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hapter33

吳嬸在大年三十前一天和去年一樣回家了,袁植帶著何笙走在清清冷冷的大街上,很多商鋪都關了門,蕭條的街景與一年中最喜慶的日子成了反比,他們去了一個老胡同,那邊有家賣煙花的小店。

袁植很早之前常來這買,看店的是個大爺,說話間帶著很濃重的鄉音,大的鞭炮不好拿隻買了一個,小盒子裝的炮仗還有一捆捆的煙花棒倒是買了不少。

“玩個新鮮就這樣了,那種很好看的太大,帶不了。”

何笙半張臉都埋在圍巾裏,頭上是頂毛茸茸跟蒲公英似的帽子,整個人包的胖乎乎的,她點點頭,“好!”

袁植看著她憨憨的模樣就想笑,“我要是現在把你放地上你能起得來嗎?”

何笙懷裏抱著煙花棒,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袁植咧了咧嘴,“開玩笑開玩笑,走走走,咱回家。”

他們抄小路往家趕,胡同另一邊轉角處開著家精品店,正準備要關門,袁植叫住何笙,“我們去看看。”

“你要買什麽?”

店的規模很小,一眼便能掃全。

“買個大娃娃去,省的你每天抱著枕頭睡。”袁植走到最裏麵挑揀著貼牆放置的幾個大娃娃。

“我挺喜歡抱枕頭的。”何笙拉拉他的衣擺,小聲道:“別買了,等會拿不了。”

“你背著走。”

袁植挑挑揀揀最後選了個紫色的大狗熊,理由是耐髒,抱多久都沒事。

體積不是最大的,但也比何笙高,抱著熊肚子視線全被遮住了,隻能讓袁植牽著走。

速度自然慢了下來,走到一半的時候何笙還被石頭絆了下,整個人直直的往下倒,一張臉都埋在了熊背上,也幸好有這麽個毛絨玩具墊著,不然非得破相不可。

袁植嚇了一跳,連忙把人給拽起來,急道:“沒事吧?摔疼哪了?”

其實還好,就手掌蹭到水泥地破了些皮,其他都沒碰著,可那熊買了還不到一小時呢,那黑黑的塑料鼻子就掉了,何笙心疼壞了,撿起來摸了摸,小聲嘟囔,“鼻子太脆了。”

“你管它脆不脆呢!”袁植用手臂夾住煙花棒拉過她的手看了看,蹙眉,“回家得趕緊上點藥,這破皮不出血的反而疼。”

何笙無所謂的抽出手轉而去拍髒了的熊肚子,“哎哎,沾了這麽多灰。”

“拍幹淨就是了,緊張什麽。”

“那麽多錢呢!”

袁植把熊接過來,“別管了,我幫你拿。”

“那我幫你拿煙花。”說著就要去接他手腕上掛著的火紅的塑料袋。

“不用。”他身子一側避過了,把塑料袋往上擼到手肘處,再把熊往背上一放,開始背著往前走,也不管這姿勢多丟人,衝何笙道:“回家。”

這一年的冬天,人流稀疏的街道,袁植拎著何笙平生第一次真正接觸的煙花,背著她這輩子最珍貴的玩偶回了家,彼時他們還是稚嫩青澀的孩子,在這渾濁的浮世還有力氣去笑一笑。

後來的分隔兩地,何笙身邊再沒了這隻毛絨大熊,甚至連個回憶都是尖銳刺痛的,而轉個身卻又仿佛看見某條馬路上帶著她全部感官的少年亦步亦趨的向她走來,精致的五官笑的猶如繁花爛漫,那一瞬的絕望就那麽毫無預兆的襲了上來,想著笑一笑,卻又忍不住想哭。

袁植不會知道他的姑娘那時有多渴望等來他一句回家,而真正等到時已經生了不能回去的理由。

過年那天袁植說想要包餃子,何笙便蹲在地上給他揉了一臉盆的麵粉,袁植則端著把菜刀念著電視劇武林人士的台詞嘟嘟囔囔剁餡。

兩人搗鼓了一下午,何笙以前每年都包,嫻熟的手法很是快速,小巧的水餃鼓鼓囊囊的十分好看,反觀袁植就有些勉強了,跟著何笙學了幾個之後,失了耐心開始自我放空的創意,零零碎碎搞了一大堆看不進眼的麵團,他說都是準備奉獻給何守司的,也不管人會不會碰。

頭發衣服都沾了麵粉,還笑的一臉沒心沒肺,何笙看的都沒話說。

夜黑透之後陳佳音和何守司前後腳進了門,客廳燈光敞亮,暖氣十足,電視裏敲鑼打鼓開始播放春節晚會,何守司往袁植身邊一坐,悉悉索索的從口袋掏出兩幅撲克牌。

“來來來,大開殺戒啊大開殺戒!”

袁植直接給了他一個後腦勺,“說話能不能帶點腦子?這麽個日子說什麽屁話呢!”

“嘖!”何守司瞪他一眼,“你小子什麽時候注重這種東西了?”

說完衝一邊的何笙和陳佳音招手,笑嘻嘻道:“來來來,四個人一塊,你兩會啥?”

何笙不怎麽會打牌,很早之前何勇為看她一個人沒玩伴可憐教著玩過幾次,到現在已經沒多大印象了。

陳佳音則表示什麽都可以,於是三人都將目光放到何笙身上,她愣了愣,搖頭,“你們玩吧,我不會。”

“那多沒意思呀!”何守司唰唰唰熟練的洗著牌,邊道:“以前一次都沒玩過?”

“很早時候玩過一種,但忘了。”

“哪種?大致怎麽個打法?”

何笙想了想,然後指手畫腳說了一堆,結果三人都沒聽懂,何守司不可思議道:“你打的外太空牌吧,聽都沒聽過。”

“反正我那會就是這麽玩的。”

何守司擺手,“算了,你邊打邊學吧,雙扣啊雙扣,輸的畫胡子,三局兩勝啊。”

吆喝完又從口袋掏出兩隻彩色水筆,可謂準備齊全。

隨後眼一掃,盯著袁植,擠眉弄眼道:“兄弟,我和你一夥啊!咱們來男配男,女配女!”

陳佳音不屑的撇嘴,袁植則搖頭,“我要何笙。”

“你傻呀!小何笙是菜鳥呢,準輸。”

袁植沒有絲毫商量餘地的道:“我帶,沒事,準讓你輸的呱呱叫。”

何守司覺得這人肯定腦抽了,但也沒再說什麽,不怎麽情願的看向同樣臉色勉強的陳佳音,“喂,就我和你了,你倒是和小何笙換個位啊!”

陳佳音眉一豎,“你不會換啊?幹嘛非得我換?”

“你不知道你比我小呢?”

“你不知道你還是個男的呢?”

何守司被噎的說不出話,抬手警告的指了指她,之後和袁植換了位置。

這兩人因著前幾次不怎麽愉快的碰麵導致現在依舊有些冤家的味道,見了麵不吵幾句就呆不住。

不過今天情況特殊,尤其現在還等著發牌,何守司隻能抱著不與她一般見識的心態寬宏大量些許。

發完了牌,明牌正好輪到他手上,他吆喝道:“我先啊,看著開局的局勢今天老子完勝。”

袁植道:“你快打吧你!”

何守司出牌速度很快,袁植是他下家應付自如,陳佳音也還不錯,何笙因為是新手,出錯難免,聽著旁邊幾人絮絮叨叨重複好幾遍的打牌規則下來,學了個j□j不離十,之後隻要稍微提點提點也能撐著下來了。

當然為此付出的代價自然也不小,反正何笙那張臉已經是破壞的差不多了,袁植也幸虧是底子好,加上陳佳音畫的時候比較拘束有手下留情,所以還能看得過去。

前幾局袁植和何笙輸的算慘不忍睹,之後慢慢開始上手,估計運氣也正好來了,反正是越來越順,甚至連著兩次雙抓,這代表了何守司和陳佳音在這一局得承受兩筆的懲罰。

因此等到徹底結束時,四人的臉都可以直接參加萬聖節了。

廚房裏水餃已經上鍋,滿溢的肉香很快飄出來,時間已經過去不少,正巧都有點餓了,紛紛把牌一扔跑去洗手間洗臉。

兩個趴浴缸裏,兩個擠在洗臉盆前,半晌過後都愣了,袁植大罵:“你他媽從哪拿來的破筆?老子臉都毀了。”

洗了這麽久都沒消下去,隻有顏色稍微淡了些,那幾根從眉頭蜿蜒而上仿佛蝴蝶觸角似得線條怎麽看怎麽傻逼。

何守司也傻了,死死搓著自己黑乎乎的下巴,連帶旁邊的皮膚都搓紅了那塊惡心巴拉的黑塊還在,他欲哭無淚道:“難道太久沒用,已經進化了?”

這種水筆和辦公的不一樣,純粹惡作劇用的,作用跟粉筆差不多,往身上一擦,顏色更明顯一些,要去掉,水一衝就行,有些不明情況的就會被嚇到,樂趣也就在這裏。

隻是怎麽都沒想到會有洗不掉的一天呀!

陳佳音氣的直接踹了他一腳,怒道:“你叫我怎麽出門?怎麽回家?”

何守司這時語調也上不去了,畢竟節假日正是要串門的時候,頂著這麽張臉怎麽見人?

拿著其他洗浴用品都試了一遍效果不怎麽顯著之後,何守司破罐子破摔道:“算了,管他呢,說不定過一夜明天就沒了。”他揉揉肚子,“餓了,先去吃東西。”

其他人也沒好的辦法,隻能作罷,袁植和何守司畢竟是男的,對於容貌並不怎麽上心,擦幹臉一塊勾肩搭背的出去了。

陳佳音杵在洗臉盆前盯著鏡子還在細細搓著,何笙站在一旁陪著,目光一轉突然看見她身上的脖子上有塊麵積不輕的淤青。

愣了下,“佳音。”

“嗯?”

“你脖子怎麽了?”

陳佳音從鏡子裏看了何笙一眼,隨後笑笑,“沒事,前天睡覺的時候撞床頭的柱子上了。”

何笙眨了眨眼,顴骨上兩塊血紅血紅的印記好不詭異,“睡著了能撞的很厲害?”她指著對方脖子,“黑的挺厲害。”

“睡著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身子一歪整個人都撞過去了自然就稍微嚴重一些,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陳佳音把臉上的泡沫全部洗幹淨,拉了拉領子,隨後手一抬掛在何笙身上往外走,“你餃子都包什麽餡了?”

何笙被動的被她推著走,望著陳佳音的眼神依舊有些疑惑,嘴上道:“白菜豬肉。”

“哎呦,我最愛這個餡來著,包的多不?別到時不夠我們吃的。”

“多,再來兩人都能吃。”

關了火,又悶了幾分鍾後將餃子裝盤端了出來,數量確實挺驚人。

何守司指著其中一個笑的捂肚子,“哈哈,這什麽鬼東西?跟黃瓜開花似得,你打算當棒棒糖啃嗎?”

袁植白他一眼,將那白白胖胖的一根東西放到他碗裏,“笑屁,親手為你做的,吃你的花吧!”

何守司拿筷子撥了撥,“放餡了沒啊,別告訴我就一根麵團。”

“放了。”

“成,那看在你親自下廚的份上我就給你捧個場。”說完夾起來將有須須仿佛花瓣盛開的那頭塞進嘴裏一口咬了下去。

滿嘴的麵疙瘩,寡淡寡淡的,何守司皺了皺眉,勉強咽下去了,“你確定有餡。”

“真有。”袁植沾著食醋將一個香噴噴的餃子塞進嘴裏,鼓鼓囊囊的笑道:“你再吃。”

何守司便一口一口的咬了下去,快接近中間位置的時候突然‘喀拉’一聲,他愣住了,隨後猛地捂住嘴雙眼頓時包了淚。

何笙和陳佳音都停了手,好奇的看著他,袁植則笑的一臉沒心沒肺。

何守司好半晌將手中剩下的半截麵團扔進盤子裏,又把嘴裏的東西吐出來,看清後低罵道:“我靠,你小子太他媽缺德了,你就算放糖也他媽放塊軟糖啊,我牙都磕掉一小塊!”

袁植身子一歪,頂著那張怪異的臉笑倒在了何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