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讓塵要回帝都的事, 當天中午就傳開了。
其中有一部分功勞還是許琳達的。
為了證實這個消息,她直接去食堂找鄧哲和周闖,沒想到這倆人都挺詫異, 完全不知道還有這麽個事兒。
許琳達懵了。
她扭頭看祝雲雀, “會不會林知念說的是假的啊。”
話音剛落,坐在對麵發信息的鄧哲就草了聲,“陸讓塵回我了。”
“他說確實要回去。”
“剛定下來沒多久,就這兩天。”
說著,他抬頭看向祝雲雀。
三人神色各異, 目光統一落在她身上。
尤其是許琳達, 她蹙眉欲言又止的,像是想安慰幾句,又迫於兩個男生在不好開口。
祝雲雀卻隻是淡淡垂著眸,撥弄著飯盤裏的青椒雞蛋。
就這麽隔了幾秒, 她輕聲說,“挺好。”
“……”
那天午飯格外難吃。
可破天荒的,祝雲雀吃了一整份。
或許是被陸讓塵要走的事影響, 回教室的路上,四人氣氛稍顯沉悶。
作為陸讓塵在這邊最好的兄弟, 鄧哲和周闖都不大開心, 周闖還說陸讓塵一點兒都不夠意思,這麽大的事,他們幾個居然沒一個知道。
鄧哲替陸讓塵說話,“興許是沒來得及告訴唄。”
“沒來得及告訴,那林知念是怎麽知道的。”
許琳達相當不服, 特意說出來替祝雲雀透口氣。
她說這話時,祝雲雀臉上幾乎沒什麽表情。
鄧哲視線在倆姑娘臉上掃了一圈, 悠著道,“那可能人家家裏關係過硬唄。”
許琳達眼神質問,“讓哥跟你說的?”
“……”
鄧哲無語,“姑奶奶你饒了我行嗎,我隻是猜測,我又不是他。”
他看向周闖,“你覺得呢。”
周闖這人比較鈍,“我覺得啥。”
鄧哲翻了個白眼。
許琳達側頭看向祝雲雀,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她,“不然你問問?”
祝雲雀抄著外套口袋,仍舊不鹹不淡的,斂著眸完全看不出來心裏在想什麽。
默然幾秒,她搖頭,“不想問。”
許琳達:“……”
“有時候我真懷疑,你到底喜不喜歡陸讓塵。”
臨進班級之前,她搖頭歎氣地留下這句話。
祝雲雀腳步在門口頓了瞬。
很快,就再度恢複如常。
但那隻是表麵。
沒人知道,那個下午對祝雲雀來說,有多麽晦澀難熬。
明明眼睛在看黑板,耳朵在聽老師講課,可心思卻早已不知道飄到哪裏。
胸口也很悶,很難受。
整個人仿佛被抽走所有力氣,隻剩麻木的軀殼。
就麽渾渾噩噩熬到放學。
祝雲雀才反應過來,那天晚上是跨年夜,第二天是元旦。
雖不是過年,學校氣氛卻很喜慶,同學之間互相說著新年快樂年後見,再揮手告別,隻有祝雲雀,一點也感知不到開心。
感冒沒完全好。
她不知不覺又燒到38度,收拾好卷子準備回家。
剛出教室,就接到馮豔萊的電話。
說是今晚跨年夜,商業街那邊人流量巨大,她店裏生意很好,晚些回去,讓她想吃什麽自己買。
祝雲雀並不意外,說了句好。
沒走幾步,身後的趙奇嘉叫住她,說他今天也要坐地鐵,一起走。
祝雲雀愣了下,沒拒絕。
於是那個飄雪的夜晚,兩人就這麽不緊不慢地從教學樓一路走到校外,再一起上了地鐵。
就在同一時間。
司機開車把陸讓塵送回學校取東西。
轉學手續辦得很快。
本來他們一家三口可以早點回帝都陪程家老人過元旦的。
可陸讓塵卻始終懶懶散散,硬給往後拖了幾天。
程麗茹不滿意。
但又拗不過陸讓塵,就坐飛機和陸鼎忠先回去了,走之前囑咐他,讓他明天早點回去吃團圓飯。
陸讓塵在電話裏頭半應不應的。
電話一掛,就給司機打了個電話,讓司機送自己回學校。
司機姓陳,將近四十歲的一老大哥,平時就跟陸讓塵處得不錯。
眼見這大晚上的,陸讓塵還出來,就說不然他去幫陸讓塵拿,或者讓同學幫忙收拾一下,回頭他給郵寄。
挺熱心一提議。
沒想到陸讓塵在電話裏直接給拒了。
也沒說為什麽。
就這樣,兩人四點半碰頭出發,以為五點之前能到南城三中,卻不巧碰上了堵車。
愣是堵了二十來分鍾。
等司機把陸讓塵拉到學校這邊時,祝雲雀已經跟趙奇嘉一起上了地鐵。
冬日的南城天黑得很早。
空氣清凜而涼薄,在路燈的點綴下,城市仿佛籠罩著一層清淺的霧。
陸讓塵剛在群裏發了幾條消息。
抬眸就精準捕捉到,車窗外的地鐵口處,兩道眼熟的身影。
小姑娘穿著奶白色短款羽絨服,深藍色緊身牛仔褲包裹著一雙筆直修長的腿,秀氣又好看。
興許是冬天眼鏡容易起霧的緣故,最近的兩次見麵,她都沒再戴,因而眉眼更加清亮。
旁邊高個子男生側頭垂眸視線灼灼地看她,不知說了什麽,她聽後嘴角淡淡一彎。
那是陸讓塵從沒在祝雲雀臉上見過的神色。
鬆弛,清甜,淡然。
車子被短暫地堵在那處。
陸讓塵喉結輕滾,眸底似有濃稠墨色化開,就這麽一直盯著兩人的身影,直到兩人進了地鐵站。
肩膀微塌幾分,往後靠了靠。
靜默幾秒,他抬手摸了摸有些僵硬的脖頸,哂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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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到家後,祝雲雀第一時間吃了退燒藥和感冒藥。
沒一會兒,困意襲來,她不得不早點兒上床休息,也就因此錯過了群裏的消息。
群裏正因為陸讓塵的出現炸開了花。
在得知他明天就要回帝都後,鄧哲那叫一個不樂意,埋怨他不夠意思,要走也不提前說。
周闖跟他唱雙簧似的,一起譴責他。
陸讓塵受不了這倆人的叨逼叨,直接說:【我在錢櫃定了包間,再特麽墨跡別來了】
鄧哲:【……】
周闖:【啊】
鄧哲:【就咱仨?】
陸讓塵:【想得美】
周闖:【那還有誰啊】
陸讓塵:【隊裏的幾個兄弟,還有李鐵和周槿】
許琳達就在這會兒冒出來。
許琳達:【靠,讓哥你好沒良心,都不想著我!!!】
陸讓塵是真無奈了。
他把湊不齊一個書包的東西丟到後車座,給她回信息。
陸讓塵:【我不想叫你何必在這個群裏說】
許琳達:【這話說得一點兒誠意都沒有】
浮光掠影在昏暗的車內閃過。
陸讓塵滿是少年氣地勾唇一笑。
瘦削的下顎微低,他打字:【別耍嘴皮子了,快點兒過來見我】
前麵這句話是對許琳達說的。
至於後麵這句。
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對誰說。
隻是莫名其妙地在聊天框內打出“祝雲雀”三個字,又刪掉。
扭頭望向車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視線泛空幾秒,他收回視線,在聊天框裏@所有人,發了個錢櫃的地址。
後來那天晚上,幾乎所有人都去了錢櫃。
除了祝雲雀。
她在家裏稀裏糊塗地睡了好久,好多人都給她打電話。
有許琳達,鄧哲他們。
也有祝平安和葉添。
最讓她想不到的,是陸讓塵。
淩晨三點醒來。
祝雲雀在漆黑的夜裏對著來電顯示茫然地發呆。
有那麽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在做夢。
直到她看到群裏那一大堆未讀消息,還有陸讓塵給她單獨發的信息。
時間是八點半。
陸讓塵:【我要走了,不來見一麵麽】
看到這,祝雲雀眼眶倏地熱了。
好像一瞬間,軀體就恢複了原有覺知和痛感。
她抬手捂住眼睛,平複呼吸,可滾燙的**還是順著眼角無助地往下淌。
她知道,屬於她的濃烈的夏天,結束了。
也永遠不會再為她到來。
過了不知多久。
輕微的耳鳴聲漸漸消退,祝雲雀睜開模糊的視線,終於重新拿起手機。
那個深夜。
她給陸讓塵發了三條消息。
第一條:【抱歉,我吃了藥很早就睡了】
第二條:【很高興認識在這個夏天認識你】
第三條:【祝你未來平安順遂,金榜題名】
還有一句,被她藏了起來。
藏在夢裏,藏在心裏。
藏在大雨滂沱,也炙熱滾燙的青春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