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啊?築前!你能夠在夏天之前壓製住毛利勢的進攻嗎?」

當城和街道全部完成時信長已經在安土迎接了第三個春天。這時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

這天信長來到馬市親自挑選了三匹駿馬。心情顯得十分愉快就站在安土大門前的廣場上大聲地和正準備出征的秀吉交談著。

秀吉隻是警覺地望著四周並未回答。

「哦!這裏不是談話之所我們到裏麵去吧!順便還可以喝杯酒哩!」

「那就先謝謝你嘍!等我把這裏的事交待好就馬上過去。」

果然秀吉很快就跟在信長身後進來了。

由密探傳回來的消息得知秀吉這次所要打擊的對象——播磨已經聚集了四萬九千的毛利勢援軍。既然毛利勢會率領大軍東上必然是已經和上杉勢達成默契準備在此與織田軍決戰並且向北國進軍。

毛利勢對著秀吉。

上杉勢對著信長。

對信長而言今年(天正六年一五七八)是決定他能否為取得天下奠定穩固基礎的關鍵……想到這裏就連秀吉那麽輕狂的人也不敢胡亂言了。

家康必須壓製住企圖挽回頹勢的武田和北條因此根本無法前來支援信長;況且本願寺也必須繼續圍攻。隻是這麽一來秀吉和信長所能擁有的兵力就很有限了。

在有限的兵力下他們兩人是否都能擊敗大敵呢?事實上秀吉比信長更沒有自信。

「真快!他們怎麽來得這麽快呢?」

兩人來到了由狩野永德的彩筆所畫成的花鳥間後信長對身邊侍衛蘭丸說:

「我帶築前來了請阿濃夫人拿酒來。」

「遵命!」

「怎麽樣啊?築前!你看我信長一無所有的由岐阜出來現在卻擁有這麽多!我真希望能把上杉和毛利叫來好好的罵一頓。」

「大將!上杉勢究竟會帶多少兵力呢?」

「我不知道!」

「你說你不知道?大將!難道你有必勝的把握?」

「哈哈哈……你不要緊張嘛!雖然我說不知道但是這並不表示我什麽都不知道啊!」

「我想也是!不過這次謙信可是玩真的哦!」

「我知道!根據由各地所傳來的情報謙信不僅要親自指揮大軍而且還動員了上野、越後、越中、能登、加賀等五國的八十多位將領。」

「八十多位……那麽他們的總兵力有多少?」

「這個嘛!大概五萬六、七千吧!」

秀吉不由得咋舌說道:「大將!剛才你問我能不能在夏天之前阻止毛利勢的攻勢原來你是要我盡快攻滅他們然後馬上趕回來援助你對不對?」

「我沒這麽說啊!」

「那麽你問我能不能在夏天之前壓製他們是什麽意思呢?」

當信長支頤而笑時濃姬走了進來。

「築前我們幹了這杯吧!我看啊!連你這猴子都被他們嚇倒了。不過我也在想難道這次真是我們生命結束的時候嗎?」

「你在胡說些什麽?快別說這些喪氣話免得教築前更擔心。」

濃姬拿起酒瓶為信長斟酒然後在秀吉的對麵坐了下來。

「大將的嘴真壞!我看啊!是一輩子都治不好了。」

「治不好也無所謂我隻擔心我們的生命恐怕要在夏天結束了。」

「哈哈……殿下!難道你也害怕了?」

「當然沒有我隻是符合你們罷了。你看築前都已經那麽害怕了如果我還一直笑他的話那麽這又怎能算是離別酒呢?」

「大將!你開玩笑也該有個分寸啊!聽說軍事竹中半兵衛又吐血了我看你倒是應該多關心、關心他啊!」

「什麽?半兵衛又吐血了?看來他那胸口的毛病是越來越嚴重了。唉!現在我有多了一件煩心事了。」

「你們不要再說了好不好?」

「哈哈哈……真有意思!這都是猴子起的頭。」

「我們言歸正傳吧!目前既是我們將全部的兵力都帶去至多也隻有兩萬人;然而對方光是毛利、小早川、吉川三軍合起來就有四萬九千人哪!」

「毛利有四萬九千、上杉有五萬七千兩軍加起來有十萬六千……唉!築前看來這真是我們的死期到了。」

「大將你有沒有擊敗五萬七千大軍的好計謀呢?……」

「要是有的話我又何必在這裏長籲短歎的呢?築前我們就當這杯是訣別酒吧!」

信長一仰頭幹了杯中的酒然後將酒杯遞給秀吉。

秀吉終於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既然他一副胸有成竹、自信滿滿的樣子;那麽我這邊當然也不能輸給他嘍!

「既然如此我就幹了這一杯當作我對這世間的告別吧!謝謝你了。」

「還有幹了以後把酒杯還給我。」

「好的。喏酒杯還你!」

濃姬呆然望著兩人。

「好了我們的離別酒已經喝完了。築前你應該沒有任何遺憾吧?」

「是的。」

「你全然沒有遺憾了?」

「是應該可以這麽說吧!」

「人在死前總是會有所覺悟我想大概就是我們這種心情吧?」

「大將那麽你應該……」

「你是在阻止我嗎?看來你並沒有完全覺悟嘛!」

他又來了!秀吉的心中這麽想道。

「阿濃再為他倒杯酒吧!看來猴子還在害怕哩!」

「不!我的心中很平靜一點也不害怕!」秀吉忙不迭地搖著手說:「本來就是嘛!一旦人決定要死那麽對一切也就會毫不在意了!」

「正是如此啊!我看你似乎真的已經完全平靜了。嗯既然如此那麽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我早就知道會這樣。快說吧!我已經等了好久了。」

「築前!」

「是!」

「事實上剛才我在馬市中得到一個令人大吃一驚的情報。」

「令人大吃一驚的情報……」

「是的。我的一名密探告訴我謙信病倒了。」

「什麽?這……這……這是真的嗎?」

「你不要高興得太早!」

信長高聲一喝:

「如果此事屬實那麽一定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但是眼前我們所看到的是他動員了五國八十餘名將領而春日山的四周也布滿了他的人馬。」

秀吉屏住氣身體不自覺地向前傾。

既然謙信集合了五萬七千人想必越後的山峽都已經為他們的人馬所盤踞了。

「看來我去年的戰法必定嚴重地傷了謙新的自尊心所以他才會著急在雪溶之前擺平那些關東的小敵以便毫無後顧之憂的和我決戰。而且他也提前結束了在批沙門堂為出陣祈福的儀式……」

「那麽……接下來就該出兵啦!」

「沒錯!然而他卻一直按兵不動而屯駐在四周的大將們又都神色倉皇的在城內外出出入入。不過軍事會議已經結束了呀!況且如果是關東的戰局起了變化那麽應該會有使者才對啊……我看很可能謙信真的病了才使得出兵日期一延再延……密探觀察到這些情形之後為了避開監視因此偽裝成馬販飛奔過來向我報告這個消息。」

「如果是事實……」

秀吉睜大了雙眼望著天花板:

「那麽這就是決定大將取得天下的時刻了。」

「事情哪有那麽簡單呢?像謙信那樣的人……不過話又說回來假裝生病對他又有什麽好處呢?」

信長的話剛說完握著酒瓶的濃姬突然全身僵硬了。

蘭丸站在入口處背對著門內嚴密的監視著四周。

「那麽如果大將出兵晚了……」

「所以對方才故意延遲出兵?你認為這是他們的計謀嗎?」

「原本我是想引他們到越中決戰……」

「既然已經取得能登、加賀上洛之行卻又足足遲了兩個月看來對方一定是遭遇難題了。」

「這麽說來謙信很可能是真的病了。」

當他睜大了雙眼說著時門外突然傳來蘭丸之兄長長可的聲音:

「蘭丸!北國的豬子兵太郎有緊急的消息要向主公報告請你幫我傳達一下!」

「好!」

蘭丸剛一踏入門內信長即高聲說:

「我知道了快帶豬子進來。」

然後他轉身告訴秀吉:

「這是甲賀來的人。看來他已經帶來了第二個消息了。」

「那我們是不是不出兵了?」

坐在身邊的濃姬問。

「你這笨蛋!說不定他是來告訴我們對方已經兵的消息呢!你不要這麽緊張嘛!」

雖然他叱喝著濃姬但是卻也被自己那興奮的語氣嚇了一跳。

一瞬之間四周又陷入了沉默。

由於信長並沒有製敵的良策因此他隻好忍耐的等著有關謙信的消息傳來。

腳步聲慢慢的接近了。

「右府先生在裏麵等著你快進去吧!」

接著蘭丸的聲音後麵是為了及早趕到此地以致累得滿身大汗、臉色蒼白的年輕使者豬子兵太郎。他跟踉蹌的走進了大廳然後平伏在地。

「豬子!有春日山的消息嗎?」

「是的!」

「蘭丸!給他一點水。」

「遵命!」

然而豬子卻等不及水來就喘著氣叫道:

「上杉謙信他……他……已經中風了。」

「什麽?謙信中風了?」

「是的。」

結果蘭丸送來的水後豬子迫不及待的喝了起來。但是還喝不到兩口便嗆著了。蘭丸怒聲叱喝道:

「你穩著點嘛!這是在禦前啊!」

「是!」

「豬子!快告訴我你到底看到了什麽?有確實的證據嗎?」

「是……是的。原本春日山的四周全都布滿了軍隊……但是……但是……如今卻紛紛返回各自的領國去了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領國……他們引兵回到領國去?……」

秀吉望著信長放在膝上的雙手不自覺地握得更緊了。信長圓睜著雙眼對於對方所說的事情一時之間似乎不太能適應的樣子。

「生病?他中風了?」

「是的!他的家臣柿崎邊哭邊說這都是因為他每天和太多酒的緣故。」

「嗯!我也聽說他酷嗜杯中物……」

「病當天他正要上茅廁後來侍衛現他倒在茅廁裏……當他們把他從茅廁裏抬出來時已經回天乏術了……」

「這也是由柿崎的家臣那裏聽來的嗎?」

「是的!而且對方還要我千萬不能泄露出去。」

「聽到了嗎?築前……」

「聽到了!」

「聽到了嗎?阿濃……」

接著信長又像是叱罵自己似的:

「真是令人不敢置信居然會有這種事情!但是我能就這麽相信了嗎?好吧!蘭丸你帶豬子下去吧!」

說完信長再度抬頭望著天空肩膀微微的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