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過敏

後來壽宴結束,一群人把喝多了的傅鴻邈送回職工家屬樓,三五成群的走在學校裏,不知道是誰提議要去建築學院的教學樓看看。

紀思璿沒去,因為那裏滿滿的都是他們共同的回憶,不敢去觸碰。

喬裕也沒去,因為那裏承載了他曾經的夢想,他親手埋葬的夢想,不敢去觸碰。

一群人漸漸走散了,因為還是暑假期間,學校裏並沒什麽人。

喬裕一個人在空曠的校園裏逛了很久,又是一年夏末,在天還微亮的黃昏,走在學校的主幹道上,滿是熟悉。

當年他牽著紀思璿的手不知道在這條路上來來回回走了多少次。

沒走幾步就看到紀思璿站在宣傳欄那裏看著什麽。

宣傳欄裏貼著各式活動的海報,尋物啟事,尋人啟事,各類小廣告,倒賣電話卡二手書生活用品的,求購的,各類獎學金公示結果,寢室衛生檢查結果,‘亂’七八糟一片狼藉。

紀思璿一張張仔細看過去,喬裕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後,“在看什麽?”

紀思璿指著寢室衛生檢查結果上的某個寢室號歪頭對他說,“當年我住這個寢室,是個優耶。”

喬裕極配合的上前看了一眼,然後找到男生寢室那裏,指著一個寢室號,“我住這個寢室。”

紀思璿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那個寢室號後麵的括號裏寫了個“差”字,她立即哈哈大笑起來。

喬裕掃了一眼所有男生寢室的檢查結果,那叫一個慘烈,基本上都被評為差,他微微皺眉,“現在的孩子也太不講衛生了吧?”

紀思璿一臉揶揄,“說不定當年你們寢室也是髒‘亂’差呢!”

喬裕不服氣,“怎麽可能,蕭子淵有潔癖,恨不得一天打掃三遍。溫少卿本就是學醫的,‘肉’眼看不到的細菌他都嫌棄更何況看得到的,林辰是處‘女’座,看到‘床’單上的條紋不夠直都受不了。”

紀思璿聽著聽著,忽然收起笑容,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文字輕聲問,“你呢?”

喬裕沒察覺她情緒的低落,繼續開口,“我是過敏體質,灰塵多了會打噴嚏發燒渾身癢。”

紀思璿聽了一愣,轉頭看他,“你是過敏體質?”

她和他在一起那麽久並不知道這件事。

喬裕也是一臉莫名,“我沒跟你說過?是遺傳,我跟我妹妹都是,不過說起來,我好像很多年都沒中招了……”

喬裕還沒說完就被紀思璿惡狠狠的打斷,“呸呸呸!不要‘亂’說話!”

說完還瞪了他一眼。

喬裕有些好笑,他從來不信這個,卻也不再‘亂’說。

紀思璿又指著檢查結果最下方的備注圖示開口,“我睡在這個‘床’位,你呢?”

喬裕垂眸看了看,“嗯……男生寢室和‘女’生寢室的格局好像不太一樣,我是睡在靠‘門’邊的位置,因為那個時候經常通宵做作業,回來的晚怕影響他們休息,就睡在靠近‘門’口的‘床’位。”

他說到這裏忽然想起什麽“你想不想去看看?”

上學的時候紀思璿便一直心心念念的要去男生寢室見識一下,隻不過學校不允許,她一直沒有機會,現在喬裕主動提及她使勁點點頭,“想!”

喬裕想了想,“去試試看吧,說不定讓進呢。”

似乎這個樓裏的學生剛剛畢業,寢室樓裏進進出出的都是粉刷牆壁的工人,紀思璿站在‘門’口往裏看了看,喬裕站在值班室不知道和宿管大媽說了什麽,很快拎著一串鑰匙走過來,“走吧。”

喬裕拿著鑰匙開‘門’,轉了幾下鑰匙之後忽然頓住,紀思璿有些奇怪,“怎麽了?”

喬裕微微轉頭笑了一下,“沒什麽。”

紀思璿站在他側後方,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隻能看到他嘴角彎起的極小的一個弧度,可她卻察覺了什麽。

下一秒喬裕便推開了寢室‘門’,在推開‘門’的一瞬,他似乎看到了當年的影子,蕭子淵半臥在‘床’上看書,溫少卿坐在桌前又不知道捏著人體那塊骨頭在研究,林辰站在寢室中央拿著卷宗念著稀奇古怪的案例,耳邊‘亂’哄哄的,蕭子淵在毒舌,溫少卿在調侃,林辰氣急敗壞的跳腳,還有隔壁寢室打遊戲的聲音,他一邊接著電話一邊穿著鞋急匆匆的去赴紀思璿的約會。

原來那些稀疏平常的日子早已深深的刻在他的腦海裏,沒什麽稀罕的事情,卻難以忘懷。

‘床’位的欄杆上貼著新生的名字,他走到自己的‘床’位前,似乎隱隱看到的是當年自己的照片和名字。

紀思璿跟著走過來,“是這個嗎?”

喬裕轉頭看著她,如果能夠回到他入校的那一天,讓他重新來一遍,他和她還會是今天的處境嗎?

紀思璿被他盯得有些奇怪,“怎麽了?”

喬裕搖搖頭,“沒什麽,就是這個‘床’位。”

紀思璿在寢室裏來來回回賺了幾圈,“這就是男生寢室啊,也沒什麽特別的嘛!”

喬裕笑,“這個時候當然沒什麽特別的,等人住進來了就特別了。桌子椅子‘床’上堆成山的雜物啊,攢了好久不洗的臭襪子啊,洗完澡不穿衣服在走廊裏‘裸’奔的啊,開著寢室‘門’集體看片兒的啊,偷偷用電鍋煮宵夜的啊,天氣太熱集體抱著枕頭和涼席去天台打地鋪啊,多了去了。”

紀思璿的眼睛忽然一亮,“是不是所有的男生都看片兒的?你們寢室看不看?”

“呃……”喬裕結結實實的給自己挖了個大坑。

紀思璿猜到了答案,“看?”

“……”喬裕一臉不自然的調轉視線。

紀思璿眯著眼睛調侃他,“你們一個個平時那麽道貌岸然,原來也都是好‘色’之徒嘛!”

喬裕極快的看她一眼,反駁道,“那不一樣。”

紀思璿湊上去和他探討,“有什麽不一樣的,沒關係啊,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也看過,三寶有好多種子,我都看過。”

喬裕扭過頭去扶額,“……”

紀思璿看著喬裕一臉的窘迫愈發的開心,“說一說嘛,你比較喜歡哪個□□,我們‘交’流一下啊……”

喬裕覺得這裏是個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便催著紀思璿下樓。

紀思璿出了男生寢室樓便開口,“我想吃小食堂的風味‘雞’。”

喬裕看她一眼,“在放暑假。”

紀思璿指著剛剛路過的幾個學生,“不是還有沒放假的嗎?小食堂肯定在營業。”

喬裕沒辦法隻能跟著她去了小食堂,紀思璿找了位置坐下後,喬裕便去買飯菜,過了會兒又無奈的走回來,“隻能刷學生卡。”

紀思璿皺著眉想了下,忽然笑著揚揚下巴,“那邊幾個‘女’生看你半天了,你犧牲一下‘色’相,去借,肯定手到擒來。”

喬裕年少的時候都沒做過這種事,更何況如今一把年紀,他知道紀思璿也不是非要吃不可,不過是在逗他,他笑著回擊,“那邊幾個男生也看你半天了,你也犧牲一下‘色’相吧?”

紀思璿歪歪腦袋,“你以為我借不來?”

喬裕一臉期待的笑著看她,“翹首以待。”

紀思璿當然不會借不來,因為這頓飯是她靠著“犧牲‘色’相”借來的學生卡,因此喬裕落下了一個“吃軟飯”的名頭。

事實證明有些話果然是不能‘亂’說的,紀思璿扶著呼吸困難不斷咳嗽的喬裕進入急診室時,由衷的感歎。

值班醫生很快給出診斷結果,“過敏,病人之前接觸過什麽嗎?海鮮,‘花’粉,或者刺‘激’‘性’的氣味?”

“嗯……”紀思璿仔細回想著,“午飯吃了海鮮,不過他海鮮不過敏的。下午去了剛刷過油漆的房間,這個算不算?”

“那應該就是了。”

“嚴重嗎?”

“不嚴重,但是需要打點滴,你去繳費領‘藥’吧,然後回到這裏找護士。”

紀思璿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來什麽,又退回來,“那他對貓過不過敏啊?”

“因人而異。”

紀思璿愣在原地半天才道謝離開,十幾分鍾後拎著一包‘藥’水瓶站在輸液室裏不時探著身子往‘門’口看,嘴裏還嘀咕著,“怎麽護士還不來呢?”

喬裕難受得眼睛都睜不開,昏昏‘欲’睡。

紀思璿忽然看著他,“要不……我給你打吧?怎麽著我也是在醫學院‘混’過一年的人。”

喬裕忽然‘精’神了,眯著眼睛看她半天才大義凜然的伸出手去,“好。”

紀思璿哈哈大笑,不自覺的伸出手去捏了捏那張視死如歸的正經臉,“你怎麽那麽可愛呢?你忘了?我暈針啊!”

捏完就笑不出來了。

喬裕忽然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輕輕抵在額頭上,閉著眼睛用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心。

紀思璿隻覺得手指觸碰到的地方一片火熱和‘潮’濕,他臉上帶著不自然的‘潮’紅,“發燒了?”

喬裕抬頭看她一眼後立刻低下頭去,她的臉在頭頂亮白的燈光下漸漸模糊,他輕聲呢喃了一聲,“你暈針,我暈你。”

紀思璿看著半垂著頭的喬裕,撇撇嘴,在心裏默默吐槽了一句‘肉’麻,可到底還是沒有把手‘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