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整理著新燙的發型,又撫了撫新買的珍珠耳環,一副貴婦做派。

看到沈從廢掉的雙腿,她毫不掩飾滿眼的嫌棄。

李梅張口就是尖酸刻薄:“我來是提醒你一下,咱們的嫿嫿如今已經脫胎換骨,成了名副其實的豪門小姐,以後,咱們就是她的養父母了!”

“若是有人來找你,可千萬別說漏了嘴!”

沈從震驚地看著她:“你說什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嫿嫿是我們親生的,怎麽就成了養女?”

話說到這,他突然意識到什麽。

他怔住,渾身血液幾乎凍住。

他顫抖著問李梅:“是不是……人家的親生父母找來了?”

李梅慢條斯理地捋了捋手腕上的翡翠玉鐲,而後漫不經心道:“是又怎樣?瞧把你嚇的,這些年你不是一直嫌我對沈梔夏不好嗎?這下好了,以後她就是我的親生女兒!”

“你瘋了!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們!”沈從激動地嘶吼,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李梅,你可知道萬一人家知道真相會怎麽報複我們?你想沒想過後果?那一家子可不是普通人!”

李梅可從沒受過氣,如今被沈從數落,她當即也發了火:“你還有臉說我!要不是當年你騙我那個墜子賣了,我至於這麽費心謀劃嗎?如果沈梔夏真被那鄭家認回去,就憑這些年她在咱們家過的日子,你覺得鄭家會輕饒?”

李梅停下喘口氣,又繼續哄騙:“墜子現在在嫿嫿手裏,那鄭家如今也就隻認那墜子,隻要你不把真相告訴沈梔夏,我們都會相安無事!”

“荒唐!”

真當人家是傻子?

沈從發瘋似的怒吼一聲,隨手拿起桌上的陶瓷杯子摔在地上。

杯子瞬間四分五裂。

李梅從沒見沈從發火,著實被嚇到。

她白著臉跑到門口,捂著胸口說:“你就當替嫿嫿著想,她發達了咱們也有好日子過!”

“滾!”

李梅嚇得一哆嗦,她猶豫了下,想著反正話已說完,走就走吧。

她冷哼一聲,忙不迭往外走,可走到一半兒,她似乎想到什麽,又壯著膽子跑回來。

沈從眼底血紅,聽到動靜微微抬頭。

看到門口的李梅,他冷漠地問:“還想幹什麽?”

李梅咬了咬牙,暗自狠下心。

她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離婚協議,你簽一下!”

說這話時,她聲音沒有之前威風。

沈從微愣,然後竟笑了起來。

笑的眼淚流出,他停了,拿起筆毫不猶豫地簽了字。

李梅拿著協議滿意離開。

沈從呆呆地在原地,有阿姨進來打掃也不知,醫務人員喊他做康複也不理。

他就在那一動不動地坐著,直到天黑。

深夜,他翻身下床,爬到桌子旁,從裏麵拿出一個落鎖的木盒子。

他將盒子打開,裏麵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美麗溫婉,仔細看會發現與沈梔夏有七分相似。

沈從拿出打火機,火苗跳躍著有些迫不及待地想逃跑。

他嘴裏不停地說著對不起。

內心掙紮猶豫很久。

最終,他還是沒狠下心。

顫巍巍地將照片又放回原位。

……

深夜,沈梔夏被急促的電話聲吵醒。

是康複院打來的,電話裏麵聲音很焦急:“沈小姐,您快來一趟醫院吧,您父親出事了!”

沈梔夏登時睡意全無,換了套衣服就出了門。

剛走到門口,她想到什麽,又返回臥室從櫃子裏拿出之前江燼寒給的那把車鑰匙。

夜色中,火紅色的跑車像一團火焰疾馳而過。

半小時後,沈梔夏到了醫院。

康複院的護理員就在門口等,見沈小姐來,他上前說明情況。

“我們值夜班的同事發現您父親暈倒在地上,便給送到醫院,剛才醫生已經做過檢查,可能是因為前不久才經曆了一場大的截肢手術,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又著了涼……”

沈梔夏心底一沉,她跟護理員道完謝,走進病房。

沈從還在昏迷。

她心頭一緊。

就在這時,一個護士進來問:“沈從家屬在嗎?”

沈梔夏回答:“是我。”

小護士對她說:“去一趟醫生辦公室吧。”

沈梔夏點頭出門。

到了辦公室,她有點緊張,好在醫生挺和藹的,一直很耐心地跟她解釋情況。

【你父親的病情不太樂觀。】

【傷口感染嚴重,且一直不愈合,病人的身體已到了極限,】

【手術的話風險很大,國內技術有限,成功率可能不到五成……】

……

沈梔夏有些恍惚,眼淚一滴接著一滴地流下。

她一直不知道父親獨自默默承受了這麽多!

每次去,他都是笑意盈盈的。

她放了心,便沒有跟護理員多問……

悲傷,惶恐,好多情緒湧起,她不知該怎麽辦。

她好不容易感受到那麽一點父愛,太短暫了……

醫生看得眼紅,也頗為同情。

就在此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江燼寒一身風塵地進來。

他一身黑色正裝,英挺矜貴,璀璨奪人。

看到蹲在地上的沈梔夏,他也不顧形象地蹲下,將她抱在懷裏,低聲安慰。

陳特助走上前熟稔地與醫生溝通:“您好醫生,我是江律師的助理。”

陳特助行事八麵玲瓏,遞上一張名片。

接著,她含笑繼續:“我剛才去伯父病房看了下,似乎不太適合病人靜養,您看要不先這樣,先換個VIP單間,至於手術的事兒,江律師已經安排好,稍後國內的權威專家就會到,希望貴院能配合一下!”

江律師的名頭在整個渝市誰人不曉,多少人想巴結都巴結不上,醫院二話不說立即就辦了。

從頭到尾,江燼寒都沒說一句話,他專心哄著懷裏的小人兒。

很快,走廊裏忙碌起來,醫院安排了不少人手過來,可見對江律師的重視。

沈梔夏挺懵的。

江燼寒不是在G市處理案子嗎,怎麽會突然像救世主降臨一樣來到她身邊?

她一直仰著小臉看著他,仿佛要把他看透。

她想,可能是自己悲傷過度才出現的幻覺。

直到搬進寬敞高檔的VIP病房,江燼寒將她抱到陪護房間的**時,她還仰著那張小臉。

江燼寒忍不住低笑,抬手刮蹭她的鼻尖兒:“怎麽,傻了?”

沈梔夏慢慢地找回一點兒真實感。

她突然抱住他的腰,像受委屈的孩子急著尋求大人的庇護。

她將頭埋在他的胸前,用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呼喚他的名字:

“……江燼寒!”

江燼寒溫柔地拍著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他的聲音也特別地輕柔,溫暖:

“是我,我是真的,別害怕了……”

“一切都會好起來……”

他的聲音那麽溫柔,寵溺。

他的出現好像童話裏的白馬王子,而她,就是那個唯一的公主。

她閉上眼睛,專心聽著,慢慢地冷靜下來。

可是冷靜下來後,她又想起兩人的爭吵。

她想到那個戒指,還有那個叫溫寧的人……

此刻,褪去了喜悅和感動,她的內心被害怕占據。

她害怕會對他的寵愛上了癮,步步退讓,寸寸失守。

最終,深陷……

這個想法一旦產生,便揮之不去。

沈梔夏原本柔軟的身體變得僵硬,方才摟著他身體的胳膊也鬆了。

許是感覺到懷裏小人兒的異常,江燼寒體貼地抱住她,緊緊地,想要把她揉進身體裏。

沈梔夏微微掙脫了下,沒成功。

他反而抱得更緊。

江燼寒心裏清楚,那件事還在她的心裏沒有過去。

他是喜歡她的,所以願意花心思去等。

沈梔夏放棄掙紮。

許是潛意識裏對他還有依賴,不知不覺地,她在他懷裏睡著了。

江燼寒將她輕輕放下,又輕輕地在她唇邊烙下一個吻……

他骨節分明的手輕輕劃過她的睫毛,像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過了好久,他終於依依不舍得放開,而後起身,朝著病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