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烤店的隔壁是一家湘菜館。
正是客流量多的時候, 祝雲雀和趙奇嘉進去後就隻有最裏麵的位置能坐。
或許是被剛剛的偶遇影響,這會兒氣氛有些微妙。
趙奇嘉端量著祝雲雀的神色,好半天都沒吭聲, 直到點完菜, 他才找了個由頭狀似不經地問起陸讓塵。
“他怎麽會在京大這兒,他上的大學難道是京大?”
“還有旁邊那個女的,是他女朋友?”
女朋友三個字像刺在指縫裏的針,刺得祝雲雀眸光輕晃。
想到女人手腕上的那條手串,她垂了垂眼, 唇縫擠出三個字, “可能吧。”
這句聲音很輕。
趙奇嘉笑容微微一斂,心忽然就涼了半截。
安靜須臾,他不尷不尬地扯唇,“其實你倆一直有聯係, 對吧。”
祝雲雀抬眸,目光落在他臉上。
那是一張很幹淨的臉。
即便上了大學,給人的感覺卻還是從前那個陽光少年。
是和陸讓塵完全不一樣的類型, 也是祝雲雀想要嚐試,卻無法心動的類型。
也許他才是自己應該喜歡上的人。
會對她好, 會無時不刻地照顧她, 在意她的感受,不會讓她產生一點兒不安。
不像陸讓塵。
他隻會揪著她的心。
說不上來心裏究竟是什麽滋味,祝雲雀心不在焉地嗯了聲,“他也在京大上學。”
趙奇嘉欲言又止幾秒,壓下吃驚, 選擇不再追問。
很快菜就上齊。
趙奇嘉依舊照顧著祝雲雀,努力找新話題, 讓她開心點兒。
可沒用。
祝雲雀始終神色淡淡,像獨自處在一個真空的玻璃罩裏,任誰都與她溝通不了。
平常她也這樣,清清冷冷的,不太愛笑,可從沒有一次,她這樣懶得應付。
趙奇嘉又怎麽會看不出來。
也說不上是煩了累了還是失望,幾次三番下來,他臉色有些維持不下去。
飯桌陷入沉默。
祝雲雀頓了頓,掀眸看他,“其實你根本不用這樣。”
趙奇嘉:“……”
他第一次露出一種近乎氣笑的表情,“我怎樣。”
祝雲雀說:“你不用對我好。”
“……”
“我們隻是朋友。”
兩句話像一盆冷水,直接澆滅本就偃旗息鼓的火苗。
趙奇嘉神色僵滯,唇角抖了抖,好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
祝雲雀垂眸,撥弄著瓷碗裏的白米飯,終於把醞釀已久的話說出來。
“趙奇嘉,你很好,但我們不合適。”
雖然已經猜到她要跟自己說這些,可親耳聽到,還是會覺得心口被刺痛。
趙奇嘉一下就笑了,“我這是被發好人卡了麽。”
祝雲雀不吭聲。
趙奇嘉又說,“是因為陸讓塵吧。”
祝雲雀還是不說話。
趙奇嘉有些氣。
他冷笑兩聲,“所以呢,你和陸讓塵就合適?”
筷子頓了下。
祝雲雀眼睫輕顫,指尖血色很淡,有種蒼白的破碎感。
默然幾秒,她搖頭,“也不合適。”
趙奇嘉就沒見過這麽冷靜的人,他根本拿她沒辦法,“但你就是喜歡他,對麽,跟我喜歡你一樣。”
他激動起來,“可他能像我一樣麽,能在圖書館幹坐著,就為了等你,就為了多看你幾眼——”
祝雲雀直視他,“我不需要他這樣。”
輕軟的女嗓在不經意間揚高,清冷果決,沒有任何轉圜餘地。
明明沒承認過一句喜歡,可字字句句,都是對那個人的喜歡。
所以,這就是她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模樣。
即便再淡然平靜,也還是會有波瀾起伏乃至失控的那一秒。
趙奇嘉眸光黯淡下來。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或者說,他很清楚,再說什麽都沒用。
近乎窒息了幾秒,趙奇嘉苦笑,拎著外套起身。
祝雲雀說不清是內疚,還是還什麽別的情緒,眼眶漸漸發燙,輕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她聲音很沙,“我想等你吃完再攤牌的。”
可她控製不了。
腦中的每一秒都是陸讓塵和那個女人站在一起的畫麵,太難捱了,難捱到她根本沒力氣再照顧別人的情緒。
回應她的是一聲自嘲的笑。
趙奇嘉深深看了她一眼,終究是什麽都沒說,攥緊外套轉身走了。
座位瞬間空落下來。
祝雲雀像是被抽走渾身力氣般,看著桌上的四菜一湯,索然無味。
發了會兒呆。
她拿出手機,準備起身去結賬。
不想就是這瞬,一道身影忽從後方兜來,沉壓壓的氣場像一堵密不透風的牆,就這麽把祝雲雀圍住,隨之而來的,還有混著煙澀感的烏木沉香。
捏著手機的指尖顫了下。
祝雲雀喉間一哽,猝不及防地怔住。
再抬眸時,陸讓塵已經抽開她左側的椅子堂而皇之地坐下,一雙狹長冷感的眸抑著波濤般凝視著她。
不滿,隱忍,憤怒,還有怒火中燒的妒忌。
氣氛陡然劍拔弩張。
也不知道抽了幾根煙,他嗓音啞得厲害,“他就這麽丟下你走掉,值得麽。”
聽到他的聲音。
祝雲雀心髒倏忽拎起,眼睛一下就紅了。
不是沒想過他會找自己。
可當他真正出現在麵前,還說出這種渾話,那種委屈又酸澀的感覺,還是會清晰地捅她一刀。
祝雲雀嘴角緊繃別開視線,當沒看到他拎包起身,結果陸讓塵也起來,一臉肅殺地攥起她的手腕,強橫又果斷地把她拽走。
像是電視裏才會出現的離譜橋段,祝雲雀懵了。
偏偏陸讓塵太高,腿也長,步子撒開了邁像是生了風。
祝雲雀根本掙脫不開他,隻能任由他拽著自己從後門出了餐館。
那是一處不算新的住宅樓。
小區裏路燈光線很暗,有蟬在草叢裏淺鳴。
祝雲雀心思亂成一團,轉眼就被陸讓塵抵到一處看不清的角落。
牆麵冰冷,撞得祝雲雀肩膀一疼,太多情緒在心底容納成海,她視線一下就起了霧。
眼淚大滴大滴地滾落,就在陸讓塵親過來的那一秒。
他的唇很軟,有種沒經曆過纏綿的涼,可烙在她唇上,卻能在刹那間燃起烈火,再吞噬所有。
下巴也被他用力鉗住,祝雲雀不得不仰起頭,迎接他掀起的浪潮。
然而她太軟了。
柔弱無骨得仿佛嵌到他懷裏。
不過一瞬間,陸讓塵就被她的回應激得徹底失了控,緊緊把她扣在懷中,生澀而執著地吻她,開始是澀的,疼的,可漸漸的,那吻變得很燙,燙著舌尖,燙到骨子裏,燙到人意識浮遠,隻覺得恍惚。
眼淚卻越掉越凶。
像是把這麽長時間以來,所有的委屈,難過,匍匐在原地的心酸,一股腦發泄出來。
她遙不可及的月亮,此刻就在她麵前。
貪戀她,吻著她。
可憑什麽呢,憑什麽他過來了,她就得等。
莫名的倔強充斥心房,祝雲雀淚水洶湧,使勁兒回咬他,貝齒並不鋒利,卻像密密麻麻的針紮在心上。
陸讓塵心口倏地一沉,猶如被撕開一道裂縫,灌進呼啦啦的風,就這麽清醒了。
他退離出來,高挺的鼻尖抵著她的,重重呼吸著。
祝雲雀濕漉漉著一雙眼,心跳快到呼吸都亂套,卻還是給了他一巴掌。
輕輕的。
啪的一聲。
陸讓塵沒躲,就這麽直勾勾盯著她,倏然一笑。
低磁的嗓音染著欲,他語調沉柔得幾乎能將人溺斃,“打我就能消氣?”
祝雲雀抿唇不說話。
明明眼睫都沾著水汽,卻仍是滿眼的倔勁兒,化不開似的。
陸讓塵知道在她生氣。
他就是故意激她,想看看她那黑心肝裏到底有沒有自己。
隻是沒想到,會把她惹到這個程度。
抬起手,他試探著在她唇畔上揉了下,揉掉那抹水漬,溫熱的氣息浮過她的睫毛,他聲音很輕,“要不要再打一次?”
祝雲雀偏過頭去,不看他。
陸讓塵捏著她的下巴把她那張小臉掰正,挑著眉一板一眼嚇她,“不說話是吧,不說話那就再來一次。”
他這話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剛說完就俯身過來。
祝雲雀肩膀一抖,眼神直接和他對視,警告地來了句,“陸讓塵!”
狗男人直接悶出一嗓子笑。
祝雲雀被他笑得麵紅耳赤,攥緊指尖,心慌得仿佛透不過氣。
還是第一次,兩人距離這麽近,甚至唇齒間還殘留著他的氣味,一點點澀感混著清新的薄荷味,根本就是早有預謀。
陸讓塵卻恬不知恥地近距離看她的眼睛,即便是冥冥不清的夜色,她的眸子也還是一樣清亮得像星星。
克.製著想要再親她一次的衝動。
陸讓塵微微咽嗓,啞聲說,“談談。”
祝雲雀鼻腔酸得厲害。
她低垂著眼眸,聲音輕而顫,“……談什麽。”
陸讓塵慢條斯理地掰開她蜷成拳頭的手,把手指塞進她的指縫,緊緊一牽,“談我和你。”
看著兩人十指相扣的手,祝雲雀心跳擂鼓。
盯勞她的眼睛,陸讓塵俯身過來,耐心到像哄著她似的,“看我。”
兩個字被他咬得酥酥麻麻。
祝雲雀幾乎不受控製地掀眸,視線避無可避地落在他那張極其好看的臉上。
什麽都沒變。
眼睛鼻子嘴巴,就連耳垂上的那顆痣。
可又什麽都變了。
變得一切都不那麽有距離感,她隨手可碰,近在眼前。
不自覺屏氣凝神,祝雲雀目光純粹而忐忑。
就這麽垂著眼皮淡淡看她,仿佛把她看透般,陸讓塵忽而一笑。
嗓音曖昧而蠱惑。
他說,“祝雲雀,我在追你,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