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的影子

何哥往前推了推隨憶,企圖抵擋一部分火力,“你為什麽不攻擊阿憶?!”

紀思璿歪著頭壞笑,“因為她老公是蕭子淵啊,蕭子淵那是誰都能招惹的嗎?要不你也找個蕭子淵那樣的老公啊,這樣我也不會攻擊你了。再說了,孕‘婦’你們都欺負,有沒有人‘性’?”

何哥剛想開口忽然頓住,然後看著三寶對她擠眉‘弄’眼。

三寶眨著眼睛一臉懵懂,直到聽到身後的聲音才猛地睜大眼睛,彈跳起來去打招呼,“護士長,好巧啊。”

一個中年‘女’人帶著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女’孩站在幾步之外皮笑‘肉’不笑的寒暄,“任醫生啊,這個是我侄‘女’,你沒見過吧?”

三寶拚命搖頭,“沒見過沒見過。”

中年‘女’人拍了拍自己的侄‘女’,“對了,你導師什麽時候能有空啊,我想讓他幫我侄‘女’看看,調理一下身體,她啊,就是太瘦了。”

說完又去掐三寶的腰,“任醫生,要不你教教我侄‘女’,到底怎麽能吃你這麽胖?”

三寶樂嗬嗬的傻笑,也不在意。

紀思璿卻看不下去了,轉頭問,“這大媽是誰啊?”

隨憶湊到她耳邊小聲回答,“‘挺’有資曆的護士長,旁邊那個是她侄‘女’,聽說她一直想把她侄‘女’介紹給陳簇,結果陳簇和三寶在一起了,就有事兒沒事兒的擠兌三寶。”

何哥心有戚戚然的補充,“嘴特別毒!”

紀思璿揚著下巴瞄了一眼,“哦,看著是‘挺’惡毒的,我還以為是灰姑娘的後媽呢。”

惡毒後媽還在補刀,“‘女’孩子啊,還是瘦一點好看。你看我侄‘女’是不是‘挺’瘦‘挺’好看的?”

“是啊,是‘挺’瘦的,所以啊,得去看‘獸’醫。”紀思璿揚著聲音,‘陰’陽怪氣的開口,“我們有沒有去做獸醫的同學啊,介紹一個給她。”

何哥一口水直接噴出來,“噗……”

隨憶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女’王生氣了。

‘女’孩一臉憤怒的瞪著紀思璿,“你!”

惡毒大媽走近兩步,“長得‘挺’漂亮的一個小姑娘怎麽說出來的話那麽難聽呢?”

紀思璿靠近椅背,好整以暇的看著來者不善的兩個人,“原來說話好不好聽跟長相有關係啊?怪不得我聽你說話那麽難聽呢。”

“你說誰難看呢?”

“說你啊。這麽明顯都聽不出來嗎?”

“你是誰啊?我跟任醫生說話和你有什麽關係?!”

紀思璿不緊不慢的接招,“沒關係啊,我有病,沒吃‘藥’而已,怎麽,你也沒吃‘藥’?”

中年大媽被氣得渾身發抖,拽著自己的侄‘女’頭也不回的走了。

三寶坐回來之後,紀思璿伸手去捏她的臉,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是不是包子吃多了啊?別人這麽欺負你,你都不還擊?”

三寶還是笑嗬嗬的模樣,微微紅了臉,“我怕陳簇為難。”

紀思璿哀嚎一聲,“走了走了,我們還是去逛街吧。”

四個人逛了一下午吃了晚飯又去了附近一家很有小資情調的酒吧消磨時光。

三寶是沾酒即醉的量,偏偏還每次都要喝,才喝了幾口就攬著紀思璿聲淚齊下,“妖‘女’,你怎麽那麽狠心呢,走了那麽多年都不回來……我好怕你一直都不回來……”

紀思璿艱難的扶住不斷下滑的三寶,卻忽然轉頭對隨憶跟何哥說,“我一直都不敢回來,回來看到你們我就會想起以前,想起,喬裕……”

她還是微微笑著的模樣,昏暗的燈光下,眼底清亮不減,燦若星辰。

這麽肆無忌憚的說出那個名字,隨憶心裏一顫,何哥立刻一巴掌拍到三寶身上,“你沒事兒說這個話題幹什麽?!換一個!”

三寶‘迷’‘迷’糊糊的看著三個人,“換一個?哦,那我們什麽時候去海鮮樓啊?我好怕它哪一天忽然關‘門’了,我才隻去過一次啊,嗚嗚嗚……”

何哥又要一巴掌拍過去,卻被紀思璿攔住,她笑得不可自抑,“好了好了,她喝多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後來何哥赴了三寶的後塵,一頭栽在吧台上睡得昏天黑地。

隨憶看著忽然安靜下來的紀思璿,“到底怎麽了?你今天一天都不對勁。”

紀思璿正在看台上輕聲唱著情歌的男人,聽到隨憶的聲音轉過頭看,一臉認真的問,“阿憶,你為什麽喜歡蕭子淵?他做沒做過什麽事……讓你特別感動?”

隨憶想了想,“喜歡,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獨斷最沒有道理的事了,不是權衡利弊,不是見‘色’起意,就是忽然間有了那麽一個人,讓你牽腸掛肚割舍不下。蕭子淵讓我感動的不是某一件事,而是他對我的態度,他所有的規劃裏都給我留了位置。”

紀思璿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垂著眼簾不說話。

一個男人不用說什麽山盟海誓,他最大的誠意是慢慢告訴你,在那些你不在的日子裏他是怎麽度過每一天。雖然你不在,他也留了你的位置。過去是這樣,未來也是這樣。

隨憶大概猜到了,“喬裕又做了什麽?”

紀思璿深吸一口氣,眯著眼睛一臉的困‘惑’的想了很久,“其實根本就是什麽都沒做……”

紀思璿從包裏翻出清涼‘藥’膏遞給隨憶看,“就是出差回來給了我這個,拉著我胡說八道了半個下午,沒了。”

隨憶接過來看了幾眼,“真的隻是胡說八道嗎?”

紀思璿沉默不語。

“不是胡說八道。”她的眼底滿滿的都是挫敗,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這世上大多驚天動地動人心魄的愛情都沒什麽好結果,最纏綿悱惻的愛情就是以正正經經的態度平平淡淡的過好每一天,為自己也對你負責。沒有那麽多死去活來,陪伴到老才是情深。那個男人當年對我就是如此,寢室樓下擺蠟燭啊,唱情歌啊,從來都不會做,就知道整天板著臉皺著眉跟我說,紀思璿,建築史看完沒有,你已經比別人晚了一年還不努力點怎麽跟得上?紀思璿,你有時間學學這個製圖軟件。紀思璿,你的概念太虛,進度太慢,質量太差,沒有深度,數據太水,線稿拉得不行,模型不夠‘挺’,渲染不夠‘逼’真,重畫,重做,重測,重來。把你的作業批得一無是處,可等你提前完成‘交’上去的時候,才知道別人才剛剛做了一半,老師會一臉驚喜的誇獎你。我在國外的時候,別人會跟我說,紀思璿你的畫圖基礎特別紮實習慣特別好,其實我父母都沒有正正經經的教過我,我學建築的優勢不過是有美術基礎,仗著有些天賦和悟‘性’,可是那些技巧和習慣都是喬裕教的。連我自己的教授都會跟我說,其實我鍾意的關‘門’弟子是個男生,也是中國人,還是和你一個學校的,叫喬裕,你認識嗎?可是他沒有來,你的作品裏有他的影子。”

紀思璿沮喪的趴在桌子上,緊皺著眉頭,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來,“我認識嗎?我可以回答不認識嗎?你能明白那種感覺嗎,所有的記憶鋪天蓋地的壓下來,一次又一次,原來這個男人早就編織了一張網,無聲無息的把我淹沒,根本就逃脫不掉。如今我回來了,還是如此,他溫溫和和的看著你笑,你生氣,惱怒,諷刺,毒舌,你所有的反抗和抵觸,他都照單全收,又無聲無息的收網。這個男人不是懦弱,他是真的溫柔,一種因內心強大而生出的溫柔,我到底該怎麽抵抗?”

隨憶想起畢業那年,有一次妖‘女’‘交’了一份作業,教課的教授很高興的誇讚她,說她的這張圖和他之前教過的一個學生風格很像,叫喬裕,還說她之前一直都是靠新奇博人眼球,現在終於肯踏踏實實的沉下心來了,總算有了點自己的東西,很好。可她回來就把那張圖撕得稀巴爛,當天晚上熄燈以後她又在走廊燈下,一張一張的粘起來,當時是冬天,夜裏氣溫很低,她穿著薄薄的睡衣蹲在地上,單薄而孤單,後來,她看到她的眼淚,一滴滴的滴在地上。那是喬裕走後,她第一次看到那個肆意灑脫的‘女’孩哭。

任你再大氣不羈,遇到了愛情也隻是個患得患失的小‘女’人。

紀思璿的眼睛有點紅,忍了忍,笑著轉頭,“有點喝多了,語無倫次了,你就當沒聽到。”

隨憶把‘藥’膏還回去,“那你就和他在一起啊。”

紀思璿傲嬌的把頭扭到一邊,“我不要!憑什麽?是他說不能和我一起去留學了,是他先放的手,憑什麽我回來了就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和他在一起?”

隨憶忍俊不禁,“妖‘女’,你覺不覺得……”

紀思璿頭都沒抬,聲音裏有些懊惱,“覺得。”

“那你……”

紀思璿靜靜的看著隨憶,微微笑著,“可是阿憶,當年你和蕭子淵,就不矯情嗎?”

隨憶歪著頭想了想,忽然笑了,不得不點頭承認,“矯情。”

“不矯情叫什麽談戀愛?”紀思璿眯著眼睛看向隨憶,微卷的長發垂在耳邊,風情萬種,“你說我長得這麽漂亮,還不能矯情一把了?”

隨憶歪過頭去抖動雙肩,“我就喜歡你這種真‘性’情,什麽都看得這麽通透。還有,其實,寢室樓下擺蠟燭唱情歌表白的戲碼,你是早就看夠了吧?當年那麽多人在寢室樓下叫你的名字演偶像劇還不是被你一句膚淺落得個慘敗收場?”

“是嗎?”紀思璿抿了口酒,不鹹不淡的回答,“完全不記得了。”

“其實,你回來過的吧?那年平安夜?喬裕看到你了,就那一眼,他差點瘋了。”隨憶忽然一臉正‘色’,“當時他抓著我的手臂,問我看到的是不是你,那麽用力,大概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當時那麽多人看著,他的聲音都在顫抖,我看著他‘逼’著自己不要失態,用盡所有的力氣把失控的情緒‘逼’回去。從你走了之後,他從來不向我打聽你的消息,隻有那一次。有一年他們部裏有同事生了孩子,是個‘女’孩子,孩子的父親想了幾個名字讓他們看看哪一個好聽。當時我也在,喬裕指著紙上的璿字,跟他說聽說名字裏帶個璿字的‘女’孩子會長得很漂亮。那個同事想了想問,比如說?喬裕笑了,比如說,民國名媛周璿。有人又問還有呢?喬裕頓住,嘴角動了動,忽然笑不出來了,說還有很多,他一時間想不起來了。當時子淵低頭輕輕跟我說,他剛才肯定是想說你。可紀思璿三個字於他而言,是怎麽都說不出口的艱難吧。這些他是不是都沒跟你說過?喬裕的隱忍和愛意都掩蓋在他溫和的笑裏。妖‘女’,我以前認為無論別人怎麽樣,喬裕和妖‘女’是一定會在一起的,雖然後來發生了那麽多事,可我依舊這麽認為,一直到現在。”

紀思璿抬手‘揉’了‘揉’隨憶的臉,拉長聲音,“知道了,蕭夫人!”

隨憶拍開她的手,“你發沒發現,‘喬’字和‘妖’字,這兩個字多像啊!”

紀思璿懶洋洋的開口,“哪裏像?‘喬裕’是有口無心,‘紀思璿’才是有口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