過去的時候,這四處已經靜悄悄的,隻聽到那恐怖的風聲,一陣又一陣的吹過耳旁。
還有那提著的小燈,一呼一呼的,時而明亮,時而暗沉。
照著慕雙雙那張恐懼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