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說完絕情的話就掛斷了電話,利索幹脆地像是在打發叫花子。

沈梔夏不免唏噓。

李梅的絕情倒沒讓她覺得多傷心,畢竟這麽多年早已習慣。

她隻是為父親不甘,這些年,他為那對母女付出太多……

傍晚時分,沈從醒了。

看到沈梔夏他似乎並不驚訝,可能心裏也清楚,如今隻有她會管他了。

離婚的事,沈從沒提。

沈梔夏念他剛經曆一場死裏逃生的手術,也就沒問。

左右是他們自己的事,她不便插手。

許是麻醉還沒有完全失效,沒多大會兒沈從又睡了過去。

沈梔夏趁這會回了趟公寓,打算將工作用的筆記本拿過來,這幾天就在病房裏住下。

李梅沈嫿都不管,她隻能自己想辦法。

雖然有護工,但她不放心完全撒手。再者說,這人是江燼寒花錢請的,她用起來始終有些別扭。

路上,她還是開的那輛紅色保時捷。

總歸是借用,早晚也得還。

她想,是該買輛屬於自己的車了……

一個小時後,沈梔夏就回來了,還帶了劉嬸熬得清淡小粥。

她提著東西往住院部走,卻不成想遇到了許久不見的江津。

他清瘦不少,整個人看起來沒什麽精神,像是熬了很久的夜。

沈梔夏停下腳步,決定換一條路。

她或多或少聽說了他家的事情,知道他最近不好過。

公司破產,所有財產充公。

江成賓被告發行賄貪汙、偷稅漏稅,如今不知逃到了哪裏。

江太太也沒好到哪去,老宅被封沒多久,她又被查出私自挪用公款,還非法集資,已經被抓去坐牢。

往日還算風光的江家,短短幾日沒落,江津從一個富家少爺成了落魄青年。

他從前那些狐朋狗友都躲瘟疫似的避開他。

一場災難,算是讓他徹底嚐盡了人情冷暖!

而這一切,都是江燼寒的手筆。

她沈梔夏,或多或少也起了催化劑的作用。

她不蠢,若這個時候兩人撞見,說不定會生出什麽意外。

沈梔夏轉身打算走另外一條路。

江津卻已經看到她,他邊追邊高聲喊她名字:“沈梔夏,你別跑!”

沈梔夏心裏一驚,雖然害怕,還是停下來。

她想,這裏畢竟是人來人往的醫院,江津總不會做什麽太出格的事。

她轉頭,臉色沉下來,冷著聲音問:“你有什麽事嗎?”

江津咽下口水,淡聲說:“我聽說伯父病了,來看一下。”

“不需要!”沈梔夏冷硬拒絕。“我爸才做了手術,你還是不要見的好,免得刺激他!”

江津臉色訕訕:“夏夏,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沈梔夏無語,事到如今,他竟還好意思說對不起?

怎麽,他以為自己在這裝裝可憐、賣賣慘,再說一句不痛不癢的對不起,她沈梔夏就會原諒?

她看著像傻子嗎?

沈梔夏別過臉,不耐煩:“江津,如果你真的心懷愧疚就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麵前,我們最好永遠不要再見。”

江津被嚇住,沈梔夏現在的樣子哪還有半分以前的溫婉!

他想開口挽留,可還沒出口,就被打斷。

“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我們後會無期!”

說完,沈梔夏想離開。

江津幾步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腕。

他做不到,他想見她,特別想。

哪怕她隻剩厭煩,可他還是想跟她說說話。

江津注視她,忍耐不住地問:“你真的決定跟了江燼寒?我都知道了,伯父這次生病都是他安排的。”

沈梔夏覺得沒必要跟他講這些,她冷漠道:“江先生,這是我的私事,還請你不要過問。”

她太冷漠,沒有一絲感情。

江津淡笑一聲,語氣陡然變冷:“好,你的私事,我不過問,但關於沈嫿的,你想不想聽聽?”

沈梔夏皺眉,冷淡開口:“你什麽意思?”

江津偏不說了,掃了一眼四周,指著街邊的一個咖啡廳說:“去那坐坐,我們慢慢聊。”

沈梔夏不想去,左右沈嫿對她而言已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可江津似乎看出她的想法,又補充了一句話:“關於你們的身世,你以前不是一直懷疑嗎?我知道!”

身世?他說他知道?

沈梔夏猶豫了……

……

貓屎輕咖。

沈梔夏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務員上來,遞上菜單。

沈梔夏點了一杯美式。

菜單推到江津麵前時他有些局促,耳朵都紅了。

半天,他沒點。

沈梔夏明白了,拿過菜單交還服務員,淡聲說:給他一杯拿鐵就好,不加糖,記我賬上。”

服務員走後,江津有些欣喜地看著她:“夏夏,沒想到你還記得我的口味。”

沈梔夏覺得挺惡心的,但她是有教養的,麵不改色地回應:“隻是碰巧而已,這個最便宜。”

“……”

饒是江津臉皮再厚,也有些裝不下去了。

他僵硬地一笑,自嘲道:“看我這麽落魄,你是不是覺得特別痛快?”

沈梔夏端起咖啡輕輕抿了一口,溫溫淡淡地說:“你想多了,我之前說過,我們的事翻篇兒了,你的境況如何,我沒興趣。”

江津半天沒吭聲,攥著咖啡杯子的手背青筋暴起,看起來很是克製。

沈梔夏已經不再怕,她算看明白了,這江津如今不過是個紙皮老虎,空有其表,他沒膽子把自己怎樣。

他來,恐怕還是對她不死心。

想到這,沈梔夏突然挺後悔答應他過來,他們兩人就不該再有交集。

她理了理額前碎發,特隨意地說:“沈先生不是要告訴我關於身世的事嗎?如果隻是寒暄,我們還是不要浪費彼此時間了!”

她沒給他留半分臉麵!

江津苦笑一句:“沈梔夏,你果然變了。”

沈梔夏白了他一眼,拿起包和飯盒,一副準備隨時離開的樣子。

江津下意識就去抓她的手腕。

沈梔夏敏銳躲開:“江先生請你自重!”

她的聲音不小,引得不少客人偷窺,還竊竊私語。

那些目光讓江津感到緊張,他恍惚地好像覺得回到了之前東躲西藏的日子。

江津臉色微白,低聲急切地說:“你先坐下,我這就說給你聽!”

這樣的江津,讓沈梔夏有些感歎。

他們分手前前後後不過半年,可再見麵卻已經物是人非。

但她實在好奇他口中所謂的“真實身世”,所以還是勉強坐了下來。

江津鬆了口氣,坐下來老老實實交代:“半個月前,我家公司出事第二天,沈嫿就失蹤了。”

“當時我媽找了很久,才得到一點風聲,沒想到她自己也出了事。”

“可她畢竟懷了我的孩子,我媽就在臨走前用最後一點錢通過特殊渠道安排人繼續追查,就在前天,我收到消息,說沈嫿現在搖身一變,成了鄭家大小姐!”

“鄭家?你是說南邊的那個鄭家?”沈梔夏心驚地問。

江津點點頭,神色認真。

沈梔夏全身血液幾乎僵住,良久不能動彈!

緩了十幾分鍾,她才勉強露出一絲笑,隻是那笑十分地悲愴、蒼涼。

原來,小醜一直是她自己。

從初中那會,她就聽到不少傳言,說她不是親生的,是沈從在外麵撿來的,所以他們才這麽不喜歡她。

沈梔夏一直希望傳言是真的,起碼這樣會讓她心裏多一點慰藉。

她的不被愛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因為她不是親生的。

可今天,江津將她這層脆弱的殼揭下。

她隻覺得難堪!

她真的是那個灰姑娘,沒有王子的灰姑娘!

瑩白的小臉上,淚水像泉水一樣湧出,她抬手揩去,強裝鎮定。

“挺好的!”

她隻說了一句話,從包裏掏出一張紅票票甩在桌子上便提裙離開!

江津追出門,攔住去路。

他有些著急地對她說:“夏夏,求你幫我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