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岑修楚聽見電話那頭像斷了線一樣安靜。

如果不是隱隱約約傳來的汽車聲, 他都要以為溫居掛斷了。

岑修楚這會兒的腦子不大清醒,像被軟和的被子蒙住了一樣,他好奇地道:“阿居?阿居?你怎麽不說話?”

難道信號不好?

岑修楚滿腦子疑問地看了眼手機屏幕, 信號滿格。

小鄧和李話對視一眼,兩人同樣都滿麵疑惑。

他說這個人在場, 那看起來好像不是岑老師這個朋友。

……等等,岑老師喜歡他們在場的誰啊!

兩個人都感覺有點驚悚。

畢竟岑修楚平時在工作室實在是表現得無欲無求, 除了工作一切皆空……其實大家都暗暗猜測他是個單身主義者或者無性戀。

但是這會兒竟然聽見他親口說有喜歡的人,而且這個人還在現場!

岑修楚口齒有點不清晰地碎碎念:“你快點……你不來,他就不在場了。”

等會兒掛了電話,就不算在場了。

那邊好一會兒才傳來一聲平靜的:“嗯。”

隨即手機裏就傳來忙音。電話掛斷了。

包廂裏的人都很興奮,見岑修楚放下手機, 立刻嘰嘰喳喳起來:“誰啊誰啊,岑老師打給誰了啊?”

“男的女的?”

“說什麽呢, 女的吧,岑老師看著鐵直男一個啊。”

“我們認識不認識?”

“我還是覺得有點玄幻……岑老師醉了亂打的吧,他那人看著像會談戀愛的人?”

“……”

小鄧拍拍岑修楚:“岑老師,請問一下, 你喜歡在場的誰啊?”

剛剛岑修楚打電話時說話聲音很小, 加上KTV包廂裏外都很鬧騰,所以除了他們這兩個挨得近的,其餘人都沒聽到岑修楚說的什麽。

眾人聞言, 臉上頓時都出現了名為驚悚的表情。

“什麽,在場有人是岑老師喜歡的人?!”

“怎麽可能,他要是想搞辦公室戀情, 難道這麽隱秘?”

“沒可能, 岑老師連他家備用鑰匙都藏不住在工作室說, 這種事不可能藏得住。”

“有道理。”

岑修楚已經醉迷糊了,他這會兒腦子想得特別簡單——他確實喜歡阿居,雖然分不清是朋友那種喜歡還是什麽別的,小鄧問的好像跟他心裏認為的意思也不一樣,但是——喜歡就是喜歡啊,為什麽要分那麽多類,講究那麽多前提。

所以就那樣說了。

而且,他好像也很久很久,沒有認真地跟阿居說過喜歡他了。

隻有高中的時候,才會經常說。

他隻是想告訴他,他還像高中時候那樣喜歡他……也可能更深刻了。

現在阿居又不在場了,還得等他過來。

等過來了,再告訴他。

他這會兒單線程的腦子也沒想到別人會不會誤會,單純想表達就表達了。

岑修楚緩慢地說:“他現在……又不在了。”

小鄧:“?”

其他人:“?”

什麽意思啊。

等等,這個不在,是哪種不在啊!

是指已經去世的不在,還是剛剛在場,現在又不在場了。

但他們沒人走出包廂啊。

……無論那種都好恐怖。

怎麽一下變成靈異片了。

小鄧顫抖地戳了戳岑修楚,“岑老師……你什麽意思啊。”

岑修楚比她還疑惑:“就不在啊。小鄧同學,你的語文變差了。但我是生物老師,隻能給你補習生物。”

他確實考了教資,當時畢業打算找不到工作就去當生物老師的。後來因為有點社恐就放棄了。

“……”

岑老師確實是醉了,說話亂七八糟的。

溫居趕到時,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十分。

大概因為來之前沒仔細看小鄧發的定位,定位顯示的是KTV旁邊的飯店,看見麵前閃爍著彩色燈光的“唱享KTV”的招牌,才發現這是一家KTV。

不隻是吃飯嗎。

溫居收回視線,關上了車門往裏走。

KTV裏一片嘈雜,各種鬼哭狼嚎不絕於耳,燈光也花花綠綠的有些看不清,好在布置不複雜,很快他找到了小鄧說的包廂。

推開門,就看見一群人圍著岑修楚,他靠在角落的位置,滿臉緋紅,閉著眼睛,嘴裏好像在喃喃什麽,出門前穿得整整齊齊的衣服已經有點亂了。

溫居聽不見,他隻能聽見包廂裏其他人一人一句地在問:“岑老師你喜歡誰啊。”

“岑老師別嚇人了,快說快說,我今天非得知道不可。”

“我懂了,岑老師是裝醉,故意耍我們玩。”

“有道理有道理。岑老師,你再不起來,我就用你手機發微博,說你不畫畫準備退圈!”

岑修楚好像聽見了,竭盡全力支起身體,伸手說:“別……我還要畫畫……畫一輩子……”

眾人哄堂大笑。

小鄧最先發現包廂門口的動靜,轉過頭來,看見溫居,站起來問道:“你是岑老師的朋友嗎?”

李話忙說:“對對對,就是這兄弟,我在岑老師家見過他。”

他說完在小鄧耳邊說:“你想想岑老師那性格,不是特好的朋友能隨便進他家?好像他還有岑老師家的鑰匙來著。”

確實,就岑老師這社恐,關係能這麽好,肯定可以信任。

於是她鬆了一口氣,對溫居點點頭,後者也有禮卻有點疏離地一頷首。

小鄧回頭推推岑修楚,說:“岑老師,你朋友來啦。他來接你回去。”

岑修楚正在無意識地念叨“阿居”,聞言睜開一點眼睛,問:“誰來了?是阿居嗎?”

小鄧不知道溫居的姓名,但猜測大概是,於是道:“對,就是他。你快跟他回去吧,都快十二點了,你醉成這樣,趕緊回家收拾收拾睡覺。”

岑修楚吃力地支起身體,站起來,往門口走了兩步,隨即又想起來什麽似的轉過來。

他一本正經地說:“簽名。”

小鄧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他是在說給那兩個粉絲簽名的事。

岑修楚一向很寵粉,雖然他總覺得自己不是什麽明星,給人簽名有點羞恥,但隻要是粉絲要求,隻要不過分,都會照辦。

因此雖然這會兒醉得智商跌成小學生,也心裏牢記這事。

小鄧哭笑不得,忙對著那兩個坐在一旁的女生招手,說:“岑老師醉成這樣還記著給你們簽,你們快點,再慢一點他真要不記得了。”

剛剛九點多人就到了,但那時候岑修楚已經不省人事,小鄧跟兩個女生一商量,覺得還是別硬把他叫起來,實在不行下次再說,於是就沒跟岑修楚說人到了。

兩個女孩子見狀,也怕耽誤岑修楚回家,趕忙過來,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本子遞給他。

“修老師,簽這裏。”

岑修楚皺著眉頭,接過本子和筆,思考了一下,在本子上簽了兩個字,還簡單畫了幾筆。

溫居站在他背後,神色平靜地看他給兩個女生簽名。

即便看不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一定看起來很認真,一筆一劃地寫。

因為岑修楚就是這樣的人,他對他遇到的所有人都很認真,拚盡全力不辜負別人。

對喜歡他的畫的人更是如此。

那兩個女生打扮得青春靚麗,溫居對人的外貌無感,但客觀來說,她們確實是會吸引異性的長相。

此刻他們幾個人站得很近,看他在本子上寫寫畫畫,都露出笑容,似乎還在低聲同他說著什麽,而他也有回應。

“……”

不可避免的,那情意被長期壓抑卻還泛濫成災的心底,滋生出越來越多不可告人的隻能竭力壓抑的想法和情緒。

幾乎要將他吞沒。

不行。他想。

他必須控製自己,否則不會再和這個人有以後。

岑修楚把本子和筆還給她們,鄭重其事地點頭,說:“謝謝你們喜歡和支持。我要回家了。”

小鄧:“岑老師拜拜!有空常出來玩。”

“岑老師我們會想你的!”

“岑老師,沒有你我怎麽摸魚啊——岑老師!你要幸福啊!”

“獎金再也不能混了嗚嗚嗚嗚嗚嗚……”

在一片哀聲亂嚎中,岑修楚對他們擺了擺手,轉身走出包廂。

關上門,岑修楚把目光轉向溫居。

他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叫住他:“阿居。我還沒說呢。”

溫居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喜歡誰的事,“嗯”了一聲。

“我不想知道。你不用告訴我。”

他還不想知道阿修喜歡誰。

雖然剛一進去的時候,就下意識地仔細記住了包廂裏每個人的臉。

岑修楚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麽說,但此刻他想得也很簡單。

阿居不想知道,就先不告訴他吧。

反正他早就知道,也早就聽過。

他也“嗯”了一聲,像是故意學他似的。

“那我就先不告訴你。”

大概是喝了酒的原因,岑修楚覺得又累又困,渾身都沒力氣,偏偏還熱。

他感覺到溫居身上從外麵帶進來的涼絲絲的氣息,不自覺地靠近他一點,滾燙的臉靠在溫居手臂那兒,閉著眼睛走路。

溫居覺得有點好笑。

他也不怕他沒管他隻顧自己走,弄得他摔著。

唇角不覺彎起來,右手扶了一下他腦袋,讓他靠得更穩一點。

然後聽見他醉醺醺地喃喃:“我們什麽時候離婚啊……”

如果能晚一點就好了,他還……不想分開。

離婚應該就要分開住了吧。

他喜歡他,不想分開。

溫居腳步一頓。

他們此時已經走到KTV門口,外麵夜色深沉,寒風凜冽,吹得岑修楚臉上的溫度都要立刻降下去一點。

與閃爍著彩燈的KTV內不同,外麵顯得有些黑,隻有街邊路燈昏黃的稀少的光線,和偶爾呼嘯而過的汽車。

“……”

片刻,岑修楚聽見他說:

“下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

溫總:反正下輩子還能重新結

欠的加更看我這幾天休息調整好了再補上,初步看了下說沒什麽大問題,就是需要多休息,先給小天使說聲對不起,但欠的一定會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