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太子要來查案?”

“不,不是太子要來查案,而是,太子殿下此時已經身在司正院裏了。”

黃白橘淺淺的說道,眼角眉梢裏竟然藏了幾分戲謔。

二皇子鳳紫泯深鎖眉頭,看樣子是在深思熟慮。

其實這件事情已經很明了了。是他自己下手的晚了,被太子搶了先機。

黃白橘心裏歎了一聲,終究還是說道,“殿下,屬下聽說,昨日裏司正院例行公事的一頓殺威棒打的格外的沉,竟是將她打的皮開肉綻,體無完膚。昨天半夜裏便開始高熱,到了白天被獄卒帶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勉強,這白天裏的官司才審問了一半,樓小郡主便已經不省人事的昏了過去,所有的緣由就隻能等到當事人的她好起來之後才能說明白了。”

鳳紫泯的臉色一點點伴著他說的話陰沉下去。

黃白橘仍自嫌這番話的分量不足,揣測了下此時鳳紫泯的心意,便道,“幸好有太子殿下在,不然司正院也是不會這樣輕而易舉將人轉到了雅間裏供著,還指了禦醫過去瞧病。”

果然,朝廷裏的人,還是賣給太子人情的麵子的人多些。

然而鳳紫泯卻並未想這些。

他眼下想到的,都是……

黃白橘覺得自己說的話已經夠多,便彎了彎腰,“殿下,該升早朝了。”

*****

“曹太傅,孤命你徹查的九龍碑被盜一事,你查訪的如何了?”上位之上,蒼老的皇帝竟似乎在這幾日裏迅速的衰老了許多。

看起來是因為最近鬧騰的九龍碑被盜的事情而甚是煩心。

曹太傅退席出列,拱手肅立道,“回稟陛下,老臣奉皇命徹查此事,老臣實在汗顏無地,此案蹊蹺難查的很,老臣徹查整整兩日,竟沒有任何的進展。”

老皇臉上的期待便淡了一些。

“嫌犯樓雲裳可曾招供?”

“不曾。父王。”太子在一旁忽然插口道,“樓雲裳受遍司正院酷刑錘煉,仍未鬆口認罪。是以兒臣認為,此事或許真的和她沒有關係。”

“不錯,大鳳朝的皇帝,我等也認為,你們口中的那個嫌犯,聽說是一個尊貴的公主,而且皇後娘娘很喜愛她,這樣的一個人,她怎麽可能會去偷盜一尊石頭石碑呢?”說話的,是那個瀚海國來的使臣。

老皇微微錯愕,他本來也是不想將這個偷盜國寶的罪名降給那個伶俐可人的樓雲裳。

陸謹和樓雲鈺不約而同的打了一個冷戰,在聽見那句“受遍司正院酷刑錘煉,仍未鬆口認罪”之後。

雲裳……

“使臣之言的確有些情理,而我大鳳朝卻是個講法不講情麵的,不論是皇子犯法,還是庶民犯法,都要一概論處。”曹汝言輕聲進言,他這一番話說的很是誠懇,也沒有貶低自己的意思。

使臣被他噎了一噎,隻好作罷。而他身後的小廝卻眉眼一動,輕輕咳嗽一聲,前麵的使臣便說道,“如果大鳳朝的皇帝實在不能找到那方石碑的話,那不如將川城和雒鎮兩處地界作為賠償交出來吧。”

這,是名符其實的趁火打劫。川城和雒鎮兩個地方遠比他們交出來的流珠和平富兩處城鎮要重要的多。

老皇抿唇不語,眾大臣一時沒了主意,太子和曹太傅互視一眼,倒是顧大學士說了一句,“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整個早朝便在這樣一種不尷不尬的情形之中,早早散了。

***

入夜時分,萬籟俱寂,皇城之中,偏有一處,一燈如豆,竟是無人入眠。

桌子上,落著的,是一封書信。

信紙泛著淡淡的香氣,紙上龍飛鳳舞的寫著的竟是一副書信。

信中所寫的事情,不過一件。

那就是,在安放九龍碑的長安殿內,有侍女打掃房間的時候撿到了一塊穗子。

這穗子的結扣手法很是不同,呈交上去的時候,一眼被祭祀大人看出它的來由。原來這塊穗子不是旁的什麽隨隨便便的一個穗子,而是一塊瀚海國特有的棉穗,在瀚海國,結扣的圖案和形狀表示的是佩戴這個穗子的人的身份和地位,而這個穗子上的圖案和形狀……竟然是一塊瀚海國千衛長以上的人物才能佩戴的。

然而不巧的很,這一次瀚海國派出來的使臣克伽,不偏不倚正好是一個千衛長。

一切的苗頭,都指向了本來是受害方的瀚海使臣!

緊緊握著手裏的信紙,鳳紫泯不知道為什麽,手心裏沁出來的滿滿的汗水。這一切,是偶然還是巧合?難道是……是太子殿下的精心安排?一切竟然和今日下午在東宮之內,太子向父皇進言的猜測出奇的一致。

額頭,一陣劇痛,他習慣性的打開藥瓶,吞了一粒朱紅色的藥丸。他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將有什麽東西,與他產生不可化解的隔閡。

***

“公子,您讓屬下將瀚海使臣偷盜九龍碑的消息透露給了太子,而不是二皇子鳳紫泯,難不成是要挑起他們兄弟二人的嫌隙?”文若圖束手而立,對著麵前的人躬身說道。

蓮準平素邪魅的臉孔上並無一點平日裏的戲謔,神色反而有些冷硬,隻把玩著手中的一隻銅質沙漏,時間在不斷的流逝,她在牢獄裏多呆上一日,他的心裏就不會得到一絲的安寧。

“我將這個消息遞給他,自然是有我的道理。你說的,是一方麵,而我思量的,卻是誰眼下最有能力說動大鳳朝的那個皇帝,能夠救出小郡主來。”美男蓮準側著靠在石桌上。

“我想,小郡主她固然是受了一時之苦,而受了如斯的冤枉之後,她在朝中的地位估計還會再飛升一次。”文若圖笑了下,卻有那麽的無奈和苦澀,“畢竟,因為這一次的冤枉讓瀚海國的使臣根本沒有任何的希望再從大鳳朝討走一絲的好處。”

蓮準撇了下唇角,露出幾分的不屑,“我原也不想讓她在這場纏鬥當中充當什麽棋子的角色。這些事情的好壞,隻是他大鳳朝和瀚海國的恩恩怨怨,糾糾葛葛,根本也和她,沒甚關係。”

“她……算是白白的讓她成了一個棋子,做了一次炮灰。”蓮準坐起身子,手中的銅質沙漏剛好漏完,被他端端正正的放在石桌上,文若圖輕聲說道,“這會兒這個消息該是到了那兩個使臣的耳朵了吧?如是這樣,看來公子,您也是少不得要跑上一趟了。”

“急什麽?眼下,還輪不到我們出手,總有些人,比我們更急。況且,我們此時出手,瀚海使臣也不會乖乖就範。”如絲的媚眼落在蓮心小築的主屋之中,即便是深夜,那裏麵仍然有人不停的焦急的走動著。

次日,朝堂上一片嘩然,當侍女捧上這鐵一般的證據的時候,那個使臣的臉色不自覺的變了一變。

老皇仿佛是有了底氣一般,坐直了身子,看著玉階下的使臣。

“瀚海使臣,你作何解釋?”

***

“陸公子……我,我是來找樓,樓雲鈺公子的”說話結結巴巴的青衫少年,滿臉漲紅,不知道是因為他來的太急躁,還是因為他本身就是個結巴。

陸謹當然認得這個人,這個人,正是他們的死對頭曹汝言的獨子,曹尚。

出於禮貌和當前形勢,陸謹將他迎了進來。在一片的不友好的神色之中,曹尚倒是坦然。自然是,坦然的用自己的結巴腔和眾人說著,“我,我此來,是是,是因為陛下似乎並不打算去,去去,去找瀚海的使臣拿拿拿回來那塊九,九龍碑。”

樓雲鈺聽明白他的話,點了點頭,坦誠的說,“曹公子,你今日能來告訴我們這個消息,雲鈺很是感激,你這個朋友,我樓雲鈺算是認下了。”

陸慎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顧籽萄仍舊有著疑慮,“雲鈺你會不會太過信任他人了?畢竟,他的爹可是曹汝言那個大奸臣。”

曹尚臉紅的好像是一塊紅布,結結巴巴的反駁,“我爹,他不是,大奸臣。”

“那也不是什麽好人,輔佐那個昏庸無能太子的人,能是什麽好人呢?”顧籽萄憤憤不平的說。

曹尚說不過他,索性低頭不語。

陸謹為他端上茶來,接著剛才的話題接著說,“依我看,就算是真的皇帝陛下朝他們去索要九龍碑,大半,他們也是不會輕易交出的,可是我還是納悶為什麽他們一麵說著要九龍碑,又還要私底下偷盜來呢?”

顧籽萄似乎平了一口氣,想了想,“他們這麽一來,豈不是可以名正言順的在皇城內多住好些天?案子一日不破,他們就有理由在皇城之中多停留一日,如此,許多消息和機密就會源源不斷的落盡他們的手中。”

“陛下是多半不想討要九龍碑的,畢竟,九龍碑隻是死物,而那兩個城鎮才是活生生的誘餌。”顧籽萄分析的一針見血,得到了陸謹的肯定。他坐下來,凝眉,“隻是,陛下不討要九龍碑的話,雲裳的冤屈就不會昭雪。她就沒有辦法再得一清白。”

“那我們就想一個辦法,讓那些狗屁使臣,自己將九龍碑交出來。”噌一聲響,一直沉默的陸慎,抽出腰間的配件,錚錚然,一聲短鳴。

“你待怎樣?”陸謹看著自己家的兄弟實難猜測他下一步打算如何。

“我在京城尚有一隻隊伍,可供我自由驅遣,人數並不太多,但都是忠誠於我的死士。”他這話一出,連同樓雲鈺在內,所有人都驚呆了。

陸家……竟然還有這樣的暗力!

很快,在夜晚降臨的時候,幾乎是在一個瞬間,驛館就被一股神秘人團團包圍,隻有二十幾人,便將整個驛館圍攏住,所有的要害的位置上,都站滿了一身黑色夜行衣的神秘人!

領頭的一個人頭戴黑麵巾,單手握著一柄寒如星的寶劍,他佇立在屋頂上,無聲無息,好似一尊提醒世人死亡到來的死神,正悄然降臨人間。

“房頂上的朋友,請下來吧。”棕眼睛在屋內,切下一塊鹿肉的同時,輕聲說道。